“我有证据!”

    文鸢破釜沉舟的喊了一声,  都走到这一步了,即便她现在选择退缩,不说贵妃饶不了她,就是皇后也绝不可能放过她。

    既然已经撕破脸,  不是皇后死,  就是她死,  那还不如继续下去,只要成了公主,  再差难道会比在针线房还差?

    “我在整理娘……曹喜儿的物品时,发现了很多四皇子的物品,从小到大的都有,  而且她十年前曾经回过老家,跟以前的丈夫偷偷提过她生的是儿子,  把他们叫来一问便知。”

    文鸢仰着头,  一脸的坚毅之色:“还有当年的产房并不是没有留下痕迹,  有丫头可以证明……”

    “信口雌黄!“

    薛娥当即就要站起身怒喝,苏悠然压住她,神情颇有些兴致阑珊,摆了摆手,  打断了文鸢还未说完的话:

    “你们能选在这么个特殊的场合‘揭发’,  必然是早有准备,  再多的不用摆,  本宫和父皇母后也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听你一一道来,  干脆直接进行到最后一步,  也省得再吊着诸位大人的胃口。”

    啊?

    文鸢不由的一呆,什么最后一步?

    孙明德咬牙,这个大公主果然难缠,  任何事情都经不起细讲究,想找茬总能找出来,更何况他们为此做了很多准备。

    人证、物证皆齐全,就算不能完全取信于人,但是只要众人心中存下了那么一点疑虑,就是他们的成功。

    可惜现在竟然连说的机会都不给他们,那还怎么让别人怀疑!

    孙明德面色阴沉:“那依大公主的意思呢?”

    “滴血认亲吧。”

    五个字轻轻巧巧,却掷地有声:“不管是你们指认,还是母后否认,那都是一面之词,与其来回扯皮,还不如直接摆结果来的快捷简单。”

    众人惊愕的抬头,苏悠然谁也没看,只朝一直默默站在苏天罡身后的魏英招手:

    “劳烦魏公公打盆水来,切记全程不要假他人之手,父皇信任你,那本宫和母后、四哥也都信你。“

    魏英诧异的看了一眼苏悠然,就见她面容含笑,眼里却似有深意,他一个激灵,忙望向任由女儿掌控大局的苏天罡。

    苏天罡轻轻颔首,魏英这才一躬身,倒退着往后头去,事关重大,从器皿到水,他必要亲手完成,一丝错漏都不能有!

    孙明馨狠狠一扯帕子,完了,连最后一个杀手锏都派不上用场了。

    他们其实也做了滴血认亲的准备,可为了确保结果是他们想要的,那个水必须是特殊的水才行啊。

    现在这样可怎么弄,谁能在第一大太监魏英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

    那不就是明晃晃的告诉皇上,今日的一切就是他们针对苏景熙策划的一场阴谋吗?

    辛苦筹谋这么久,大戏都还没登场,只是刚起了个腔,就直接被人连戏台子一起掀翻了,怎能不叫孙家兄妹俩气闷交加。

    感觉都快吐血了!

    苏景安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然儿从来都是不按常理出牌,想欺负她的人,想都别想。

    苏景泰其实一直有些云里雾里,不过看着妹妹淡定从容的模样,他就没来由的安心起来。

    有然儿在,肯定没问题。

    苏景民看了看脸色难看的母亲,又看了看略显颓丧的舅舅,不由的垂下眼睑。

    就问有两个拖后腿的猪队友是什么感受吧?

    想掀了人家的老底,却不想反而被别人当众揭掉了自家的脸皮。

    现在恐怕所有人,包括父皇在内,都会认定是他们在背后故意陷害了。

    就算他告诉他们,其实他也是被蒙在鼓里、事先完全不知情,只怕也没有人信。

    父皇会怎么想他,兄弟们又会怎么想,还有最重要的然儿……

    她是不是也以为他要害她的母亲和兄长,估计要恨死他了吧……

    “三哥。”

    苏悠然亲自执壶,给苏景民倒了杯酒,依旧言笑晏晏,看不出丝毫嫌隙,声音却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都够听清:

    “三哥,我信你。”

    这句话简简单单、平铺直叙,却仿佛带着巨大的力量,让苏景民瞬间精神一振,刚才还好似结了冰的心,立马春回大地。

    “然儿……”

    我何德何能让你如此毫无保留的信任。

    其实若是今日计策成功了,无论是对皇后,还是苏景熙,他都不会感到抱歉的。

    只有得到那个至尊的位置,他才能随心所欲,才能永远护着他想护着的那个人。

    “可是三哥,有些东西你该想想取舍了。”

    苏悠然含笑望着他,意有所指:“如果一把刀不听指挥,只会擅自作主,那还不如弃之不用,不然就要小心它的刀锋终于一日会对向自个的主子。”

    苏景民愣住,苏悠然却已经回转过身,不再看他了。

    魏英端着瓷盆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无人注意到苏景民颤抖着手,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他明白然儿的意思,她一方面是给他提个醒,孙明德并不好用,日后恐留祸患。

    另一方面也是在跟他打招呼,这次的事她知道跟他无关,但是有关的人,她绝不会放过。

    现在就看他怎么选了,是自己自断臂膀,还是她来动手。

    然儿和舅舅……

    只能二选一的话,选择谁还用说吗?

    苏景民低下头,掩下眼里的那一抹狠戾,对不起了舅舅,怪只怪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其他人没注意到这边兄妹俩的动静,苏天罡却瞧的分明,心里的可惜越发重了几分。

    然儿真的很像他,果断、凌厉,一旦下定决定绝不给对手留活路。

    可惜了啊……

    他站起身,接过近侍递来的刀,对着手指飞快的一划,看着鲜血滴入水中,缓缓散开。

    苏景熙如法炮制,两滴血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慢慢融合在一起。

    薛娥猛地舒了口气,说实话,之前她听文鸢的话,不是没有产生怀疑。

    当年她意识不清醒,曹喜儿如果真要换孩子,完全能做成。

    还好,还好,老天还是心疼她的。

    “让大家都看看。”

    苏天罡朝魏英摆摆手,确定大殿里每一个人都看见了融合在一起的血滴之后,才拉住站在身边的苏景熙:

    “四皇子血统无可置疑,他是当之无愧的嫡皇子,日后谁再敢随意造谣、攀扯……”

    他抽出侍卫的腰刀,唰的劈在了面前桌案上,方桌眨眼间被一分两半。

    万籁俱寂中,苏天罡神情严厉、透着肃杀之色,一字一顿:

    “下场就犹如此桌!”

    大殿里哗啦啦跪倒了一片,山呼万岁之声响彻不绝。

    文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色煞白,大颗大颗的汗珠不停的往下落。

    完了,这下真完了。

    她似是想起什么,一下子朝孙明馨扑了过去:“娘娘!娘娘……救救我啊,我都是听你的吩咐,都是你逼着我这么做的,我是被迫的!”

    “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你!”

    孙明馨真的要被这蠢货气死,只要我不倒,为了不让你供出我,我肯定会想法子救你,但是你现在这样,我自身都难保,还怎么救!

    她着急的看向苏天罡:

    “皇上,您相信臣妾,像她这般为了荣华富贵,随意陷害主子的人,说的话根本不能信,她不过是想通过攀咬别人,减轻自己的罪行。”

    “孙明馨,我这样都是你害的,我逃不了,你也别想好!”

    文鸢神情狰狞,满眼的恨意:

    “殿外还候着曹喜儿的前夫和兄弟,你许了他们多少好处,让他们替你说假话,你敢叫过来问问吗!”

    “贱婢……”

    “行了!”

    苏天罡低喝一声,面沉如水:

    “将她们都拉下去,婢女文鸢意图陷害皇后、皇子,罪大恶极,即刻关入慎刑司,贵妃孙氏殿前失仪,今日起贬为才人,幽居宫中,永不许出。”

    孙明德绝望的闭上眼,得,这次真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损失惨重啊!

    好好的一场端午宴会,因为这个变故气氛顿时陷入谷底,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龙舟赛早已结束,只不过负责的太监见殿内情形不对,一直没敢进来禀告。

    苏天罡照例厚赏了获胜的队伍,正要干脆散了宴席,突听外面有人高呼:

    “皇上,八百里急报!”

    所有人皆神色凝重,这是又出什么大事了?

    苏天罡心里咯噔一下,心跳如鼓:“快宣!”

    风尘仆仆、满身狼狈的传令官几乎是一路滚到了众人面前,趴在地上,声音都沙哑的不像样:

    “皇上,大梁突袭边关,守城的吕将军不敌、弃城而逃,如今大梁已连下两城,下一个就到嘉顺了!”

    “哐当”一声,苏景熙手里的小刀掉落在地,第一反应就是回头去看苏悠然。

    她正安静的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端午一过,天气就明显热了起来,连知了都开始出没,叫声搅得人心烦意乱,睡都睡不好。

    苏悠然又一次翻了个身,还是毫无睡意,她干脆睁开眼,倚着靠枕,看着墙角燃烧的香,怔怔出神。

    魏嬷嬷听见动静进来一瞧,顿时心疼上了:“殿下,是不是外面太吵了?奴婢这就叫人去把那些知了猴都捉了。”

    “不是,与知了无关。”苏悠然淡淡笑了笑:“只是有些担心前朝,也不知边关如何了。”

    魏芳若倒了杯茶递给她,跟着叹了口气:“这才安稳几年啊,怎么突然又打起来了?”

    她望着姿态有些慵懒的殿下,心里莫名涌上了一股担忧,这场战事会不会对她们公主有影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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