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婳恶狠狠的说:“大人若再坑我,小心我向姐姐揭露你的无耻行径!”
提到常玉,沏安笑比河清,朝她伸出四根手指,“四百两,鄙人从不讲价。”
说完,他一步一个脚印的踏雪走了,留朝婳在原地大声跳脚。
行至冰屋,白狮正好端来可口饭菜,提过一个竹筐,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白榛糕,沏安尝了一块儿后收进扳指里。
白狮见他只吃了一块儿,问到:“可是伙夫做错了味道?”
“并未,鄙人是想拿回去同别人好好享用。”他拿起筷子,夹起口菜放进嘴里,食之无味的咀嚼着。
“君上口中的别人莫非是……”
“常玉,信中经常提到的姑娘。”沏安看见瓷盘上有道炒笋片,挪至身前,此后筷子未再沾过其它菜。
白狮又疑,君上什么时候爱吃笋片了?
他道:“许久未见,君上变了许多。”
“是吗?”沏安三两下将笋片消灭干净,端来热茶握着,“那还真是许久未见了。”
“君上温柔许多。”
沏安笑笑,“从何看出?”
“君上方才同我说朝婳姑娘对凶兽起了贪心,让我将凶兽转至别处而不是赶走朝婳姑娘。”
“赶走她又能如何,回头再向小玉埋怨我的不是。”沏安说。
“小人好奇,是何等姑娘能引得君上如此牵肠挂肚?”
“待我解决完豹猫族中事,自会带小玉来见你。”沏安从袖中掏出枚血红珠玉递给他,“务必保管妥当。”
白狮接过,仔细藏进袖中,“君上,这珠玉是做何用的?”
“以后你自会知晓。”沏安抿茶,站起身来,“豹猫与虎猫两族因地位争斗不休,两族私下勾结其它家族,割据势力,现如今成了摇摇摆摆的天平,倾斜不定。”
他拍拍白狮的肩膀,“豹猫三长老去世,虎猫一族更会趁此机会笼络人心,你去告知其它寒地家族,莫要参与此事。”
白狮领命,“是。”
“还有蜜獾一族,你抽空去拜访下,莫要说是我让你去的。”
“可蜜獾族人并未站队,小人此时去会不会显得其心不诡?”
“并未站队便已自成一队,既然两碗水端不平就让第三碗来乘。”沏安理了理白狮敞开的领口,说:“而你,便做第三碗。”
“小人还有一事不明。”白狮说。
“何事?”
“自君上被天尊扣上罪名后您便再也没回过族中,云羚族长现已垂暮,大人为何不回族接手族长之位,到时您来端第三碗水,加之您救过豹猫长嗣,到时您助他上位,便能合并第二碗水,天平岂不全数向您倾斜?”
“我只想赚到足够银两,做个闲云野鹤,况且现在云羚羊族,真的是我的族人吗?”他话里有话,白狮听得不知所云,“君上莫非被族中除名?”
“并未。”
“那君上的意思是……”
“你先不用管这些,好好端平第三碗,等豹猫换位,两碗水交融,虎猫一族自然让出碗中水。”
白狮躬身作揖,“是。”
沏安推开冰门,手在门上停滞片刻,勾起单边唇角,“她若冲着凶兽来,你便给她换只更凶的,三日后让凶兽去找她,圆了她的心愿。”
话毕,他走出去,朝婳仍在端详着枯井,不停往下扔石子,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她抬头,面前人身子单薄,腰如约素,肩膀刀削般笔直。
他像泯然众生的无心者站在高位看向她,如高岭峻峰般让人觉得不可攀登。
寒风此刻好似又变得刺骨,她摩挲着肩膀取暖,垂下眸子不敢看他。
沏安将折扇扔下去,踢回井盖,盖住凶兽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地面因凶兽的愤怒而剧烈抖动,朝婳猛地窜到沏安身前,扯着他的衣袖缩成一团。
“松开。”他冷声道。
朝婳被吓懵了,颤栗的松开手后哭道:“你怎么能不经我的允许就把扇子扔下去,万一三日后驯服不了它,将我族众人全吃干抹净怎么办?”
“你不信我?”沏安割断被她触碰的部分,白色衣料落在雪中,融为一处。“不信我便不要起利用我的心思,朝婳小姐。”
朝婳吓得打了个哭嗝儿,见他踏上折扇,赶紧安静如鸡的跟上。
天色渐渐暗淡,星河浩瀚无垠,折扇带着二人徜徉在繁星中,似乎伸手便能摘下一颗。
沏安疲惫的躺下,闭上眼,朝婳离他远远静坐着。
从前她也当他是天上的星星,可当这颗星星近在眼前时,她才发觉什么叫云泥之别。
她有时不由的想,为何大人会喜欢姐姐呢?
明明大人什么都不缺,也什么都不在乎,为何这样的人会将所有温柔倾注在一介凡间女子身上?
朝婳离近几分看他,见他眉毛总是皱起,不自觉想伸手抚平。
不料对方突然睁开眼,冷漠的看着她停在半空的手,说:“你想干什么?”
朝婳坐回原位,“大人恕罪。”
静谧的夜晚,除了耳畔的呼呼风声,还有沏安冰凉的话语。
“小玉欢喜你,我不管你是否真心对她,但既然她真心对你,你便是装也要装出开心的模样。”他又竖起一道折扇,像屏风般隔开视线。
朝婳将脑袋埋进双膝处,怅然若失道:“如果这段时间是我陪在大人身旁,大人是否会像对待姐姐那般对我?”
“不会。”沏安斩钉截铁,“小姐无需拿自己同小玉作比较,也莫要因为鄙人而轻视自己。”
“因为鄙人此生都不会心悦于小姐。”
沏安施法加快折扇飞行速度,他的话语迎风撞过来,砸的朝婳眼睛酸痛,一夜无眠。
暮色褪去,气温回暖,折扇安稳停在后院。
朝婳抬起红肿的眼眸时常玉正披着白绒红斗浇花,领口两侧垂下的毛球随着她动作摇摇晃晃,绒毛遮住她的下巴,撩拨她的朱樱唇瓣。
她专心致志的浇花,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朝婳悄声走过去,开口将常玉吓了一跳。
“婳妹妹这么早便起来了?”
“我昨日同大人待了一晚。”她拿过常玉手中银壶,学她的动作浇花,“还去了寒地拜访白狮一族。”
她浇花的速度由缓到急,最后索性一股脑全倒出去,压弯了花簇腰肢。
常玉抖开多余的水,满不在乎的说:“是吗?”
她走上前,将朝婳湿透的袖口挽起,毛领轻抚,她嫣然浅笑,“大人跟妹妹要了多少银子?”
“大人没跟我要分毫,是他自愿带我去的!”朝婳面红耳赤的狡辩道,她质问常玉:“难道姐姐都不吃味吗?”
常玉伸出三根手指,“三百两?”她笑容狡黠,又伸出一根,“还是……四百两?”
“常玉!”朝婳摔了银壶,“我在问你,你到底喜不喜欢大人!”
“你害怕大人吗?”她看着对方的眸子问。
“我为何要害怕!”
“可我害怕。”常玉走到她身后,捡起银壶,摆好放在栅栏旁,拍去壶身的泥土,“我只想同平常人谈平常爱,可他不平常,揣摩不定,阴晴不明。”
“他对我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我都不知,他做的事也全然未过问我的意愿。”
能将自己的性命轻而易举的绑在她身上,她却丝毫没有察觉,被动受着,这于她而言,是一种莫大的压力。
她需得束手束脚,因为此后,身上背负的是两条性命。
“你当真觉得大人对我的好是馈赠吗?”她擦过朝婳肩膀,走到凉亭中,折扇旁,对着躺在折扇上闭眼凝神的人说,“是负担。”
“生命重于泰山,您将泰山之重压在我的肩膀,将孑然一生的人困在您的桎梏下。”
“如果我只需在乎我一人性命,天地广阔,我爱去何处便去何处,无所顾忌,倘若再背上一人的呢?”
常玉脱下红斗,盖在沏安的肩膀上,抚平对方紧皱的眉头。
“倘若再背上一人,我只得寻一处庇佑之所,只得安安分分的呆在您身旁。”
“这些,您都想到了罢。”
她见对方眉头皱的更高,无奈笑道:“大人莫要皱眉了。”
沏安缓缓睁开眼,女子眼眸如朝露般清澈,鸦睫翕动,薄凉的食指揉上他的眉宇。
“久了生出细纹就不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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