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妃丧心病狂的举动,引得众人全都愣在了原地,一时之间竟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止她。
皇帝颤抖的朝她喊了一声:“爱妃!”
小皇子玩累了,这会儿睡得十分安稳。这个孩子长的十分的漂亮,雪白的肌肤,乌黑浓密的睫毛,一切皆随了魅妃的长相,是这一众皇子中长相最为出众的。皇帝常常抱着他舍不得撒手,对他更是百般的宠爱。
魅妃对于她的呼唤不为所动。实际上,沈文毅也并没有抱着她会回应他的期待,他只是本能的喊了一声,再多的,他什么也做不出来。
他在平时已经习惯了她的冷淡,也常常为了搏她一笑而做出些自己寻常时候不会做出的举动,他从没觉得这些是二人之间的阻碍,相反的,他沉浸在这样寻常人家的幸福当中,每当这种时候,他放下自己的身段,便仿佛真的就挣脱了那一身枷锁,获得了片刻的喘息。
他把对魅妃的爱情,当做是一次重生,在爱她的某些时候,他认为自己可以摆脱他想摆脱的一切。
哪怕他知道,这个女人,也许并不爱他。
“啊!!!!”
一声尖叫打破了此时大殿上死寂沉重的氛围,只见一个衣衫破旧的女子挣扎着从殿门口疯疯癫癫的冲了过来,她口中喊着:“孩子!我的孩子!”爬到跟前却只能亲眼看见魅妃将手中的孩子,像破布一般被丢进了身后的婴儿床里,那孩子只来得及哭了一声,随后整个身子淹没在那高高的栏杆里,再没了声响。
她任由脚下那个疯癫的女子狠狠的撕扯着自己的裙摆,神情中的冷淡在此刻的氛围中透着蚀骨的恶毒,她开口,说了一句同样恶毒的话。
“我活不了,他也别想。”
魅妃狂妄的笑了起来,比起扯着她裙摆的那个女人看上去更加的疯癫。
沈文毅的剑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抵在了她的后背,她躲也没躲,缓缓的转过身,头顶上的华珠玉翠轻轻拍打在她那张美的妖艳的脸上,她轻轻的挑着眉,眸中的晶莹是谁也看不出的情绪。
她问他:“怎么还不动手?”
沈文毅原本英俊的面容在这几年繁杂的国事操劳中透着肉眼可见的疲惫,他木讷的瞪着她,却更像是在想别的什么事情。
冰冷的铁剑穿膛而入,剑身一直穿到了剑柄处,温热粘稠触感传来,沈文毅呆滞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众人连叫几声后退,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也被皇后拉的连退数步。
刻着精美花纹的明黄色剑柄无意识的脱离了他的手掌,上面染着一片蓝色的血液,顺着花纹滴在地上,像一朵寒冷的花,实实在在的冰痛了沈文毅的心口。
魅妃是妖。
她是妖!
所有的谣言在这一刻皆得到了证实。
沈文毅被禁军团团的围着,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穿过时光,一切仿佛初遇的那般。
有猛兽袭来,她站在那处,站在那些禁军的身前,抬着及其冷淡的眸子,撩拨着他心底中那处最柔软的琴弦。
“陛下,别怕。”
是他将山间的精灵困于皇宫,若是有天谴,也该是他来担,他没想刺下那一剑……他明明记得,是她用手扣了扣他的额头,声音如山间的泉水般叮铃动听。
她说:“殿下,该醒了。”
魅为执念而生,有人说在梦中许愿,只要心够诚,梦中的精怪便会替你实现。
年少的沈文毅不信,从不与兄妹们玩这种在他看来十分荒谬的游戏。做了皇帝之后,前朝诸事烦扰忧愁,后宫也不得安宁,他想寻一处清净的地方,于是去了山林间呆了几日。
前几日他过的十分悠然自得,没有杂事的打扰,他只管晒晒太阳打打猎,心也逐步的静了下来。只是越到后来,他便越难以在这片清净之中得到满足,最后他才想明白,他想要的并不是这些。
他期望,有个人能陪他说说闲话,期望,有个人能让他感觉到自己生命的鲜活。
后宫从不缺佳丽,却从未有人住进过他的心里。
于是他向梦神许愿,愿付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他期望有个能让他付出真心的人,并没有说期望得到那个人,因为那个时候,他从来不懂爱而不得的苦,而有了那个人之后,他也没再奢求过这些。
因为在这段感情里,在吃过真心爱一个人的苦头的沈文毅的心中,那个有着不染尘世的性格与容貌的女子,终究还是太过美好了。
————
祸水的感情经历,使他在讲这般故事的时候言语格外深刻,以至于他说完最后一句话,郗荣还未从他说的故事中走出来。
见她磨蹭着手中的杯延发愣,祸水轻轻的笑了笑,他道:“于梦中许愿或可成真,星君之前可曾听过?”
郗荣这才回过神来,顿了顿,道:“略有耳闻。”
祸水道:“想来星君也并没放在心上吧。我们这一族常常噬人梦境,实际上也没他们说的那么高尚,只不过看谁可怜,刚好噬到了,刚好动了恻隐之心,所以就决定搭一把手,不过像魅妃这样搭把手把自己命搭进去的,也确实是少见。”
郗荣想了想道:“魅为执念而生,魅妃或许就是沈文毅执念的产物,所以她才甘愿消亡在这段感情里。”
祸水笑道:“我们都是噬了大大小小无数梦境才成的人形,沈文毅的梦或许是魅妃最后一个,却也只是她数千万梦境中的一个,没有他还有别人,最后噬的一个梦是谁的,并没有星君想的那么重要。”
郗荣听来心中还有些失落,忽然也起了好奇的心思,问道:“那,祸水君成精前噬的最后一个梦境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祸水倒酒的动作一顿,抬眸又笑了一声,道:“平平无奇,乏味可陈,不值得我们在这种时候浪费时间讲述。”
郗荣敏锐的察觉到他情绪上微小的起伏,也跟着笑了一声,玩笑道:“如此最好,我还怕祸水君与那魅妃一样,情窦初开之时被人负了,心灰意冷,后来才变成世人所知的模样。”
祸水饮下一杯酒,将手中的杯子搁在桌上,发出“当”的一声响动,继续笑道:“世间妙人千千万万,这个不行咱就换,星君当真是误会我了。”
郗荣笑了笑,未再多言。
她忽然从这个故事里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郗荣之前还以为,沈重君困于此梦境,为仇所困比为情所困的可能性要更大些,因为他对蒋荣的态度实在是算不上是好。
但今日一看才发现,沈重君对于曾经的杀母之仇,或许早在他成魅的那一刻便知道了所有。
他造这个梦境,或许确实是,实实在在的为了蒋荣。
若不是他从前对蒋荣的种种过于孽障,或许她还能因这万万年的痴等而在心中给他加上几分,可现在,即使知道他母后有多痴情不易,也洗不脱他在蒋荣身上犯下的罪过。
祸水沉默了片刻,开口道:“魅妃的故事说完了,接着我们便开始说那个孩子的故事。”
郗荣道:“沈重君吗?这我知道,从他见到蒋荣的第一面开始,后面的事情我已经全都看到了。”
祸水道:“星君结论下的过早,未予全貌不予置评,星君只看到了蒋荣的部分,却不知沈重君的。”
郗荣啧笑一声,道:“你是说,沈重君百般对不住阿沁一片真心的缘由吗?”
祸水知她不屑听,却并未把话题止住,反而道:“这一切,不都是为了星君你吗?”
郗荣愣了一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祸水接着道:“难道星君以为,历劫只是来凡间走一遭,便是历劫了?”他叹了口气,“凡界的劫数虽比不上天雷地火,却也不是那么好受的就能过的啊,不然为何在凡界走一遭的上仙,修为要比单纯的承雷电受业火的修为多少要高上一节,又为何会有明知道在凡界历劫修为会高,依然选择去承受天雷业火的神仙呢?”
郗荣从来不会多想这些选择的问题,她从来想的都是她所关心的那些问题,没有人告诉过她这是为何。
或者说,她父母在给她讲述的时候,独独没有解释这一层的关系。
祸水看她想明白了,道:“还有,仙君也不知天上那位颜楚殿下究竟为何会在已经飞升成功之后,依然选择下界修行吗?”
关于颜楚……郗荣心中乱的像一团解不开的麻绳,说起颜楚,令她十分疑惑的还有另外一点,在她看到李云舟与蒋荣的点点滴滴里,并没有……并没有圆房。
哪怕他们已经做了几年夫妻,他们之间,依然规矩的不合常理。
她心中有诸多猜测,但她拿不住任何一个,只能木讷的问了他一句:“为何?颜楚他,一向都待我很好。”顿了顿又道:“就像亲妹妹那般。”
祸水哈哈笑了几声,笑够了才道:“我算是知道这些年天上那位皇子过的有多不容易了。”
说完觉得不够,又补了一句:“还是希望星君以后能对我们殿下好一点。”
说到灵宿,郗荣自然的应了下来,“你放心,我会好好待他的。”
她答的十分认真,认真的像是在替人许诺,祸水被她这一出逗得一时之间又是一阵忍俊不禁,笑的直拍大腿。
他间歇处喘了口气,道:“以前我怎的不知……不知星君是如此有趣之人!”
郗荣看他笑的心中烦闷,答他:“因为咱俩不熟——”
“所以,这其中到底是为何?!”
祸水努力调整了调整呼吸,这才强止住了消息,又喝了口水顺了顺气,他道:“妖,或者说精怪带来的变数会影响旁人命数的走向,其实司命替你家阿沁写的本子,大体应该是,阿沁付出了真心,如何如何被利用抛弃,最后抱憾终身含恨而死之类的故事,可沈重君出现之后,这个本子便形同一张废纸,所有的一切皆都掌握在沈重君自己的手里,他们好不容易把阿沁送下界,若是错过了你飞升的时间,想必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这个你不用问我,因为,我也不知道你父亲究竟为何要着急让你飞升,而且还不让你自己下去。”
颜楚接着道:“所以,司命便找到了他。”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