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鸟, 在和乱步通电话吗?”
“嗯。”
红发女人见小姑娘刚刚挂完电话,便忍不住笑着说:“寄过去的种子,乱步是种在了院子里吗?”
流鸟点头, “嗯。乱步说已经发芽了。而且,院子里还飞进去了一只红色的鸟,很漂亮。他说下个假期, 就带我和小鸟认识一下。因为我们都是小鸟。”
充满了童趣的言论叫宫本雅忍俊不禁,“哈哈哈哈, 好吧,我的小流鸟。”
她温柔地牵起了流鸟的手, “流鸟今天要吃可丽饼吗?”
流鸟想了想,摇头,“不用了。”
“诶?流鸟不喜欢吃吗?可丽饼可以让流鸟开心起来,这是乱步说的哦。”
流鸟还是摇头, “要在哭的时候吃。”
宫本雅闻言,轻笑片刻。
随后,她的笑容一点点沉淀下来, 问:“流鸟今天感知到了多少个人的负面情绪?”
“三千万个。”她说。
宫本雅沉默了一会, 随后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阿拉, 进步了好多。我相信,再过不久,小流鸟就可以控制好自己的能力, 就可以知道快乐的情绪啦。”
“妈妈,你在伤心。”流鸟突然说。
“是啊, 妈妈在伤心。”宫本雅笑道, “不过很快就能好了。”
流鸟看着自己的妈妈, 眨眨眼,问:“妈妈,为什么人会伤心。”
“明明大家都活着,为什么还会感到伤心,嫉妒还有愤怒?就连爸爸和妈妈都会产生负面情绪,为什么?”
“妈妈之前说,很喜欢流鸟。但是为什么,现在会因为流鸟伤心?”
她不明白很多事情。就好像不明白为什么周围的人除了乱步,都在看怪物一样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会因为钱而产生贪婪,也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仅仅是因为蛋糕就伤心。
更多的,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拥有感知别人负面情绪的能力。
“等到以后,流鸟能够将感知到负面情绪的人压制到一千的时候,妈妈就告诉流鸟,好不好?”女人抱住了流鸟。
流鸟窝在她的怀里,感受着女人温暖的气息。
“好,流鸟知道了。”
“对了,流鸟。”宫本雅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
“一定要记住,不可以突然增涨感知到的负面情绪,知道吗?”她说。
“为什么?”
宫本雅将流鸟抱起来,走向书房。
宫本宅内的书房很大,在打开房门的那一刻,阳光将所有的昏暗刺破了。
女人拿出了一本书,“流鸟现在的身体,是无法承受过多负面情绪的。”
流鸟疑惑,似乎不明在这个“过多”指的是什么。
她的脑袋被女人揉了揉,“只要是人,就会拥有极限。哪怕流鸟因为咒力的原因,身体素质很高,但突然暴涨的负面情绪会对流鸟的大脑造成损害,很可能会让大脑陷入死亡。”
“现在的你,最多只能够承受一亿人的负面情绪。如果超过这个上限,流鸟的大脑就会因为超负荷运转而死亡,就算幸运逃脱,也可能会造成认知上的扭曲。”
宫本雅将书本摊开,指着上面的一句话,“那个咒具师,正是因为无法承受过多的负面情绪而造成认知扭曲,最后崩溃自杀的。”
流鸟不明白她口中的咒具师是谁,但依旧乖乖点头。
“我知道了。”
“还有一点,同样重要。”女人继续说。
“爸爸是异能力者,流鸟知道吗?”
在她怀中的女孩点头,“嗯,爸爸很厉害,可以复活很多人。爸爸说我也可以。”
“但是,和爸爸的异能力不同的是,流鸟的异能力是需要支付代价的。”
“很早很早之前,异能力者与咒术师就泾渭分明,异能力者非术师,咒术师而非异能力者。因此,在流鸟之前,从来没有存在过拥有两种能力的人。”
“因此,两种能力想要达到共存,一定需要做出一定的变化,才能够维持流鸟体内的平衡。”
抱着流鸟的手臂缓缓缩进,女人将书本合上,放回书架。
“异能力需要支付记忆,咒术需要支付理智,这便是两者为了平衡而发生的变化。而为了让身体维持平衡不发生崩坏,则需要将两者持平。”
流鸟听得懵懵懂懂。这些话对于尚且是个孩子的她来说太过深奥了,实在是叫她晕头转向。
但她依旧将这些话记在了心里,等到以后她再长大一点就可以明白了。
【平衡是这个意思啊……】
【不妙啊,不妙啊,为什么宫本雅是流鸟的妈妈啊不妙啊!相当不妙啊!说好的宫本繁是宫本夫妇的独子呢!】
【万万没想到,流鸟竟然姓宫本,人家叫做宫本流鸟,大受震撼!】
【所以啊!休闲庄的时候,流鸟为什么会说和宫本家不认识啊!为什么啊!又是什么我不知道的刀子嘛!】
【心肌梗塞,猝不及防又给我塞了一把刀子,只能含泪吞下】
【不寒而栗,咒术需要支付理智什么的,果然咒术界全员疯批是真的!】
【感情流鸟的异能力是遗传宫本智拓的啊!】
【原来那个咒具师是因为承受负面情绪脑子坏掉了自杀的啊,恍恍惚惚】
【不!流鸟!流鸟!三千万人的负面情绪!我草啊!啊啊啊啊啊!我自己伤心都要不行了,流鸟现在才几岁啊!三千万啊!!!】
【打破平衡就会身体崩坏,难怪流鸟碰到太宰治之后说平衡被破坏了,嘶——】
【狗策划不愧是你(竖大拇指)】
【失去理智什么的……等等!流鸟也会因为负面情绪过多崩溃自杀嘛!!!这不是双重buff!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前面的不要胡说!不许乌鸦嘴啊!】
那一天书房的事情好似不存在,宫本雅再也没有和流鸟提及过咒具师的事情。
而本来就是孩子的流鸟也很快就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除了每天都要完成的学习任务之外,流鸟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与乱步互通书信,并且从他的语言之中得知绣球花的生长情况。
今日的太阳似乎格外灿烂,在正午时分,刺眼的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窗,照进了房间。
拥有金色眼眸的男人将流鸟抱在怀里,“小流鸟今天在学校里有交到朋友吗?”
“不知道。”流鸟说。
宫本智拓闻言,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只是摸了摸流鸟的脑袋,“没关系,现在流鸟和乱步就是好朋友。”
“嗯。”
宫本雅此时正好从书房出来,见两人在玻璃窗边坐着,便不轻不重指责了两句,“太阳那么大,还要抱着流鸟去那里,真是个坏家伙。”
宫本智拓还想狡辩两句,却在下一秒看见妻子突然崩坏的表情!
“阿雅?”宫本智拓抱着流鸟站起来。
“智拓!保护好流鸟!”
来不及了,根本没有时间让人反应。
一切都是那么猝不及防,当命运的钟声敲响,谁也无法合上自己的耳朵逃避。
流鸟只看见刺眼的白光从眼前闪过,仅仅是一瞬间,双眼就被女人遮盖。
她被两人紧紧抱在怀中,看不见任何外界发生的事情。
但是,她听见了。
巨大的响声,仿佛是天空直降而下的轰雷,就这样刺破所有人的耳膜劈砍而下!紧接着的,是火烧的炙热温度以及蔓延到四肢骨骸的疼痛!
她不知道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多久,只觉得拥抱着自己的两人安静的厉害。
双手触碰的是女人的肌肤。
滚烫,却没有任何生命的跳动。
脑袋靠在男人的胸膛上。
宽阔,却死寂如同硬邦邦的石头。
她突然觉得脑袋疼得厉害,耳边更是挠人的鸣声。
终于,在这样的黑暗之中,她昏死过去。
“咔哒!”
一颗小小的石头掉在了指尖上。
流鸟缓缓睁开眼睛。
“妈妈?”
“爸爸?”
他们毫无反应。
流鸟吃力地从两人怀里爬出来,环看四周。
一片死寂。
澄澈的天空像是一个玻璃罩子,将周围所有的废墟笼罩在一起,然后变成了一个透不过气的玻璃球。
红色的小鸟落在了流鸟眼前,脏兮兮的羽毛让它看起来像是一团乱七八糟的毛线球。
“你好,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流鸟伸手,想要触碰它。
它没有回答流鸟,只是煽动翅膀离开这里,飞向了高空。
女孩见它离去,便将注意力转回来。
她看见了倒在地上的两人,看见了他们狰狞腐烂的伤口以及那干涸的血渍。
周围没有任何的声响,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的尸体躺在各处。有些人的面目狰狞,面对死亡的威胁只能徒劳。而有些人,却是在睡梦中就被夺走了生命。
流鸟摸了摸女人的脸,刺骨的冰冷叫她下意识地一缩。
她安静了好一会,才在这烦乱的思绪中得知一个事实。
他们都死了。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温度,就这样躺在地上,毫无声息。
“妈妈?爸爸?”
她继续呼唤两人,企图这样子就可以让两人睁开眼睛。
没有作用。
她又是安静了很久。
“异能力,无名者葬礼。”
金色的流光突然环绕在她的身边,数不清的星屑将阴霾的废墟覆盖!
象征着生命的光芒驱散了死亡的阴影,生命女神拥抱了所有不幸失去生命的人。
泪水不断从她的眼眶中流出,成千上万的负面情绪在这一瞬间如同潮水般将她的大脑淹没。
“咳!呜呜,咳咳!”
断断续续的哽咽从红发女孩的口中发出,透明的泪花像是珍珠,打在了地面,溅起了小小的灰尘,又融成了丑陋的泥浆。
在这一刻,流鸟明白了平衡。
为了维持身体的平衡,那么必须让两种力量持平。如果动用异能力,则必须动用咒术。
如果想要让生命重新入驻死去的躯体,那么负面情绪就会像是蜘蛛的网,将她紧紧束缚。
生命,即是痛苦。
金色的流光散去,一切仿佛新长出来的枝丫。
死去的躯体被注入了生命力,他们纷纷睁开双眼。
宫本雅睁开双眼,便看见了红发的女孩。
“妈妈!”女孩抓住了她的手。
“你,是谁?”她问。
女孩愣住了,“我是流鸟。”
“流鸟?你的名字,是流鸟吗?”
“我是流鸟!”
宫本雅摸了摸女孩的脑袋,见丈夫转醒,便将他拉起来,“智拓,刚刚是不是发生了爆炸?”
宫本智拓挠着自己的后脑勺,就发现自己沾了满手的灰尘,“啊,应该是。”
流鸟又一次抓住了宫本智拓的手,“爸爸!我是流鸟,我是流鸟!”
男人低下头,看向她。
“你是谁?阿雅,你认识这个孩子吗?”
女人想了一会,“不认识。”
“你叫什么名字?”女人的脸上浮现出熟悉的笑容。
流鸟的语气变得急切,“流鸟,我的名字是流鸟!是妈妈给我取的,妈妈说希望我和小鸟一样快乐,所以给我取的!”
“流鸟,是谁?”
“流鸟是我!妈妈!爸爸!我是流鸟!”
他们的表情却依旧疑惑,迷茫在眼眸中迷漫。
流鸟突然翻过废墟,抓住了一个从前相熟的邻居,“藤田阿姨,爸爸妈妈不记得我了!”
那个被她抓住的女人小小惊讶了一番,“哎呀,你是谁?”
“我是流鸟!”
流鸟松开了藤田的手,跑回了宫本夫妇的身边。
如同被抛弃的红雀,她小心翼翼抓住了他们的手,“我是流鸟。”
他们低下头,面上的笑容依旧温柔,却带着陌生。
“你,是谁?”
“我是流鸟。”
“流鸟是谁?”
“……流鸟,是我。”
他们要离开了。
流鸟抓着两人不放,“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流鸟!”
可是,在他们回头看她的那短短一瞬,却依旧问出了那一句问题:“你是谁?”
“我是流鸟!我是宫本流鸟!我的名字是宫本流鸟!”
“你是谁?”
“我是流鸟!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我是流鸟!不要把我丢在这里,不要把流鸟留在这里!”
“你是谁?”
“我是……我是……”
紧抓着两人的手,松开了。
“我是……”
他们终于离开了。
只留下她站在一片废墟中。
天空依旧澄澈,甚至连煽动翅膀的小鸟都没有。
“我是……流鸟。”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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