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如她所料,是流苏师和昆仑峰的众弟子赶来汇合了。
马车行至不远处,与钟朝暮的车队前方平齐停了下来。
一身月白色长衫的人下了马车,紧接着后面的弟子跟着也下了马车。
钟朝暮无惊无喜的看着流苏朝自己走来,整个人除了脸带倦意和在前几日从依云庵分开没什么区别。
他走路还是那样腰身挺得笔直,就像昆仑峰练剑厂那几棵松柏一样直溜溜的,端庄肃穆,甚至有一种疏离感!
问了声“诸事顺利?”便进了社堂。
钟点点头,跟了上来。
然而钟朝暮却已经习惯了这种样子,并没有生疏感,反倒觉得言语寡淡这便是男子该有的样子。
看到诸多灾民已经被钟朝暮安顿稳妥,流苏又看了一眼睡得深沉的楚宝灵,眉宇微微动了一下,续而对钟朝暮和声说道:“朝暮,你身体尚未完全康复,加上多日奔波,去找个地方休息,这里就由师兄看着。”
钟朝暮还是第一次听到流苏这般温柔的关怀,心里突然软糯糯的,就像被楚宝灵父亲差人从长安城送来的上好丝绸滑过肌肤一样柔软轻飘的舒适感,原本想说:没事,我能撑得住!
结果,不争气的一连打了两个喷嚏。
看着流苏幽深的眸子里透着些许关怀的责备情绪,钟朝暮尴尬的笑道:“没事的,只是打个喷嚏而已。”
流苏一本正经且严肃的说道:“把手伸出来!”
钟朝暮自然知晓流苏的意思,很不情愿的将左手抬了起来,右手轻轻撩来袖口。
那纤细的手指微微弯曲,手腕肌肤白皙,当流苏手指按在手腕上探脉的时候,钟朝暮微微垂下了眼,那羽睫掩去了黝黑的水润的眸子。
那手指在手腕上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在调动探脉的深浅与力度。
那手指微凉,如同一涓山泉躺过肌肤,沁人心脾。
不一会儿,那一点凉意被手腕的余温中和,没了刚刚触碰时的那么明显,只觉得那手指力度刚刚好,很舒服。
片刻后,他收回了手指,钟朝暮也收回了手腕。
“劳累过度加上着凉。”流苏从虚鼎取出一只药瓶,打开瓶盖,药瓶一斜一颗黑色药丸滑落在手心。
流苏把手伸过来,“服下了去休息。”
钟朝暮捻起药丸送入口中,一仰头,咽了下去。
听从流苏的命令找了个靠近炭火的地方坐下休息。
这半宿虽然无床与被子,却也睡得踏实,总算解了困乏。
醒来已经清晨,钟朝暮伸了个懒腰,觉得浑身轻松了一截,活动了脖子,看了一眼那处的楚宝灵。
楚宝灵眯着眼歪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耷拉着头,最后硬生生被自己窝了脖子惊醒了。
她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看向钟朝暮,问道:“钟姐姐,流苏师兄他们回应了吗?”
钟朝暮“嗯”了一声,看到楚宝灵露出了欣喜的表情,接着说道:“我们去外面说话!”
社堂外面的细雨绵绵不绝,微微的寒风将其吹斜,那马车上的水珠无声的嘀嗒在路面上,渗进土壤里。
流苏矗立在社堂飞檐下,双目平视前方,看不出脸上有什么情绪!
楚宝灵同钟朝暮一同走出社堂大门,她兴高采烈的走过去对流苏行了一礼,问候道:“流苏师兄早安。”
流苏微微回首,看着乐乐呵呵的楚宝灵,很随意的问道:“一路可曾顺利?”
楚宝灵闻言敛去了笑容,耷拉着脑袋,慢悠悠的诉说了在竹林发生的一切。
流苏听到沙庆逃走的时候,眉头微微动了一下,眼眸里涌上一丝无法读懂的情绪,楚宝灵猜测应该是放虎归山,但是又对钟朝暮和楚宝灵幸免于难的庆幸之神色!
楚宝灵带着疑虑问道:“流苏师兄,那位女子的宠物竟然是一条灵兽黑色巨蟒,帮了我们却不动声色的离开了!”
流苏知道楚宝灵好奇心重,便多说了几句,“南域善出巨蟒,曾听仙尊讲过,蛮荒有一族人与蛇为宠物,与蛇为伍,名曰:无心族。”
楚宝灵那晚见到巨蟒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流苏却说无心族以蛇为伍,此时不尽打了个寒颤,嘀咕道:“这世上还有这么一个族,真是不可思议!”
流苏转眼的时候看到了那处的钟朝暮,不由得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看到气色较昨晚有所好转,眉宇渐渐展开,心里松了一截。
他从虚鼎取出那只药瓶,迈步过来,伸手递给钟朝暮,言语不骄不躁的带着长辈教育晚辈的口吻叮咛道:“早晚各一粒,服用三日风寒可愈。”
钟朝暮自是不喜欢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抬眼看了那张面瘫的脸,最后还是勉为其难的接下了药瓶,心想:不就是着凉了么,休息两日不就无事了?这“祛风丹”多名贵啊!不能留着救济患病的难民么?!
她握着药瓶眉眼微垂,听到流苏叫自己的名字才抬起头。
“今日在此休息一日,待雨停后赶去其他灾区,十日内回到长安城。”流苏虽然说话的时候语气淡漠,字里行间却透露着对师弟师妹们体贴入微的关怀。
钟朝暮知道流苏这么珍惜时间的一个人却在这个节骨眼上休息一日是因为她身体不适,心中颇为自责,正准备说这里已经安排妥当我们即刻就能动身,还未等待张口说话,只见一个人走了过来,边走边唠叨着什么!
流苏却听的真切,那人说这魔族人逮住就应该千刀万剐,还留着他们做什么?
不等那人走到社堂门口,流苏走过来问道:“小兄弟刚才所说的可是宋家村关押的有魔族人?”
那人猛然抬头,见是昆仑峰的仙师,赶紧作揖行礼,接着满口恨意难平的说道:“是的,仙师。魔族在战争结束后有些受伤没有及时逃离的魔族士兵被窦骁龙抓住关了起来!像这种罪恶滔天的魔族士兵抓住了就应该千刀万剐处死,不知道窦骁龙还留着他们做什么?”
流苏听完脸色淡漠,客气道:“壮士可方便带我去看看情况?”
那壮士“嗨”了一声,无精打采的说道:“就关在村子西边私塾里,我这就带仙师过去。”
说着,就转身走在前面。
流苏随着那位壮士朝西边私塾而去,钟朝暮和楚宝灵紧紧跟在后面。
一路上钟朝暮都在想,昨晚给灾民分发了食物以后就不见了窦骁龙的人影,莫不是一直在私塾那边和魔族士兵在一起?
他抓这些魔族士兵用意何在?
只能过去看看才知道情况!
在那壮士的带路,拐了两个弯,直走了一段距离就到了私塾。
这所私塾飞檐立柱,屋檐下雕刻着状元拜朝的辉煌画面。
走到门口就听到一阵阵皮鞭抽打什么事物的响声,夹杂着痛苦的哀嚎声传出来!
那位壮士推开了两扇朱红大门,后面的人跟着进入私塾。
一副不堪入目的景象进入眼帘。
私塾里所有书桌被整理的靠墙摆放,最里端从房梁穿下来数十根铁索链,还有几十根手腕粗的麻绳,下面捆着人的一双手腕。
铁索链上的银勾穿透了人的琵琶骨,几个壮年正挥动着马鞭抽打那些人。
每一鞭子下去,那赤身裸体的肌肤上就呈现一条血痕,那些人无法言语,因为舌头已经被割掉,满嘴的血迹混合着口水从下巴躺到胸前,拉着血丝滴在地上!
场面就像长安城刑房里的场景一样令人不寒而粟!
窦骁龙听到有人进来,转过身看到是昆仑峰的仙师,眸子里原本凶恶的神色即时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和气,淡然的问道:“几位仙师怎么来了?还是请回社堂吧,别让这些畜牲脏了仙师的眼!”
流苏处事不惊,面无波澜,还是那副冷冷的表情。
他没有说话,径直朝饱受折磨的魔族士兵走过去。
钟朝暮眉头微锁,心里有种难以言表的怅然,魔族士兵是该杀,何不一刀结果给个痛快,如此折磨岂不是有种惨绝人寰的魔族人行径?
楚宝灵生平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看了一眼便浑身不自在,别过脸,看向钟朝暮,低声道:“钟姐姐,这些都是魔族人?”
钟朝暮没有回答,而是微微点了一下头。
楚宝灵再次神色微颤的悄声道:“看起来饱受折磨还死不了,不知有多痛苦!”
那马鞭一声又一声的从魔族士兵身上传来,已经听不到哀嚎声,对了,那没了舌头的人也不可能发出哀嚎声,只能低沉的喘气和哼哼,即便如此也不会得到鞭打人的同情,更不会得到窦骁龙的垂怜!
窦骁龙走到流苏身边,让那些打手先停下抽打,随手捏起一名魔族士兵的下巴,瞪着眼,轻声逼问道:“说,我的家人是被谁杀死的?”
那位被窦骁龙逼问的是魔族士兵中的一名小小领兵,也是这些人中唯一没有割下舌头的人。
那领兵脸上几道血痕被泼上去的盐水蚀的疼痛彻骨,但是他像没有知觉的人一样,露出傲气嘲弄的笑意,口齿不清的低沉道:“这个村子的人是我杀的,你的家人也是我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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