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地行驶在路上,雨滴打在车顶发出“砰砰”的响声,衬托的马车里面的空间更加安静。
此时坐在马车上的两人各有各的心思,眼神落在无人的角落,肖夫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注意钟毓秀的神色。
钟毓秀当初被肖夫人接进叶侍郎府的时候,已经惊叹过京城府邸的美轮美奂,好不容易适应了叶府的亭台楼阁,今日又去了国公府,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尽管只是在雨中匆匆瞥了一眼,也足够令她升起很多心思。
肖夫人出声将钟毓秀从想象中拉了回来,她没听清肖夫人说了什么,只能再问:“姨母你说什么?”
知道钟毓秀没有听自己说话,肖夫人再重复一遍:“我刚刚让你不用担心,等过个几天,你母亲的病好些了,世子就会派人来接你了。”
钟毓秀温顺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问:“姨母,我有些害怕,今天父亲看到了我的玉锁眼睛都没眨一下,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肖夫人安慰她赵世子行事就是这样的,要她不用担心,又给她说了些赵家的事情,让她争取下一次见到钱敏敏的时候能够成功留在赵家。
将这些交代一一记在心中,钟毓秀旁敲侧击的问:“要是爹娘不肯认我,我该怎么留在赵家?我还是想留在娘身边陪着她。”
肖夫人只是以为钟毓秀在做戏,还是选择配合她说道:“赵家选人非常严格的,就算是入府伺候的侍女都是千挑万选的,想要顺利的留在赵府,除了卖身恐怕只有做赵府的儿媳了,正好赵家有几个还未娶妻的公子。”
这番话只是肖夫人在开钟毓秀的玩笑,她一步步布局,假装不知道钟家把钟毓秀送过来,交给她冒充赵家丢失的女儿,看着钟毓秀在她眼皮子下做戏,只觉得自己是掌控钟毓秀一切的人,根本不会在意这个女孩有什么小心思,所以她不知道,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钟毓秀已经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钟毓秀在家里只是学一些针黹女红,钟家请了先生,也只是教这些女孩勉强识了几个字,不至于做个睁眼瞎,她的人生,一眼望得到终点,长大嫁人,相夫教子。
突然有一天,那个从未在乎过她的父亲叫她和母亲进了书房,告诉她一个改变她一生的决定,父亲让她去扮演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孩,认其他的人做爹娘。
就这样,她被送到了京城,看到了完全不同的风景,曾经的她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子里的寺庙,而现在仅仅几个月的时间,看尽了过去十几年都没有见过的风景,见识过辽阔的天地,谁能甘心重新回到闭塞的井里。
另一边,送走了肖夫人,赵世子带状态已然不好的钱敏敏回到了福心院,蔷薇去叫府医过来诊治,菖蒲出府办事还没回来,房中只剩下他们夫妇。
赵世子想要去拿干帕子帮她擦干净额头上的汗珠,被她拉住不让离开,只能留下来陪着她。
钱敏敏声音有些虚弱,问赵世子:“你说她是我们的女儿吗?她和我年轻的时候长得那么像,可是我对她没有一丝感情,要是她真的是我女儿怎么办?”
赵世子柔声说道:“你放心,我会查清楚的,这些年那么多人找上门来自称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不都是查清楚了,你要相信我。”
只从开始找孩子,每年都有人想要浑水摸鱼,上门欺骗他们夫妻,结果经过查证后被证实无一真实,虽然被骗了无数次,每当有消息的时候他们还是会去证实,不放弃任何一个希望。
对于这种事情,失望累计多了也是会累的,除非是真的证实是熙儿,赵世子都不会事先在任何人身上放置感情,就如同此时此刻,赵世子不会因为这个人是熟人带过来的而升起太多波澜。
钱敏敏见到那个女孩,除了因为长得相像吃惊之外,也没有生出一点慈爱之心,听肖玉荷介绍那是自己的女儿时,隐隐出现了抗拒,抗拒认回这个女儿。
在丈夫的安慰下平复了心情,她对丈夫说:“这件事先不要告诉雨拾,不知道为什么,就算这个姑娘出现了,我心中却还是想当雨拾的母亲。”
钱敏敏对丈夫表明心迹:“不知道怎么了,我当初第一次见到雨拾的时候,明明我们一点也不像,但是我就是认定,她是我的女儿,是我这辈子必须要保护的人。而今天那个女孩明明长得那么像我,我却没有任何感觉,当玉荷拿出玉锁的时候,甚至想将她们赶出去,因为我看到那个玉锁,就会情不自禁想到当年我的女儿遭遇了什么,才会丢掉我给她求得护身符,一想到这,我的心就像针扎一样疼。”
听见妻子的细语,赵世子才明白,妻子在客厅的失态不是因为堂前的那个姑娘,而是在心疼女儿曾经的遭遇。
他向妻子保证:“敏敏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补偿女儿的,不会让她再受到伤害了,那个姑娘我会派人去查的,到时候如果确定不是,我会去问清楚她手里这个玉锁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钱敏敏听了丈夫的保证,身体放松下来,嘴里喃喃念道:“今天这件事一定不能让雨拾知道,不能给她正大光明的身份已经是委屈她了,要是被她知道这些事情,又该烦恼了,她本来就是有什么委屈都放心里的性子,要是多想就不好了。”
一墙之隔,岳雨拾听到了钱敏敏和赵世的对话,收回了想要敲门的手,本来她是听说钱敏敏又犯病了,不放心过来看看,结果听到了这番话。
钱敏敏即使在病中都在为她考虑,不希望她知道这件事,她自然不会去戳破,听到院外有不少人过来的脚步声,她敛声悄悄离开了,就像她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花园在下雨天从来是寥无人迹的,岳雨拾撑着伞走在其中,看着被雨滴砸得直点头的花蕾,岳雨拾回想着钱敏敏说的话,每一句都是在为她着想,俨然将她当作自己真正的女儿了,但是她明白自己是冒名顶替的。
钱敏敏给予她的是一份来自母亲沉甸甸的爱,对于她的事情,总能比她还上心,这份爱是她从小就缺失的一部分,今天她就算是犯病了,还是念叨着她的名字,关心她的感受,极尽所能的维护她。
而她欺骗的是一个病人,欺骗的还是感情,这种情况让她心中的愧疚更为浓厚,她明知道自己不可以再继续骗下去,又担心自己坦白之后会给她更大的打击,此时的她后悔了,后悔自己开始这件事情。
在花园待了不少时间,路过的侍女看见了她一个人在雨中,还以为她是在练什么功夫,都绕过去不敢打扰她,直到谭虹出来找到她。
谭虹是来告诉她,是时候去接钱家姐妹了,一晃神她已经在雨中发呆一下午。
因为时间来不及,岳雨拾被谭虹直接拉出了门,坐在马车之上,岳雨拾才缓过神来,看着眼前的谭虹,竟然想要问她拿主意。
“谭虹姐,我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得到谭虹的肯定后她接着开口:“我有一个朋友,为了救人撒了一个谎,结果这个谎言越来越大,她知道自己在欺骗对方,由不忍将真相告诉对方,甚至私心还想将这个谎言变成真的,如今这个谎言眼看就要被戳穿,她该怎么办?”
谭虹听完她的问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说:“你说的这个朋友就是你自己吧。”
看见岳雨拾的反应,谭虹更加确认自己的话,开口说道:“你不会以为自己隐瞒的很好吧?我虽然武功不及你,但是好歹多做了那么多年的人,你每天按时消失,世子夫人看你的眼神,世子夫人的病越来越好,尘封多年的院子突然打开,这些很难不让人多想,我看不仅是我,国公府里很多人都心知肚明。”
这些之前从未有人给她说过,岳雨拾受到了冲击,之前自己都想的是悄悄配合赵世子将钱敏敏的病治好,之后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就如同谭虹所说,虽然赵世子没有将这个计划告诉除了儿子外的第二个人,但是府里的人都不是傻瓜,钱敏敏病了这么多年,这段时间的异常只要留心都会看出来,只不过赵府的几个主子都希望钱敏敏尽快好起来,下了命令默默配合赵世子。
谭虹还在继续说:“至于你的那个问题很难解决吗?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但是没有一个人出来揭穿,眼看着世子夫人对你越来越亲近,一起维护着这个秘密,想要治好世子夫人的病。而且现在那个失踪的孩子还没有找到,如果不继续这个谎言,世子夫人的身体情况不见得能等到她回来,你提前圆她一个梦不好吗?”
说着看着岳雨拾叹了口气:“等到时候病治好了,真正的孩子回来了,才是你告知真相的时候,你可以让健康的世子夫人来选择,到底要不要原谅你。”
是啊,自己的初心就是为了帮人,装作赵如熙让钱敏敏配合治病,这个目的已经快要达到了,钱敏敏犯病的时候越来越少,至于以后如果真正的赵如熙回来了,自己会将真相告知,到时候如果钱敏敏怨怪她也不后悔,因为钱敏敏给她的是毫无保留的爱,哪怕这份爱是偷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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