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快别说了!”
六长老实在看不下去,心急如焚的飞身下檐,来到常玉身边抓住她的手臂便要走。
沏安从扳指里掏出一捆金鞭,扬手,响鞭阵阵,死死勒住对方腿脚,抻拉间闻得一声惊呼。
常玉瞧着沏安将六长老绑成个蚕蛹,来不及管他们的新仇旧怨,疾步跑出去。
耳边风声呼啸,三两小儿蹲在地上斗蟋蟀,八街九陌的繁华道上人们比肩叠踵,常玉穿过四通八达的巷子,鹤云堂的牌匾高高悬挂,端庄饱满的字体敷贴金箔。
容貌繁杂的妖怪将此地围了个水泄不通,冲着跪在地上的人指指点点。
“啧啧啧,这不是豹猫族长的私生子吗?跪这儿干吗?”
“听说是来求清钟的。”
“清钟?他白日做梦呢吧,这玩意儿可是白鹤一族的宝贝,再说了,他求清钟不去族府,来这医馆干吗?挡人财路……”
常玉站在二人身后听了几句,人群推搡着将她挤进去,豹猫大叔笔直的跪在台阶之下,双手撑在膝盖上,任凭周遭人如何赤口毒舌,他都不为所动。
常玉本想上前拉他起来,一位黑袍男子突然出现在她身旁,握住她的手腕。
对方头戴帷帽,帽檐垂下层掩面黑纱,长至颈部,声音吊儿郎当的。
“姑娘若是好心扶他,明日市井里可就传出些污秽言语了。”
常玉甩开他的手,“多谢,但如若没人扶他,他便会一直跪着。”
“你不在乎名誉,他也得在乎吧,难不成你想让他的乖女儿平白无故多出个后娘来?”对方吐出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弯腰捡起颗小石子砸在豹猫背上,嚷道:“喂!大叔,听说你女儿过几日就要嫁去虎猫族了?”
此话一出,人言如锅中水般再次沸腾,跪着的人终于松动,他扭头看过来,黑衣男子趁机将常玉往前推了半步。
常玉比了个“撤”的手势,再回头想要道谢时身旁人早已换了模样。
她钻出熙攘人群,豹猫起身跟在她身后六尺距离,不知是谁待两人走后喊了句:“还以为能跪到天亮呢,没意思!”
看热闹的妖怪们听到这话一哄而散,没人在意豹猫去了何处。
常玉将他领到偏僻小巷里,地上全是些杂草破篮。
“跪的腿麻了吧。”常玉拿出两副松香膏药,“把这个贴在膝盖上。”
豹猫此时顾不得腿麻之事,他急得满头大汗,说道:“常玉姑娘可有良策?”
“良策?”常玉见他不接,将膏药塞进他手中,沉思片刻道:“以物换物,如何?”
“以物换物?”
“对,以同等价值之物换清钟。”
豹猫愁眉不展,“可一族有一族世代守护的宝物,为此物倾注了大量心血和精力,他们又凭何相换?”
“若他们没了宝物呢?”常玉道,“若宝物丢失,到时,换与不换,可由不得他们了。”
“既是宝物,肯定藏于最隐蔽危险之地,且不说你我能不能找到那个地方,就算找到了还要面对层层机关,重兵把守,拿到清钟的几率还不足万分之一。”
“难不成你从天明跪到天黑就能打动他们,给你清钟了?”
已至深夜,医馆的灯盏熄烬,街上无一户亮堂,漆黑的街道上残破的灯笼滚过,无端生出种破败萧瑟。
常玉走出黑漆漆的小巷,来到医馆门前,眯着眼透过缝隙往里看,装满药材的百子柜紧靠整面墙壁,前方围了两面红木长柜,四四方方的空间内以往都站着为人看病诊脉的医士,两边各开一扇圆拱窗。
她仔细瞅了会儿,哐当抬脚破门而入。
豹猫心惊,呆若木鸡的站在散乱一地的木板外。
“愣着干嘛,快进来。”常玉挥手招呼他。
他回神,走到常玉身旁压低声音问:“你如此光明正大,就不怕引来白鹤族人。”
“我从不干偷鸡摸狗之事,要偷也是光明正大的偷。”常玉无愧道。
“可你当真确定清钟藏于鹤云堂内?”
“确定。”她说:“大人既然让我们来此处取清钟就代表着清钟铁定藏在这儿。”
“但是……”豹猫游移不决,“此举若被发现那你我岂不就……”
“别废话了,族长危在旦夕,你还有时间在这里叨叨絮絮,你到底在不在乎族长性命?”
常玉将他拽进馆内,四处翻着柜子,拉屉声果断而迅速,奈何这里的抽屉不计其数,还有些顶柜需要踩着梯子才能够到。
片刻后她气喘吁吁的爬下梯子,见豹猫还在不停翻找着,说道:“这样下去到天亮都找不到清钟,况且我们也不知有没有暗阁密道。”
常玉擦去额头汗水,锤腰问道:“清钟怕不怕火?”
豹猫拉抽屉的动作一顿,说:“此宝物什么都不惧,唯怕摔砸。”
“那便好说。”常玉狡黠一笑,手中燃起一簇火焰,如一轮红日般冉冉升起。
掌心微推,火球霎时包裹住整个百子柜,而后以燎原之势延烧至整间医馆,两人被熊熊烈火围住,瞳孔映出刮杂火景。
柜子坍塌,墙皮脱落,火种窜上房梁,一块圆柱木头垂直砸向常玉,她灵巧躲闪,心有余悸的给自己和豹猫罩上灵罩。
木屑接触到灵罩的瞬间被弹开,汪洋火海中,她粲然一笑。
“豹猫大叔!清钟在这儿!”
满目红光中独有一物散发着幽幽蓝光,常玉拍开捣乱的灵火,好奇的打量着清钟。
钟口呈荷叶波浪,钟身圆滑透亮,印着格带纹路,格中白鹤展翅,四海翱翔。
她小心翼翼的将清钟抱在怀里,本想收进扳指,奈何只是稍稍碰下,钟身就被砸出一点裂纹。
豹猫道:“既然已拿到清钟,我们快些回族府吧。”
常玉点点头,扑灭灵火,留下一地废墟。
黑夜中,两道身影飞檐走壁,快如虚影。
奈何其中一人抱着如婴孩般大小的物件,不由慢下步子。
豹猫一路不停道谢,感激之情发自肺腑,常玉本就抱的手酸,脚下瓦片噼里啪啦的,她只觉耳边似有蚊虫嗡嗡作响,敷衍道:“大叔不必道谢,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起初我恳求大人一同前来是怕路上遇到险阻,有大人在我也安心。”豹猫说。
提及此事,常玉说:“大叔是担心虎猫族在路上设险?”
“这只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个原因。”他沉下声音,“那信使……”
开口不出一瞬,一道黑影从他身后一闪而过,豹猫猛然回头,喊道:“小心!”
常玉还没来得及听清这句话,那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她面前,拦住了前方道路。
熟悉的黑衣黑袍,帷帽蒙面,以及浪里浪气的嗓音。
“没想到你真把清钟偷了出来。”对方步步逼近,常玉节节后退,瓦片接二连三的滑落,她堪堪稳住步子,说道:“咱们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
她胁肩谄笑,心里鼓声如雷。
白天还觉得这家伙平白无故帮她,肯定事出有因,没想到当真如此。
她撇下唇瓣,露出一副苦瓜脸,对方见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停下脚步,好玩道:“有何好商量的?你将清钟给我,我现在就走。”
他伸手,五根手指招呼着她把清钟放上去。
常玉本想假意顺从,不料豹猫中气十足的喊了声:“休想。”一拳朝黑衣男子挥过来。
黑衣男子一个闪身,豹猫硬如磐石的骨节砸上清钟,如同石头砸上鸡蛋。
“蛋壳”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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