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她与付敛走遍了许多曾经想去的地方,他们去西边看长河落日,去看落霞和孤鹜,坐上她一直想体验的越野在黄沙中飞驰。

    付敛还与她畅想未来,为她戴上了一枚戒指。

    然后梦醒了,付敛紧握着她的手睡在病床边,两人都是一身干净的病号服。

    她的左手中指上套着一枚和梦里一模一样的银白色戒指,看来之前做的梦都是付敛的真实畅想,因为读心术的关系,被投射到了她的梦里。

    那是一枚素淡的纯银戒指,在物资紧缺的末世当中极其稀有,有价无市。

    毕竟人们都在为生存疲于奔波,那里还有闲心去铸造一枚可有可无的装饰品。

    她心情复杂地摩挲着指间银戒,不知道等付敛醒来时,该如何面对二人的关系。

    付敛幽幽转醒,见虞宴已经醒了过来,正努力去够桌上的水杯,他赶紧走过去,将杯子里的水温调配到最适宜入口的状态,事无巨细地送到虞宴嘴边。

    虞宴觉得尴尬朝上瞄了一眼,小抿一口,便推开了水杯。

    付敛也不在意,回到座位上,重新握住虞宴的手,好像放下一刻都会让他感到不安。

    房间的门被打开,乌泱泱走进来一大波人,是一队的队员们带着被救下的beta孩子们前来探望。

    为首的队员邵启起初面色凝重,一见到虞宴半坐在病床上,立马转喜,奔过来一把将花束塞到虞宴手里,嚎道:“队长,你终于醒了,你快吓死我了,下次不可以这么冲动了!”

    身为队长,却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自家小队员批评教育,虞宴觉得有点丢面儿,不好意思地嗑了两声。

    看着付敛把花拿走,放到窗台上,那里已经堆积了好几捧各式各样的花束,甚至有些的花瓣已经发蔫,看来她昏迷有段时间了,问道:“我睡了多久?”

    说完想到什么,又补充道:“下次别给我送菊花了,我还没死呢。”

    邵启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到今天正好十五天。”

    “这么久?”虞宴惊诧道,随后一想,自己还能醒过来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邵启继续道:“付医生比你早,第一天就醒了,连抢救都不需要。”

    “哦,所以我还被送去抢救室了是吗?是只有奚医生一个人给我做手术的吧?”虞宴掏着桌边的果篮,此刻她胃里没一点存货,就快要饿死了。

    “还有几个护士,咱们分部也没人啊,付医生当时也躺着呢,”邵启替虞宴拿出一颗柑橘道,“队长,这橘子甜你尝尝。”

    付敛却抢先一步接过橘子,将果篮推远。

    虞宴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他,不明白她都已经饿地前胸贴后背,这种时候就不必为难她了吧。

    付敛也没有独吞,而是重新将橘子放回果篮里,嘱咐道:“你长时间没有进食不能吃这些东西,肚子会难受的。”

    “可是我饿了啊。”

    话音刚落,干瘪的肚子就争气地咆哮了一声。

    “可以喝点粥,或者水蒸蛋。”付敛作为医生给出建议。

    后面的一个队员立马举手,跑出房门去为虞宴采购。

    边吃边继续寒暄了几句,这名话比虞宴自个儿还多的邵启才想起了什么,把当初被救下的beta代表推了出来,“快给我们队长鞠个躬,要不是我们队长英明的决策,你现在还在监狱里给恶狼的那帮人欺负呢。”

    那孩子站定深深鞠了一躬,满目泪光:“多谢虞队长。”

    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形,是那个把被钢筋贯穿的孩子扛起的beta少年,虞宴顿觉羞臊,当初她可是为了任务顺利进行,起过放弃解救平民的想法,这么高的帽子她带着不安心。

    “邵启你少来了,”虞宴挥了挥手,beta乖顺着走到她面前,“你们能够脱离恶狼,不只是因为我,还有spc的其他人,他们也冒着生命危险,那么,你愿意接受spc赋予你的新生活吗?”

    beta目光炯炯,坚定地点了点头。

    邵启却拆台道:“队长,这孩子已经谢过我们了。”

    这倒像是虞宴自作多情了,她狠狠瞪着邵启,话里透着威胁道:“我管不住你了,你到何部那待着去”

    邵启这才悻悻闭上了嘴。

    虞宴温柔地抚摸着beta因为营养不良稀疏毛糙的头发,问道:“那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beta愣住,错愕地看向邵启。

    原来他根本没有名字,在恶狼那样阶级分明的组织里,处于最底层的beta不需要拥有名字。

    “那你几岁了?”邵启搭上他的肩膀。

    beta疙疙瘩瘩地报出自己的年龄:“应该是,十二岁。”

    “十二岁?”房间里的人同时惊讶道。

    付敛的脸色也骤然一遍,仿佛笼上了一层寒霜,看向beta问道:“你确定吗,那你是什么时候分化的?”

    “大概五岁的时候。”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正常情况下,人一出生只分男女,而当人们成长到十八岁左右时,便会开始分化为alpha、beta跟oga,像虞宴这样十五岁就自然分化已经是极为稀有的情况了。

    恶狼显然是用了非常手段,提早了分化的时间。这个组织追求全员alpha,所以为了减少在非alpha身上耗费的资源,想出了提早分化这样的办法。但这种违背自然规律的方式,也势必会给人体带来危害。

    beta挽起袖管,露出无数针孔,“从我记事起,他们就不停给我注射各种针剂,直到我分化成beta。”

    邵启玩世不恭的脸上也不再挂着笑,手臂脖颈暴起一道道青筋,“那些oga呢,又是怎么回事?”

    “什么oga?”虞宴昏迷了太久,有失去了通讯设备,很多事情都不太了解。

    邵启脸色涨红,神色敛了下来,很是自责地样子说:“有一幢楼里关押着不少oga,我们去的时候,他们正带着铁链被恶狼的那群畜生强迫,对不起队长,我们一个oga都没有救下,那群畜生见打了起来,先开枪击杀了身边的oga。”

    beta的身子抖成筛糠,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下来,付敛怕孩子想起难过的事不能自已,连忙让邵启把人待会心理医生那里。

    spc有专门为受到心理创伤的战士、俘虏、平民开设的心理诊疗室,看来为那群从恶狼解救出来的孩子做心理治疗,刻不容缓。

    邵启心疼地牵起beta的手,这个孩子已经和他朝夕相处过一些时日,因为这些beta孩子超出年龄的懂事和满身的伤痕,邵启早已经将他们当作令人怜爱的弟弟,如今听了这些,对整个恶狼怒火中烧。

    一行人离开后,虞宴才将怒气爆发出来,胡乱捶打被子发泄。

    “这事告诉何望栖了吗?”

    付敛摇头,“只报告了beta被奴隶和oga被当做生育机器的事。”

    虞宴闭上眼,感受着血液汇聚到太阳穴,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你说那群beta孩子的alpha父亲,会不会就是恶狼的成员,或者说,是那群欺压他们的畜生。”

    付敛沉默着。

    有些真相,不必说出口,就足够叫人绝望。

    “付敛!”虞宴突然暴起,但因为摄入的能量不够,有些低血糖,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幸好被一直关注着她的付敛搀扶住。

    就算没有起来的力气,她还是愤怒地喊着:“付敛!我要灭了他们,我要去找何望栖请愿!”

    付敛搂住挣扎的虞宴,充满怒气的拳头毫不留情地砸到他身上,但也只是闷哼一声,安抚道:“已经去找恶狼最上级讨说法了,今天他们会派人来解释。”

    虞宴停下挥舞的双臂的动作,埋在付敛肩头愤愤道:“我才不要他们的狗屁说法,我要他们陪葬。”

    “江北太过偏远,离其他分部最少也有一百公里,明面上还不能撕破脸。”付敛柔声安抚着。

    虞宴紧握着拳头,怒不可遏道:“可是我气不过,我就是气不过。”

    “没关系,明面上不行,我们还有很多方法。”

    虞宴发泄过,也累了,又沉沉睡了过去。

    期间奚年来过,见她睡得不太安稳,也不打扰,转身就要走,却被付敛叫住。

    “奚老师,为什么同样是耗尽了腺体能量,我一天就醒了,虞宴却昏迷了十五天?”付敛满是担忧,害怕虞宴哪里出了问题。

    虽然奚年一直说着虞宴的身体没有大碍,可付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奚年还是那副轻松地样子,递给付敛一张检验报告单,道:“这很正常,你们的异能不一样,她是最稀有的精神系,能量耗尽以后的副作用也自然比寻常人要大,没事的,多睡几天就好了,不放心的话,你自己看看她的检验报告。”

    说完,奚年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

    没走几步,迎面撞上同样听闻虞宴醒来,抽出时间前来探望的何望栖。

    何望栖问:“虞宴醒了对吧,她还好吗?”

    奚年四处张望,拉着何望栖走到拐角处,拍了拍心口回道:“又睡着了,只能说不是很理想,她的身体机能没有大碍,但心肺已经步入老年,很奇怪对吧,我也搞不明白,但我很确定,她再这样使用异能,下次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何望栖又问:“付敛看出来了吗?虞宴关于她身体的事别让付敛知道,你可别露馅。”

    “你还说呢,刚刚吓死我了,还好我事先准备了份假报告,但我真不能保证把人骗过去,付敛他很聪明。”

    病房里,付敛手里撰着奚年给的那张检验报告单,轻轻为虞宴抚平紧锁的眉头。

    奚年虽是江北分部除他之外唯一的医生,但医术并不逊于总部的任何一位医生。

    可他看着过于正常的数值,还是生起了一丝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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