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凌妃不知沐容何意,听得眉头微挑,但见她笑意盈盈,又瞧不出恶意?

    “就是……”沐容想了一想,笑容更显明媚,“医书中讲,‘脑’乃元神之府;娘娘可知蚕丝么?‘脑残’指得便是……娘娘心思细腻聪慧,犹如蚕丝。【小说文学网】”

    不卑不亢地道完这一番“解释”,沐容大赞一句实在演技甚佳、逻辑清晰。

    凌妃面色稍霁,不再与她多争这词,只再度道:“姑娘真是博学,这经,便劳姑娘译了。”

    沐容霎时很想把那经书糊她一脸——如若是类似于《牛津大辞典》那种硬壳的就更好了。

    颌首再度翻了翻手中经书,沐容笑意未变地道:“娘娘恕罪。奴婢不懂这些,不敢亵渎了佛祖,实在不敢随意译来。”

    “便是不肯了?”凌妃等得便是她拒绝——诚然,沐容便是不拒绝,她也有别的话可说。

    “不是不肯,是不敢。”察觉得出对方的咄咄逼人,沐容适时地服了软,福下身去,“娘娘恕罪。”

    周遭很是静了一静,这种安静让沐容越发觉得事情不妙。继而听得一声冷笑,凌妃曼声开了口:“来人,送宫正司去,杖责五十,打死了算本宫的。”

    沐容浑身一个激灵。

    我勒个大去!

    动刑一时爽……全家……乱葬岗。

    这话她当着钱末的面吼出来了,当着凌妃的面——还是识趣地忍了吧,不然……真是把自己送去乱葬岗了。

    “还都给本宫记着。”凌妃居高临下地睇着她,笑意清浅,“本宫知道她现在在御前得脸,但你们该是都还记得这宫里谁说了算。和御前那边也说清楚了,如是敢去陛下那儿说半句不该说的,本宫可没那么心善。”

    转身便走,行出两步却又驻下足来,回首瞟了一眼,淡淡道:“就是让你长个记性。在宫里,还轮不着你出风头。”

    凌妃施施然离开了,沐容自始始终没有开口。过了须臾,打算把送去宫正司的宦官走上前,便见她抬起了头,双目冷涔涔地盯着凌妃远去的方向,咬牙切齿地道了一句他们听不懂的话出来:“fu……ck……you……”

    二人相视一望,带着两分疑惑问她:“姑娘,您什么意思?”

    沐容站起身,贝齿狠一咬唇:“一种油!”

    “……”

    都说宫人间消息传得最快,这边沐容刚到宫正司,龄兮和文俞就赶到了。龄兮一看便急了,可旁边是凌妃身边的人,也开罪不起。

    塞了银两给押她来的宦官,把沐容拉到一边,二人便是一顿数落:“你这性子……必定又和凌妃娘娘顶了是不是?”

    “没有。”沐容摇头,“她要我把大藏经译成靳倾话,我译不来,实话实说罢了。”

    “你傻么?!”龄兮喊道,“她又看不懂靳倾话,你先应下来,到时候糊弄过去不就是了?”

    “……”沐容默了默,又挑了挑眉头,“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不打无准备之仗’?”

    “……啊?”

    “哦,不知道就对了。”沐容道,“意思就是……凌妃摆明了是有准备而来的,我不答应自是我的不是;但我就是答应了,日后她必定也能挑出不是,随便糊弄她,她准有法子查出来——总之她就是奔着折腾我的目的来的,费那么多话干嘛?”

    所谓“欲加之罪”,凌妃她不患无词啊!

    龄兮和文俞想了想,好像也有道理。凌妃的旨意在,二人拦不得,一时只恨自己位份太低,不然非到陛下跟前告一状!

    看着沐容照样一副没脸没皮不怕死的样子,也就不再劝什么,沉默了一会儿,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沐容长长地吸进一口气,勾起微笑,自我安慰:杖责嘛……在古代……挺常见的吧?小事……小事……

    于是悲壮地提步向那两个宦官走去,两个宦官便押着她进了宫正司……

    跨过宫正司的门槛,沐容看到墙边立着的竹杖的刹那间……腿就软了。方才在龄兮和文俞面前装出的淡定自若荡然无存,目光呆滞地望了一望,神色悲戚无比:“特么……我还不想死……”

    “……”这前后的反差搞得两个宦官大是无奈,心说你怕就怕嘛,一路上还装个什么啊?杖责五十当是小事啊?早点哭出来也不丢人!

    “大人……”沐容用力地抓了一个宦官的手,“能不能……”

    “不能。”不说也知道她想说什么,那宦官打断了她的话。不过瞧着她年纪不大,也素来知道凌妃的狠厉,一时倒有点心软,挥了挥手中的银票,“瞧见这个没有?龄兮姑娘留下的,能让他们打轻点。”

    继而宫正司众人,便见识了这个传说很是“彪悍”的御前传译女官的气魄……

    被送来领罚的宫人,天天都有。宫女也好宦官也罢,哭的叫的都有……但真没见过这么抱着柱子不撒手的。

    好歹也是御前女官,怎的就能这么豁出去了毫不在意仪态?

    直到最后,连宫正都被惊动了,出来便喝了一句:“亏得还是御前的人,也太没规矩了!”

    这厢沐容听言就喝回去了一句:“命都要没了!规矩你妹啊!”

    “……”

    众人就闹不明白了,御前缺人么?禁军都尉府缺传译官么?怎么就用上她了?

    其实沐容已经很忍了。哭也好闹也好、抱着柱子不撒手也好,她自始至终都没骂凌妃一句——要是搁在现代,她绝对骂凌妃一户口本,还得把已迁出的人口都加上!

    宫正皱了眉头,见凌妃身边押她来的宦官已离开,便问宫正司的人说:“怎么吩咐的?”

    “杖责五十。”身边有宫女回了话。

    宫正一叹,又看向沐容:“你多大?”

    7ob……

    沐容差点回了这么一句。定了定神,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好没正经,泪眼婆娑地看向宫正:“十六岁……”

    “嗯……”宫正微微沉下一口气,缓缓道,“御前的人,打坏了也不好交代。杖责三十,剩下二十暂且记下,凌妃那边……大抵也不会细问。”

    沐容眼里,登时觉得这位宫正背后长了对美丽的天使翅膀、散发着慈祥善良的光芒、头上还顶了个光圈……

    然则即便是这样,第一杖打下来之后,沐容还是从此对凌妃恨得无药可医了。

    太痛了……

    那种痛,让她想起上学的时候,总要途径一个自行车存放处。有一天走路时没低头看手机,脚下一个不稳就摔了下去,旁边的车也跟着不稳了,直接砸在了她腰上——且那还是一辆分量不轻的电动自行车。

    痛了一下午,上课的时候都不敢动,回家一看,好一片青紫。

    现在的痛却更厉害。一阵接着一阵不停地涌着,痛得她在哭喊和回忆中逐渐意识模糊。

    那次回家……有爸妈给上药,后来又被逼着去医院做了检查。

    如今……她能怎么办?

    所幸这古代十六岁沐容的身子比她那二十三岁女汉子的身子要弱不禁风多了,大概是还没打完就晕了过去、醒来就已在自己房中趴了。

    “次奥……”刚一挪动,沐容就瞅着冷气地嚎了出来,心底问候了凌妃全家。

    “别动了。”龄兮在她背上一按,温言劝道,“好好歇着吧,伤得不轻。”

    “凌妃那混蛋什么来头?!”沐容怒问,在熟人面前,毫不留情地给凌妃加了“混蛋”这个后缀。

    “宠妃么……”龄兮轻轻道,“你也瞧见了,人生得漂亮,家世又好,桀骜的性子跟旁的嫔妃也不太一样。据说打从太子府就得宠,几年了……”说着轻轻一叹,又续道,“听人说,御前哪个宫女得脸些,都免不了要被找麻烦。你这是轻的,从前直接打死的都有。”

    要不是宫正开口减了刑,她估计也难逃一死。

    “混蛋!”沐容又骂了一句,龄兮本以为她还在骂凌妃,便也没劝,结合下文才知……似乎是在说皇帝?!

    “不就是个宠妃么!由着她动刑动到御前来……他还是不是个男人?!”

    “……”龄兮张惶得二话不说就捂了沐容的嘴,“你疯了?”

    沐容推开她的手,又怒而道:“她凭什么啊!”

    “……你听我说。”龄兮羽睫轻覆,向她解释道,“你想想看,御前有多少人?——我便是到现在都数不清楚。打死了的陛下多半不知道;没打死的……哪一个不惧着凌妃?谁敢到御前告状去?”

    “那这回她倒了霉了……”沐容的冷笑中有两分邪气,龄兮一怔,看沐容半撑起了身子,握拳往榻上一锤,“跟丫死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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