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流动的空气好像静止了,四周静得只剩下几个人浅浅的呼吸。

    死在别人新家门口,会很晦气。这呼之欲出的意思,谁听不出来?

    她承认,自己自以为是,但绝不是没有自尊心。

    许清引就是这样,沉不沉默,都很伤人,而选择说话的时候,往往比任何时候还要深刻一分。

    “哦。”汤吻狠咬了下牙,心一跳一跳的,“那还真是抱歉。”

    说完没再看他,电梯还停在一楼,她没有按,而是直接面无表情地从安全通道离开了。

    “吻吻……”

    索冉复杂地看了眼许清引,正准备去追汤吻,却听见许清引这时候说:“我先走了,有空再联系。”

    闻言,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发现许清引是对他旁边的女生说的。

    他没有注意到索冉的眼神,甚至说,他没有被周围的一切事物所影响。

    好像他向来如此,眼里只装过汤吻。

    “啊,这么早啊。”女生收回在几人之间来回打量的目光,带点埋怨的语气。

    “有事。”他回得很简要。

    “那好吧,你回去注意安全。”接着又补了一句,“大忙人……”

    “嗯。”

    剩下的索冉没再听了,她转身进入楼道,匆匆往汤吻离去的方向赶。

    -

    “吻吻,你等等我!”

    索冉小跑了好一段路才追上汤吻,她一直快步走着,也不说话,实话讲,索冉极少看过她这个样子。

    要认真想起还是几年前她们在郑崎家打牌那次,汤燕琴对汤吻说的那些狠话,虽然汤吻表面没心没肺无所谓的样子,但到底还是在意的。

    在意的反应就是不出声,一味地做自己的事。

    “哎,走这么快干什么?可把我累得够呛。”

    临近了,索冉双手叉腰舒着气,一把拉住汤吻,迫使她停了下来。

    “不走,杵在那儿打扰人家卿卿我我吗?”汤吻转过身,淡声说。

    这话把索冉顶住了,她小心翼翼瞄了眼汤吻的神色,只觉得汤吻被那句话伤害得太深,心悸之余,还是问道:“那你……还要住这吗?”

    “住,为什么不住。”

    索冉这会又搞不懂她了,不知道她心里是有许清引还是只为了出口气。

    突然想起末了许清引对那个女生的话,索冉又开口:“刚刚我听见班长说‘我走了’,他好像不住这诶。”

    “可能新家还没装修。”

    “精装啊,他一个人走的,他女朋友没走,估计他女朋友住那。”

    索冉说“班长女朋友”的时候语速都变快了一点,边说边看汤吻的脸色。

    “也许还没同居。”

    “同居了,我看见了两个人的拖鞋都是一对。”

    “大概今日不宜上床。”

    “不,我觉得应该是班长有事才不住这的……”索冉小声辩驳。

    “我管他住哪里。”

    最后汤吻止住了话题,听不出其中有什么情绪,只是声音冷硬了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哎——”

    索冉还想说什么,这时却看见一抹挺拔影绰的身影从汤吻身后一晃而过。

    这……

    这不是班长么?!!!

    只见他换了身较为休闲的黑色西装,墨色笼罩了他半张脸,月光浸染之下,整个人恍如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他慢慢走着,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她们说的话。

    或者,又听到了几分。

    见索冉突然噤声,汤吻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自己早已习惯她一惊一乍的样子,此时也闭了口,准备继续往外走。

    谁知她刚一转身,眼神就和一个人浅浅擦过。

    汤吻愣了一瞬,也就一瞬。下一秒她便面不改色地继续走着自己的路。

    索冉看着她步履匆匆又加快了步伐,刚想再和许清引寒暄一句“好巧”也没有时间了。两两相望,只剩下一个尴尬的笑容。

    “班长,再会哈!”

    “……”

    许清引默然地看着两道一前一后的背影,转而收回眼,没再看了。

    -

    许宅。

    此时已是深夜,偌大的别墅仍灯火通明。

    起因是今天别墅的主人都回了国,管家一接到通知便派人马不停蹄地打扫着屋子,容不得出半点差错。

    夏日浊尘漂浮,流动的空气里充斥着一股闷热的气息,在夜里也未消退。

    铁门大开,一辆白色的宾利缓缓驶了进去,直至车库,停下。

    车上的人还未下车,旁边就已经有人上前为他开门,毕恭毕敬地喊了句,“许先生。”

    许清引点了下头,看了眼灯影所在的方向,那里有一抹若隐若现的人影。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目光,管家解释,“夫人今天傍晚下的飞机,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嗯,我知道了。”

    许清引抬脚,往着那落座于浓绿树荫的复古别墅去。

    听着外面有轿车停靠的动静,许母就猜到了是许清引回来了,这会放下手中和其他公司合作的合同,端起茶几上还有余温的咖啡,搅了几下,抬眼看向门边静等许清引的到来。

    不一会儿许清引进了门,但他没有往客厅那边看,而是径直朝着二楼走。

    “许清引。”许母开口叫他。

    “嗯。”许清引垂眸应声,却没有要停留的架势。

    许母知道他在想什么,直接了当地开口:“明天是你爷爷和爸爸的祭日,祭奠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她回国比许清引晚几天,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今天管家提了一嘴她才想起这一茬。

    许清引微顿,“已经差不多了。”

    屋里的装潢并不华丽,而是有种中式的陈旧肃重,挂在墙上的钟摆如退暮一般,迟缓地摇晃着。

    灯不是很亮,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在昏昧的光线下谈话,四周宁静,说话声清晰入耳,带着股单薄的调。

    “好。”许母点头,慢慢道:“你安排好了就行。”

    自从几年前发生那场意外之后许家就只剩下他们母子俩了,按理说两人应该惺惺相惜相依为命。

    但由于许家家大业大,其中关系错综复杂,她一个人国内外来回跑,许清引去莫斯科留学后他们更是鲜少联系,所以导致出现今天这场母子见面都说不上几句话的局面。

    “你现在还有工作要处理吗?”许母问。

    许清引:“没有了。”

    许母最近想了想许家继承的事,正好今晚难得见一面,她决定好好跟许清引谈一谈,“那你过来我们坐着聊会儿。”

    许清引沉默片刻,最终还是走了过去,“什么事,您说吧。”

    许母看他站在自己身边,却迟迟不肯坐下。这个意思就是不想跟她长久的交谈了?

    她暗叹一口气,虽然知道自己对他关心甚少,但他们母子俩至于到这个地步吗?

    许母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许清引不配合她也不勉强,依旧开门见山,“我也放任你做那个医学研究这么多年了,如今你学成回来,打算什么时候进公司?”

    “我暂时还没有这个意愿。”

    似是知道许清引会回绝一样,许母笑了下,也不弯弯绕绕,打什么迂回战。而是直接下了最后的通牒。

    “许清引,我知道你心不在这里。但你身在许家,我们给你最好的资源和教育,并不是让你做一个自私的人。你那个研究,不仅看不见前途,没成果,一辈子都会籍籍无名。而且,你搞这个东西有什么意义呢,无非是消磨你的未来和时间。听我的,趁早回来,跟我一起打理公司。不要再一意孤行了,更不要辜负你爷爷和你爸爸对你的期待。”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有着和许清引相似的眉眼,她早已不似当年般年轻,精致的脸庞已经生了细细的皱纹,但给人的压迫力分毫未减。

    “……”许清引隐在光下,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我会考虑的。”

    他好像总是这样,与晦暗相融。不明确也不明亮。

    许母听见他松动了,很是欣慰,从小到大她最满意就是他听话的样子了,这时忽然想起什么,又问:“你这次回来,是为那个女生?叫什么,汤吻?”

    听到那个名字,许清引眼睫轻微颤了下。但他没否认,也不知道是不是疲于解释、周旋于人际。

    “有些事情,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该怎么处理,该丢的就丢了,不要放不下。”

    对于汤吻,许母依稀记得个大概,她并不喜欢那种没有教养的人,也觉得她和许清引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见许清引目前没有什么异样,她打消了干涉的念头,“好吧,那你去休息吧。”

    发现了也再做行动也不迟。

    许清引“嗯”了声,语气淡淡,“您也是。”

    -

    浴室。

    淋浴的水流顺着许清引清薄的肌理滑下,砸在地板溅起水花。

    水冲刷了疲惫、汗水。但今天汤吻的话却依旧镌刻在心,怎么也冲刷不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还是做不到淡然处之。

    她最荒谬的一句话是,他们还能做朋友吗。

    最接近真相的话是,他是为她所选的未来。

    而最让他心生波澜的话是,他是不是还在担心她。

    究竟是不是呢。

    空气潮湿布满氤氲水汽,他看着水断漾起泛着阵阵涟漪。

    突然自嘲一笑,想到了自己纠结的处境。

    越平静的表面下,越浪潮汹涌。潮涨潮落,猛烈得快要翻涌天际,都不想被人得知。

    人也是这样。

    所以——

    许清引。

    不敢承认吗。

    你永远都做不到对她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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