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王府的人正在一点一点回来,厨房的婆子还只是人回来了正在收拾东西,我们吃的是小厮去酒楼里买的。

    晏浔还有些嫌弃之意:“这酥都潮了,一股子霉味儿。”

    我尝了一下觉得又酥又软非常可口,“别挑了,最烦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天潢贵胄,你不知道我在狱里吃的什么东西,凉了馊了都是平常,清汤寡水的还能喇嗓子,真想去狱里要一碗回来给你尝尝。”

    晏浔鲠住,不知道在想什么,把放在桌上的酥捡起来吃了。

    我拍拍他肩膀:“乖。”

    “你说什么?”晏浔抬头问我,有点笑意但不多。

    “没什么。”我挑他下巴,“我一直这么逗猫来着。”

    晏浔有点猫的高傲冷漠,但他看起来并不柔软,要非说猫科,我觉得他有点像猞猁。

    我拿起一块油酪煎给他吃,他低头看了一眼稍微有点迟疑,但还是张口衔了,嚼一下顿住片刻,紧接着嚼嚼咽下去。

    他说:“难吃,太腻人,像油泡的。”

    “又挑剔,油酪煎为什么叫油酪煎?若是没油不就是蒸酪子了吗?”我把剩下的油酪煎放在碗里,“等朝局稳了得空了,非得把你赶出去尝尝糠粥和人间疾苦。”

    门被推开,晏只边说边走进来,“你还当兄长养尊处优,他白受了你多少挤兑。”

    晏只一进来我下意识和晏浔拉开距离坐好,刚才手还攥着要是被晏只看见,不知道要怎么挤兑我。

    我问她:“你来了为何没人报?”

    晏只回头朝外看了一眼,似乎也很稀奇:“我走进来也没人拦,只跟我行了礼就退到一边,我就这样进来了。”

    晏浔说:“我吩咐过,你和玉鸿来了都不必报。”

    晏只眨了眨眼睛,我太明白她难以隐藏的情绪,从前收到的冷落此时可不委屈。

    我幽怨的看了眼晏浔,眼神威胁他最好是真心的,若只是花言巧语收买晏只为他所用,那可真是损到家了。

    我还替晏只委屈着,她在我旁边坐下胳膊肘拐向了晏浔:“边疆时,兄长与我吃的都是咬不动的干粮,饥一顿饱一顿,不比大狱强。”

    我说:“一笔写不出两个古。”

    晏只拿胳膊撞我,“领子高些就好了,是被蚊子叮了吗?”

    晏浔一怔,他想不到晏只这样寡言正经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但我和晏只之间多的是他想不到的事,对他来说轻浮又背俗的话,我和晏只可说过太多了。

    晏只也潜移默化的受我影响,虽然赶不上我,但也是能让那些古氏老顽固们气到发抖的程度。

    侍女拿了碗筷来,晏只就和我们一同用早膳。

    吃了一半时林玉鸿过来,他不肯坐下与我们一同吃,他说不合规矩。

    晏浔说无妨,林玉鸿坚持不肯,他信奉那一套尊卑的规矩,我也无数次感受到过那一套默认的规矩。

    林玉鸿说:“周芦之日日骂人,看管他的人说这差事都不如去挑粪,至少牛马不会说话。”

    晏浔又说了遍:“坐下吧。”

    “我一早吃过了。”林玉鸿又说:“吕家姑娘可来了信儿?”

    晏浔说:“那便坐下吃些点心,吃完就去把做油酪煎的厨子逮进去,他打死卖油的了。”

    林玉鸿略迟疑后坐下,离我们都远远的。他说:“殿下不一样了。”

    晏浔没接话。

    我问:“哪里不一样?”

    林玉鸿看了我一眼又快速低下头,他和苏绝很像,都严苛的遵守那一套礼仪规矩,他说:“从前殿下鲜少说这些杂事,不会反复念叨我坐下。”

    我问:“你们没一同吃过饭吗?”

    晏浔转移话题:“你说周芦之怎么了?”

    林玉鸿先答我的,“吃过,宴席上和议事议的晚了,平常时也吃过。不过殿下家人在时,他只客气一下,我推辞了他不会坚持。”

    这很晏浔。

    我能想象的到他和任何人的相处模式,大差不差的疏离,即便是被他划到朋友分类里的林玉鸿,最高的关心规格可能也只是一句“小心行事”。

    林玉鸿可能也只会理解为晏浔在关注计策的进展是否会顺利,不会往晏浔在关心他上想。

    或者晏浔真的是不关心,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也许是相信林玉鸿的能力,也可能是坚信计策的万无一失。

    林玉鸿去回答晏浔的:“太尉府吕姑娘把信送去南倌庄别院了,我府上的人正在你别院里帮着规整耳目,看来我消息早你们一步。”

    我说:“没比我早。”

    晏浔问我:“什么事?”

    林玉鸿说:“太尉府吕姑娘的信上说,都是宗姬的意思。”

    吕酥幼竟然这时候才传信到别院,我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我把事情说了,都放下筷子思考起拿周芦之换珺太嫔和先皇元澈的儿子值不值。

    晏只说:“你还真是好心肠。”

    我说:“别顾我,若是值你们就换,若是不值…”

    晏浔问我:“若是不值,你该如何?”

    我说那我再想想办法。

    晏浔看我的眼神好像在说不愧是你,他说:“我还以为你学会了趋利避害,如此一看,你没学会。”

    晏只附和:“她永远都学不会。”

    “珺太嫔也是太妃的人。”晏浔脸色冷漠下来,“我为何要管她儿子?”

    太妃和浔王府的仇可不小,不管是太妃当时钳制晏潇掌控部分大喆皇室权利,还是后面厢月的事。

    我说:“可以不管。”

    晏浔喝口茶,“我不管你也要管,还不是一样。”

    我摇头:“不是的,我可以听你的。”

    晏浔诧异的看向我:“你竟然会听我的?”

    晏浔说我好像有多我行我素,连林玉鸿都忍不住竖起耳朵听。

    “我拎得清,珺太嫔算什么,哪及你重要。”我说。

    这句话晏浔很受用,我平常不说这些,偶尔说一点倒很有用。

    晏浔轻笑,我就瞧见那么一瞬,他又恢复平常脸。

    这些话对于旁人来说太私密,晏只轻咳一声打断我们:“你软禁在宫里还能找上太尉小姐,也算厉害。”

    林玉鸿说:“周芦之好歹两朝尚书,此事还瞒着我父亲,长久下去不说引出事端,我父亲不说剥了他的皮,也得剥了我的。”

    林玉鸿的妹妹在顺天寺被掳走的那么一会儿毁坏了名声,晏洺与吕酥幼不止有婚约,吕酥幼在贤王府住了那么久大概率有了夫妻之实。

    贤王府、太尉府和尚书府姻亲连结,打断骨头连着筋,林府都是一样的恨。

    晏浔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林玉鸿又问:“贤王身边有玹袅飞那个女军师,吕姑娘在贤王府别说知道先皇遗子,连统管内院都难,岂会找到孩子?”

    我说:“玹袅飞如今不在贤王府了。”

    林玉鸿还不太知道,他问:“玹袅飞跟了贤王多少年,她可是贤王最要紧的亲信,即便她不在贤王府,只要活着一天,那也是贤王最得力和放心的人,吕酥幼不会有多高的地位。”

    我对玹袅飞的事还比较敏感,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晏只说:“玹袅飞,人没了。”

    “人没了?”林玉鸿不太相信这句话的深层含义。

    晏只点头:“死了。”

    林玉鸿一怔:“谁做的?”

    林玉鸿顺着晏只的目光看向我,从前他看我只是在看浔王府的一个受晏浔看重的女人,现在多了点意料之外的敬重。

    晏浔拍了拍我的背像是安慰,我看向晏浔。

    晏浔眼里没有那种对可堪用谋臣的看中,同情的朝我点点头,他说:“没事,与你没有半点关系。”

    我没说话。

    晏浔说:“若是吕酥幼真能找到那孩子,拿周芦之去换,倒是解决了个麻烦。”

    “周芦之现下还真是个麻烦。”林玉鸿说:“中秋之时我妹妹妹夫要会娘家,到了那时保不准我会做点什么。”

    晏浔眼神凛冽,“我知道你不是冲动的人。”

    我从这句话里听出了点威胁和提醒。

    晏只:“先朝夺嫡时,两次宫变我父亲便感叹世道乱出奇了,若他还在世看见自己长子继承了大统,还被外姓之臣掣肘多时,朝廷忠臣被扣在将军府不得出走,还不得以为世道死透了。”

    林玉鸿惊诧的看了看晏只,很同情他才发现这里大部分都是言语无状的疯子。

    晏浔说:“早前捉了周芦之便是冲动之举。”

    林玉鸿瞟了我一眼,他的动作被晏浔捕捉到,倒像是跟晏浔告状:这冲动之举都是你老婆做的呢。

    我解释:“他落单了,不逮起来感觉错过了一个亿。”

    “一个什么?”林玉鸿问我。

    我说:“一个大元宝,这么大的。”我给他比划。

    林玉鸿笑了一下,晏浔警惕的看向我,我安抚的拍了拍晏浔,告诉他:“放心吧,除了你们古氏的偏执疯子,没几个封建礼教下的所谓君子喜欢我这样的。”

    林玉鸿立即收了笑,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宗姬殿下,勿给我引灾祸。”

    晏浔说:“留意吕酥幼的消息,若孩子在她手里,就拿周芦之换。”

    晏只点头:“周芦之留在手里确实不算好事,能把先皇遗子都控制在手里,也算周芦之的用处了。”

    晏浔应该是察觉到了林玉鸿微不可见的情绪变化,对他说:“放心,不急一时,你妹妹的事,我不会忘。”

    林玉鸿有点恍惚:“若没有那一遭,你我不会生出嫌隙,兴许你如今还要唤我一声舅兄。”

    一时间气氛尴尬,晏只和晏浔都偷瞟我的反应,我知道他们看我是因为我现在和晏浔是亲密的关系,但没明白他们的眼神什么意思。

    我此时该说点什么吗,好像没这个必要吧。

    林玉鸿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失言,“殿下赎罪,宗姬赎罪,我一时…”

    我说:“无妨,令妹乃贵府掌上明珠,出了那档祸事连公道都讨不得,奸谋者当道,林小姐何其无辜。”

    “贤王…”林玉鸿才提起,晏浔有心事,打断了林玉鸿才起头的话。

    “自然该烧的一干二净。”晏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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