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爷是看重雁月且愿意讲义气的,但是雁月也有她的考量,拒绝了也不是多绝情,毕竟事关全家。
晏浔看得懂也看的开,并不因此生气。
我说我也是仗义的。
三姑爷仗义所以雁月出面当坏人,那我仗义,晏浔就明白他该出面当这个坏人。
晏浔点点头:“我知道,这事我会处理。我本就拦着厢月不让她去卖她长姊的脸,她偏不听。”
我问:“你要怎么处理?”
晏浔眼神有瞬迟疑,我知道他根本就没有想到给孩子找个身份的办法,于他交好的林玉鸿有子无女,若收养了就是长女。
封建最尊崇儒学,最看重嫡和长,长女虽不比长子能继承家业,但总是最风光的。
长女的婚事高低直接影响着妹妹们的婚事高低,长女嫁的好,奔着连襟也会媒婆接二连三的上门,长女嫁的不好,高不成低不就的看见了希望总托媒婆上门搏一搏。
为的好的开头,长女嫁妆也要比妹妹们多。
晏浔与林玉鸿再好,也不会要求人家替他养自己妹妹的孩子,即便林玉鸿嘴上愿意,晏浔也不会愿意。
交好的晏浔不愿麻烦,又不能随便找户京中不了解的人家,保不齐家门不好鸡飞狗跳,孩子去了受委屈。
若是去偏远的地方拜托远亲,天高皇帝远,晏浔和厢月不会放心,也不会舍得。
这件事麻烦的很。
晏浔嘴硬:“我今朝回京就是要昭告天下浔王府屹立不倒,往日的门客亲友中,能替我养个孩子的,总不会没有。”
“你放心吗?”我问他。
晏浔拍拍我背:“总之我会让你放心的,我心思不在儿女情长,此生唯你一妻,体面和尊重都给你,不会难为你来养罪人的孩子。”
晏浔真挚的和我表态,我心里毫无波澜。
这孩子又不是真的需要我亲自照顾,至于所谓名声,我狱都下过岂会在意这个。
晏浔说的这些话虽没感动我,但绝对感动到了他自己,这也无可厚非,他近些日子由狼变狗,他缺失的那些情绪总是从我身上找。
我开心他就开心,我感动他就欣慰。不知不觉间我就变成了驯兽师。
我和晏浔无比合适,我时常暗自惊叹这种宿命感,他迫切于我的回馈,而我不仅乐意回馈,恰好又享受被他珍视的感觉。
晏浔和我就像两个精神残缺的人,他高举着螺丝,我手持着螺母,在一堆破铜烂铁的震荡中,理所当然的走到一起。
他说他害怕她母亲持续压抑和时常崩溃的精神,误以为我是那个坚强稳定的存在。
其实我痛哭的时候并不少,他也没有因此应激,反而挡在前面保护我。
晏浔偏爱的特质并没有被他自己清楚的认识到,他不是非理智不可,更像是针对主见。
我说:“我已经决定了。”
晏浔问我:“决定了什么?”
“那孩子,被我带回来了。”我等待着他感动的表情。
晏浔揉了揉额角,严肃的说:“厢月逼你了是不是?”
我说没有,是我自愿的。
晏浔猛地站起身,俯视着我教训的语气道:“她没逼你?她是不是哭着说孩子命苦,又指桑骂槐雁月不讲姊妹情分?”
我怔了下,他对厢月的了解远比我更多。
我说不是,晏浔捧着我脸,我好像明白了以前捧着小狗的脸时它为什么会蹭我的手。
我觉得晏浔变成了狗,其实我现在也很像。
晏浔说:“你说谎,你的表情证明着我猜测的都对。”
我说:“她不逼我,我也愿意。”
我分不清对晏浔的感觉中,爱大于需要,还是需要大于爱。
总之我不太能离开他,我需要他包容我的一些任性和冲动,还需要他接我我一些决定带来的后果的能力。
而拥有他之后,我的任性和冲动就被纵容着放大,晏洺说的对,我从来不是个识相的人。
我说:“养在王府,你和厢月都放心,厢月还能随时看见她,她的身份变成了浔王府嫡长女,这个决定只有好没有坏。”
晏浔说:“你还是不明白。”
我说我明白,“但是有你啊。”
晏浔就被我轻易取悦了,他说:“脸别乱动。”
我趁机问他:“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贤王这人多留在宫里一日都是祸害,必要的时候可以联络晏潇,我能…”
晏浔松开手。
我话说的目的性好像太强了,晏浔比我想象的更不接受我提起晏潇,即便听起来我只是在提一个趋利避害的建议,但他还是捕捉到了其中关于有利于晏潇的部分。
晏浔说:“孤绸缪多年,从不勉强自己与任何杂碎同盟。”
我点点头:“好。”
他没躲开我的手,但也没有回握。他说:“那杂碎致使你痴傻之事,我已经知道了。”
这件事我很没尊严,他就这样提起来我心情变得不好,况且他的用词,痴傻?
我这人吃软不吃硬,他委屈我会心疼,但他强硬我只会更加强硬,虚张声势也要做出强硬的样子。
我说:“我以为你不知道。”
我收回手,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阴阳怪气的说:“毕竟你那时候,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晏浔无法解释,他当时没能把我从宫里带走这件事,即便我不提起,也绝对是他的心魔。
我有点后悔,不应该这样刺激他的。
说出来的话泼出去的水,后悔挺没意思的。
要是被晏潇知道时至今日晏浔还在因为他跟我较劲,他还不笑掉大牙。
城府深成晏浔这样的人,也有因为钻牛角尖而郁闷的时候,只有这时候他才更像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类,而不是一个满心都是权谋的摄政王。
晏浔说:“你胖了一点。”
这实属无稽之谈,大狱里吃糠咽菜,流放的路上被狱卒押着跟放羊似的走路,能胖的话只能说是见鬼。
直到晏浔意味深长的说“他待你不错”我才明白他的意思。
言外之意就是我私心偏向晏潇,才会提议让他与晏潇合作去扳掉晏洺。
其实不然,我确实有心让他放缓对晏潇的仇恨,不是因为晏潇,而是因为晏只,我一点都不相信晏只能全心全意的帮着晏浔对付晏潇。
晏潇可是她嫡亲的兄长,是能让她心甘情愿为其谋事,必然有难以抹掉的骨肉亲情。
我和晏浔是促使晏只领兵出征,晏潇也确实曾经阻拦说了一些伤人的话,可恩惠未必抵得过情分。
我对晏浔有所保留,我不想说出对晏只的怀疑,让他觉得我是个多疑又难交的人。晏浔太习惯带入推测,如果连晏只都不能被我绝对信任,他又要质疑起我是否信任他了。
我说:“可以了,这件事就到这里,我还有事。”
我出门看见宿莽在门廊靠着柱子抱臂站立,我问他:“吕酥幼有消息吗?”
宿莽说:“她说了藏珺太嫔之子的庄子,殿下派去的人扑了空。”
“她耍手段?”我问。
宿莽摇头:“不是,你去了见了珺太嫔后贤王都下令射杀珺太嫔那侍女,他把那孩子看的太重,只怕那时候就转移了。”
宿莽跟我说话和在卜诡山的时候和我说话态度很不一样,在卜诡山他气势很强,而在这里则很收敛。
我问:“你那么牛批,你跟着晏浔做什么?”
“什么?”宿莽问我。
我换个说法:“卜诡山灵的跟昆仑山似的,你来京做什么?”
“京城你做主?”宿莽问我。
白眼这个动作我是不太能忍住的,我说:“行,当我没问。”
我转身打算离开,宿莽突然说:“因为殿下是值得追随的人。”
宿莽抱着手臂,整个人像条蛇一样倚靠在柱子上,说是倚靠,但总给我一种缠绕的感觉。
他脸依旧白的像鬼,头上两条十分不吉利的布带子,紫色的衣裳诡谲又扎眼,他就是这样一身装扮,也能做到不被别人发现,肆意的穿梭往来。
宿莽这副样子真不像是会追随别人的意思,倒像是个生怕天下太平的妖孽。
我说:“你自己信就好。”
这句话不知怎的惹怒了宿莽,毕竟以前我们也吵过嘴,互相讽刺反问谁都不让着谁。
宿莽说:“那你管我来京?”
我今天心情不佳打算撩完架就跑,他在我身后跟着我,一连串的问我:“你是城门守卫还是地痞伢子?”
我捂着耳朵走开,他才没追上来。
他拿我也没什么办法,又不能揍我一顿,更不能拎着我扔出去,只能骂我一顿,而我只需要把耳朵捂上,他就连骂我都失去了意思。
我没事做便去看了孩子,本来识玉跟我说这孩子不太一样我还没什么感觉,可能有的小孩天生不爱哭呢。
小孩子环境舒适身体舒适的话,好像也确实没有哭的必要。
直到我趴在小床边看着小孩紧闭双眼的睡颜,试图在她脸上找到一点和厢月相像的痕迹时,她忽的睁开了眼睛。
她眼睛很大很愿,转来转去的就是不落在我身上,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醒了也没动,就只是看来看去的。确实不太对劲。
我啧了一声,不知道这需不需要看太医,太医问我症状的时候我总不能说她睡着睡着突然醒了这很不正常吧。
太医恐怕会在心里想:睡着睡着醒了怎么不正常,难道不是睡着了不醒才不正常吗?
晏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哪儿来的孩子?”
自从晏浔说了晏只可以随意出入浔王府后,晏只好像连门都不怎么敲了,这一点有点冒犯。
我说:“你来可是有什么事?”
“两件事。”晏只说:“陛下和贤王在持务殿动了手,两人都受了伤。还有,珺太嫔那个孩子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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