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来人呼声浑厚有力,叩门声贯穿整个雪夜。

    钟予槿从床榻上坐起,她喝过药,身上已不再发热,浑身上下也爽利不少,虽有些软绵无力,但好在精神气恢复了,黑天雪夜里的一声喊让她清醒不少,却踌躇不定。

    又是一声长呼,她只好磨磨蹭蹭地穿起鞋子,抬眼便瞧见椅子上放着一件黑色锦缎袍子,睡得一脸懵的钟予槿皱眉拿起袍子。

    望着衣袍上的绣纹,昏沉的脑海里慢慢浮现出今早那张温润如玉的脸,钟予槿沉思半晌,先在屋内回应一句,快速地整理好身上的衣衫,抬手理顺发丝,简单收拾后抱着外袍,跨出房门。

    发烫的脸颊撞上院中飘扬的雪花,凉意袭来。

    “来了一一”

    娇俏的女声穿过院子里密密匝匝的雪传到宅门处。

    手边没有蜡烛,钟予槿只能趁着那点泛着白色微光的积雪慢慢踱步到宅门。

    雪已下得深厚,加上天气严寒,一层层地冻结起来,脚下发出敦实的声响。

    老宅门檐下站着一个人,身后停着一辆马车。

    叩门环的人全身上下裹着厚实的棉衣,生得格外壮实,形态举止像是个某家公子哥身边的仆从,单手拎着一个铁炉子,另一只手拎着灯笼,胳膊肘下面还夹着小袋米粮。

    半晌后宅门未动,小厮略显紧张地转身问道,“公子,这怎么没人应?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早知道就不该听那小娘子的话,应该派个嬷嬷照看的,这么冷的天要冻死人。要是再不应我就要踹门进去了,好端端的人可不能死。”

    “卫寅,勿要急躁,要是踹坏了人家的门,你便留在这替这位姑娘守门。”说话间,车帘被掀开,有靴子踩进雪地的声音。

    便见一个身形高大的青年,披着黑色的披风,曳在雪地上,夜里看不清上面的花纹,只能瞧见落在上面的雪花,远远看着像是大雪纷飞时静立在山崖边上的松柏,巍峨秀丽。

    外面天寒地冻,比不上暖和的屋子,钟予槿身上是一件较为单薄的棉衣,扛不住突如其来的寒风,忍不住在风雪里吸了吸鼻子,手里的袍子愈发柔暖。

    老宅门吱呀一声,钟予槿直起缩着的脖颈,腰杆挺直,从门后探出个脑袋,声音却是软糯糯的,“雪夜来访,可有要紧事?”

    那壮实的仆从大大咧咧地自报家门:“钟姑娘,大雪天的来叩门,实属唐突,但您别慌,咱都是邻居,我家公子就住在南街坊,您往东走走就能看见一处写有谢宅的房子。公子平日就在孟书堂教书,我们都喊他谢先生。”

    “今早姑娘晕倒在家门口,是我们和周围的街坊一起送您去了医馆。今夜天降大雪,就想着来问一嘴,您身上的病可好些。”

    钟予槿精神一震,将身子挪出门外。今早她晕倒在家门口,醒来后便看见一群年龄各异的人围在她身边嘘寒问暖,多亏这些邻居,她才能顺利地活了下来。

    当时她发着高烧,眼前一片模糊,意识恍惚间只听见有人说了一句是孟书堂的谢先生救了人。

    她顺着灯光看向旁边那人的脸,两人目光对视,明亮的眼眸互相映照出对方的脸。不知是怎的,钟予槿仿佛嗅见雪花和纸墨混合在一处的香气。

    灯笼发散出柔和的光,照在清冷的雪天里。

    钟予槿宽下心来,露出白牙,满是歉意地说道:“是我睡糊涂了,一时间连救命恩人都怠慢了,两位快请进。”

    说罢,钟予槿就敞开大门,热心邀请道,“外面冷,快进来暖和暖和。”

    “不不,夜深我们就不进去麻烦姑娘了。”卫寅放下身上的物件,客气道。

    “钟姑娘不必客气。此行目的我们也是来求个心安,既见钟姑娘身体安好,我们就不逗留了,何况都住在一条街上,日后总有相见的时候,不差这一时半会。”谢先生平静地注视着她,和面前女子脸上的欢喜不同,好似这漫天的雪,冰冰凉凉,落在人脸上,倏忽化了。

    听罢,钟予槿便乖巧地将袍子还给他身边的仆人,“这应该是谢先生的衣裳,落在这里了。”

    这外袍是今早谢有尘见她冻得脸色发白,便脱下裹在她身上用来保暖的。

    卫寅接过袍子,点头道:“还真是,我家公子今早为了救人那急得不得了,平常这些衣服一一”

    谢有尘打断他的话;“卫寅,拿了衣裳就先放车上吧。”

    “哦,我这就去。”

    谢有尘抬眼,对上那双清透的眼睛,“今早给您诊病的郎中说姑娘的病情突发得急,实际是长久以来的病根未除,以后需慢慢调养,我看等雪停了还是再去瞧一瞧为好。”

    钟予槿福了福身子,“有劳先生提醒,今日之恩没齿难忘,日后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先生尽管开口。”

    “钟姑娘,这是给您烧柴火的炉子,天冷您烧点炭火暖和暖和。”卫寅又从车上带过来一个黝黑的布袋,连带地上的物件一起递给钟予槿。

    谢先生看了看满脸错愕惊讶的钟予槿,开口劝道:“邻里之间,有难帮难,这是应当的,钟姑娘收下就是。”

    邻里之间。

    钟予槿有些哽咽,她觉着这悲催的穿越人生总算有了些曙光,最起码开局就遇见了一个心善,嗯,还人美的好邻居。

    扛着半袋米,拎着一个烧火炉子和半袋炭火的钟予槿支棱起来。要是在现代,她肯定是要嚷嚷一句谢谢老铁的物资。

    将铁锅架在炉子上,烧上炭火,给自己熬了一锅米粥,钟予槿捧着热粥,满眼含泪地想着灯火映照下那位谢先生的容颜,瞬间腰不疼腿不酸,身子也舒坦了。

    --

    谢家的宅子在钟家的东边,大门又是朝着正街,需要穿过狭小的巷道。

    主仆二人送过东西后,雪小了不少,谢有尘便让马车先行,自己则慢悠悠地折返回去。

    卫寅走在在前面照路,嘴里依旧叭叭不停:“哎,公子,我听说这位钟姑娘可是临州城内钟家的嫡小姐,怎么落得这般没人管没人问的境地。”

    语气很是不平,特别是今夜下过大雪,眼见那位钟姑娘身形单薄,家中连个照顾的仆妇都没有。

    “你既去查了,便直说,还要在我这里卖关子。”谢有尘微笑不语。

    卫寅轻咳道:“我这不是听茶楼的说书先生听习惯了,这些事情要是三言两语地讲完,那多无趣。”

    谢有尘抬眼看去,夜色里依然能看见他沉沉的脸色。

    卫寅缩回笑脸挠了挠头,接着说道:“钟家前几天丢了一批货,负责跟随护送的便是钟家这位大小姐。我倒是觉得那位钟小姐看着柔柔弱弱的,居然有做生意的本事。”

    谢有尘侧目,“这也要稀奇,先祖在世时,就在宫中设立女官制度。宫里不乏有聪慧机敏的女官,既有好手艺,又饱读诗书,自设立以来,大有裨益。”

    “我们在临州已有数月,往街上一看,不乏有摆摊卖货的妇人,更有能力出众的娘子掌管着酒楼茶馆,不比男子逊色多少。”

    “接着说。”

    “钟家这次丢的货可不少,眼下到了冬月,正是生意大好的时候,结果现在却没货卖,还要时刻提防别家挤了生意。这事难就难在牵扯的人太多了,其中利益纠葛便是清官老爷来也说不清楚。

    谢有尘放慢脚步,“怎么个不清楚法。”

    “早些年钟老爷做生意的时候,因缺钱少人,就将他乡下的一些亲戚拉拢过来,合在一起做生意。”

    “后来生意果真做大,钟家也在临州城内扎稳脚跟。如今的钟家那可不是一个家,是好几个叔伯舅侄,婶子妗子聚在一处,以及那些隔了好几代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在临州城内倚靠着钟家安家做事。

    “这钟小姐犯了一个错,耽搁的可是整个钟氏,那些亲戚便集体上门宁要逼着那位继室夫人把钟小姐赶出去。”

    “继室?”

    “啊,那位钟老爷的原配夫人去得早,又接着娶了一位续弦,接连生了一儿一女。如今钟老爷去世,管家的就变成那位继室夫人。”

    卫寅撇撇嘴,“我听人说这位继室平日里乐善好施,往庙里捐过不少银钱,名声很是响亮,一直被人称作善心菩萨。可是依我看,她这个名声就有点虚,钟姑娘好歹也是钟家嫡女,再落魄也该有个安稳的落脚处,如今钟老爷才走多久,嫡女就落得这般穷困潦倒。”

    “就这,还谈什么菩萨,哪个菩萨这么心冷,连个姑娘都照顾不好。”

    正门已到。

    谢有尘站住脚步,沉思半晌后沉吟道,“看来这小宅院里的事情不比深宫里的纷争逊色多少。”

    台阶上的雪粒踩在脚下嘎吱嘎吱响。

    谢有尘手里握着的书册被滚烫的手心暖得有些温热,他顿道:“钟家的货被劫,报官了吗?”

    卫寅怔住,望着自家主子的背影,恍然拍了拍脑袋,念道,“这里头水深得很哪。”

    可怜那位钟家小姐这大雪天可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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