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皇城总是格外安寂。(小说文学网)

    这个时候,一墙之隔的锦都城里偶尔还会有收摊晚了的小贩匆匆赶回家,坊中的武侯一般也会通情达理地不做计较,都是为了生计,谁也别难为谁;皇城就不同了,住在这里的宗亲贵族要么早早地就回了府,要么就是在友人府中留宿了,不会在街上。

    是以贺兰世泽觉得,这时候真是安静到了可怕,安静得好像一颗心都被掏空了。

    他想,沐容离开瑞王府的那晚,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吧。又或许……比他现在心里更空、更害怕……

    无意识地回过头去看了看,顺着走过的路,一直看向了不远处的皇宫。沐容住在那里,那是属于皇帝的地方。

    呵,就为他是皇帝……

    所以他坐拥天下,三年一次采选。若是他想,他每天都可以有新的嫔妃。

    却还是夺了他的王妃。

    贺兰世泽觉得,什么“国是不能叛的”,都不过是个理由罢了。

    方才的那三局游戏,就像是一场接一场的炫耀,皇帝一次次地告诉他,谁才是能在这场较量里做主的人。

    他想让沐容赢,旁人便赢不了,而最终的赢家也只能是他。

    “呵……”一声冷笑,贺兰世泽的手紧攥成拳,攥得骨节咯咯作响,“未免太小看人了。”

    沐容一整夜都睡得不安稳,噩梦连连,好像那“大土豪”的棋盘转眼就成了真正的战场,兵戈相向、血雨腥风,顷刻间就是白骨累累。

    谋反,通敌谋反。紧随而来的自然是战争,这离她不近不远的词汇。

    她所生的年代算是和平,至少这一块土地很是和平。而上溯几十年、又或是地球的另一边仍旧战火纷飞,通过电视、通过网络,战争的恐怖可见一斑。曾经感慨过自己生在和平的地方真是幸运……

    不成想,突然到了另一个时空,战争近在眼前,且还和她有那么点直接关系。

    如果瑞王此时动兵,她会怪自己一辈子。因为若不是她,皇帝和瑞王不会翻脸翻得那么快,这场战争也许会来得晚一些。

    连在睡梦里都在叹气,沐容觉得自己这回郁闷大发了。挑起战争什么的,怎么觉得这好歹得是个“红颜祸水”干的事呢?那种倾国倾城又多才多艺的美女……

    怎么就让她碰上了啊?她自认没这本事的啊!

    “唉……”又一声重重的叹息。好像醒着,又不愿意睁眼。睫毛却突然痒痒的,沐容一怔,过了一会儿,又一阵痒。

    是被人碰了碰。

    谁啊?

    睁开眼,眼前一张娇俏的小脸儿让沐容差点以为自己又穿越了,反应了半天:“your highness?!”

    是娜尔。

    “good morning。”娜尔笑眯眯地同她道了句早安,沐容坐起身来问她什么时候到的,娜尔回说刚到不过半个时辰。

    直接就跑来找她了……

    穿越后,娜尔算是跟她很合得来的一个人,二人已有几个月没见了,都格外兴奋。什么烦心事都暂且抛到脑后,沐容拉着娜尔坐下,满脸八卦地问她朵哈那事儿到底是怎么结尾的。

    之后,听了娜尔的话的沐容……差点下巴脱臼……

    “wha……what?!” 沐容瞠目结舌中,“她是你姐姐?!你在逗我?!”

    娜尔认真点头:“不逗你,真的,同父异母。”

    “that……that means……”

    那……那意味着……

    沐容半天也没把后面的话接上来,简直不知该怎么接——那意味着你哥纳了你同父异母的姐姐做妾?!卧槽靳倾王室**大戏?!

    现在又不是新年,别给我上贺岁大片成吗!!!

    于是沐容看着娜尔,满脸悲悯:小小年纪经历如此大的打击,这三观得扭曲成什么样啊……

    娜尔很清楚她在纠结什么,托着腮歪着头默默道:“其实哥哥跟她没什么,就是借了个纳妾的由头把她接回家住,本来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父王,结果……”

    结果朵哈同来大燕的时候想杀娜尔,差点被沐容打成三级残废。

    沐容这才稍稍平静了些:没有**大戏就好。

    转念一想觉得更不对了:“那她为什么那么恨你啊?!”

    娜尔继续托腮到:“thirteen years ago……”

    好嘛,十三年前,看来这是个很长的故事。沐容坐在高高的书架旁边,听娜尔讲那过去的事情。

    娜尔说,那会儿朵哈两岁,她还没出生。朵哈的母亲是汗王的侧妃——呃,准确的说其实是个侍妾,没正经名分的那种。在娜尔的母亲临盆那天,王族的巫师说王妃情况不好,腹中的孩子可能会夭折,原因是目下育有汗王最小的孩子的母亲下了巫蛊。

    那时“最小的孩子”就是朵哈的弟弟,所以她母亲就被以这样扯淡到要让沐容大呼“破除封建迷信”的理由处死了。连朵哈的弟弟也被认为有罪,姐弟俩差点就此丧命,后来通过别的贵族暗中斡旋才活了下来,送到别人家寄养。

    且是到现在,她的弟弟在哪里都还不知道。

    所以两岁就没了娘的朵哈比小白菜还可怜,小小年纪的她自然而然地绝对罪魁祸首就是娜尔——这个想法在往后的岁月里根深蒂固,慢慢的就改变不了了。

    之后如何被契木找到又回到了原本的家中已不是重点,总之沐容听完之后整个人凌乱了,配合近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诸多波澜,大为感慨:生活真特么的就是一盆狗血接着另一盆狗血!

    更狗血的是,当她结束了更衣盥洗梳妆等一系列事项、和娜尔手拉着手出门打算开始新一天的生活的时候,娜尔对着迎面走来的人甜甜叫出的那一声“姐姐”让她当场僵掉了……

    he11o……朵……朵哈……

    为什么她也在啊!!!她来干甚啊!!!

    娜尔来大燕不就是为了找她玩的么!朵哈怎么会有心情和娜尔一起来找她玩啊!

    “沐容。”朵哈笑意浅浅地走了过来,沐容看着她手足无措,心里已经进入准备遁走的状态——朵哈要是敢仗着公主身份把之前吃的亏打回来,她……她走为上!

    朵哈倒是一直很和善,打了招呼客套了几句,对不堪回首的往事绝口不提。客套过后,望了望四周,见没有旁人,压着声问沐容:“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呃……

    沐容想了一想,一副装傻充愣的样子。

    “靳倾不大对头。”朵哈轻轻道,有着些许不安,“陛下又突然拦了娜尔来锦都……兄长不放心,才叫我跟来。”她看着沐容,满是诚恳,“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你一定知道……就是从你不嫁瑞王殿下开始的。”

    沐容意识到了一些细节……

    眼前两人都是靳倾的公主,契木是王长子,他们都只是觉得“靳倾不大对头”,却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么……靳倾那位叫图麦的王子,大约也藏得够深的,就和这一边的瑞王一样,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就连知道他有反心的她,也不知道他的布置究竟有多广、眼线有多少。

    皇帝倒似乎在运筹帷幄之中,但沐容总忍不住担心,他能控制局面多久?

    毕竟瑞王的反应……太淡定了,没有丝毫慌乱,甚至没有找理由离开锦都。这让她觉得,他似乎有万全的把握夺位。

    “殿下,您觉出靳倾有什么不对了?”沐容决定反过来先问她。朵哈一听,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想了想一喟:“说不好……就是听说,近来王族间似乎……风向不大对?讲不清楚,总之是和之前感觉不一样。”

    说得模模糊糊,听上去难免不可信,朵哈笑叹着又说:“我也不懂这些,是兄长跟我说的……他也没有细说。”

    “嗯……”沐容沉吟着问她,“有什么细节吗?”

    朵哈仍是摇头。

    罢了罢了,当侦探也不是她的专长,再说和朵哈到底有旧怨,朵哈知不知道是一回事,打不打算告诉她还是另一回事。

    就打算先去成舒殿再说,估计她们入宫时皇帝还上着朝,下了朝总得拜见去。

    到了成舒殿时皇帝还没回来,二人在侧殿候着,沐容便陪着一起。娜尔心情大好,摇着沐容的手道:“姐姐教我唱诗。”

    沐容面色一黑:“不提这事儿了,成么?”

    娜尔不解,央求道:“唱嘛……”

    沐容长叹,自己真是“毁人不倦”,清了清嗓子,张口就来:“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天山雪后海风寒~横笛遍吹行路难~碛里征人三十万~一时回首月~中~看~”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歌声乍停,沐容惊觉自己今天实在太负能量了——头两首是战争诗,第三首直接“亡国”了。次奥她到底在想什么?还没正经开始呢好么?不就是昨天皇帝和瑞王把某些不和挑开了吗?不至于不至于!

    挑眉闭嘴,心中大吼自己不能这么丧气,不就是个有块不小封地的藩王么?不怕不怕!皇帝都不怕她怕什么怕!

    于是下了朝回到成舒殿的贺兰世渊,踏入门槛时听到的便是熟悉的声音颇为豪气地唱着:“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1”

    脚下一滞,循声侧头望去愣了半天:这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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