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小姑娘憋得脖子都红了,细白的皮肤透着粉。许从年想,如果人生气会往外冒气的话,此时此刻初迟就是个小蒸炉。

    “还不是因为你,”初迟给自己顺着毛,平复心情以后就开始控诉,“我那时候多尴尬啊……”

    许从年脸上一直含着笑,心情似乎比不久前饭桌上好了许多,伸出手按电梯的上楼键:“那勉为其难给你道个歉吧。”

    初迟握紧软绵绵的拳头往他背上锤了一下,她个子不算太矮,但和面前的人相比仍旧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那拳头砸在身上不轻不重,跟挠痒痒似的,显然她是气不过又没办法真的下手。

    领着人进了电梯,他找了个墙角的位置靠着,后脑勺抵着墙壁,闭上眼缓神:“不逗你了,还气不气?”

    初迟交握着双手站在他旁边,像个气球一样,这会儿已经被他一句话放空了气,但没说话。

    许从年掀掀眼皮,松散地朝她抬起胳膊,勾唇笑说:“气就让你再打两下?”

    “……不要。”初迟埋下头嘀咕道。

    电梯缓慢地向上走着,先到了9楼。初迟走出去之前还特地站直了小身板,准备大大方方地出去,重新给这人留个印象。

    “我走了,拜拜。”初迟头也不回地说道。

    电梯门渐渐合上,把许从年那句“拜拜”也彻底阻隔。初迟拿出钥匙开锁进家门,正站在玄关处换鞋,薛浅浅从房间里推门出来。

    “迟迟,你回来啦。”她已经洗过澡换上睡裙,半倚着门框,“怎么样,社团活动好玩吗?”

    “好玩呀。”初迟弯着腰踩上拖鞋,“我们聚了个餐,虽然中途有点儿小插曲吧,但最后气氛还是很不错的。”

    全身疲累,下午搬过桌子的后劲儿这时候才上来,初迟觉得手臂酸痛,一边揉一边往房间走。

    走到一半,被薛浅浅拦下。

    初迟清澈的眼抬起:“怎么了?”

    “徐憬跟我说,你们几天前中午吃饭碰见咱们楼那个帅哥啦?”薛浅浅八卦的性格展露无遗,兴冲冲地问她情况。

    “对。”她心说不仅是中午吃饭,今天一个下午和晚上都待在一块儿呢。

    “是偶遇吗!!他在哪儿一桌?跟你们离得近不近!”薛浅浅双眼闪光。

    “近。”

    “多近?”

    “就……”初迟眨眨眼,“同一桌面对面的那种近。”

    薛浅浅骂了句脏话以表震惊,“你跟那帅哥什么仇什么怨啊,这都碰见几次了?还次次都这么近距离接触。”

    之前可能是没仇没怨,但很不巧,就在刚刚被他气得想结怨了。

    初迟这样想着,老老实实说:“碰见四次了,今天晚上我们社聚餐他也一起来了。”

    薛浅浅又扯着她聊了好一会儿,初迟一一回答了她的问题与好奇心,最后来了个极富哲理性的总结:“许从年,帅,人好,但是嘴欠。”

    欠得她火冒三丈。

    薛浅浅听完他俩的事已经笑得直不起腰,倒在沙发上浑身都在控制不住地颤:“不行了不行了,太好笑了。好好的帅哥怎么长了张嘴啊哈哈哈哈哈!”

    “我觉得他这人就是特别不正经。”初迟起身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慢吞吞走回来以后就这样评价道。

    许从年真是个矛盾体。

    明明看起来吊儿郎当,不是善茬,却拥有许多人望尘莫及的成绩和荣光。明明总是漫不经心,却习惯在任何人面前显露下意识的善意与帮助。

    初迟不禁对他起了点好奇心。

    “不过,你俩这才正式认识多久啊,就这么熟啦?”薛浅浅托着颊问,“我以为这样一张脸,应该会很难接近来着。”

    “他认识很多人的,而且大多数都很熟。”初迟回想起当初自己对这人社交能力的羡慕,平淡无奇地道。

    虽然也不知道他都是怎么认识的。

    初迟回味了一把跟他相处时的感受,补充道:“他很好说话,没什么不能聊的,而且喜欢开玩笑,不会冷场。”

    薛浅浅抬手捏住初迟脸颊边的软肉:“然后一有人挑起话题你就能放开了聊,是吧?”

    “对。”

    刚跟这位室友同居的时候,薛浅浅还头疼了好一阵,觉得这样内向型不怎么主动说话的女生应该不太好相处。

    初迟搬进来那天穿着条白色长裙,小巧的脸上五官漂亮,头顶压着遮阳草帽。她没让父母跟上来,自己一个人拎着行李箱哼哧哼哧摁电梯上楼进门,碰见还在客厅收拾东西的薛浅浅时还有些意外。

    她面对陌生人时通常是不笑的,唇角弧度平直,眼眸清亮,看人时带着似有若无的疏离感。薛浅浅看呆了一瞬,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向她打招呼。

    初迟只是点点头,极小声地应了句:“你好。”

    后来薛浅浅跟人描述自己室友的时候,总是挑这一天出来,说是第一天见到她,跟见到个白衣飘飘的仙女似的,距离感特浓。

    没住几天才发现,初迟并不是冷冰冰的性格。找她聊天,她会认真地回,话也比较多。熟悉起来以后,更是经常表现出开朗的一面。

    她们很快就处成了好朋友。

    薛浅浅对初迟这性子再了解不过,此刻也倏然明白她和许从年为什么熟得那么快了。

    “真想把他的学习成绩和社交能力偷过来。”初迟盯着窗外的夜色无意识地说。

    对,有时候还会特别可爱。

    薛浅浅哭笑不得。

    -

    隔天早上上学,初迟顶着大太阳出门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把遮阳伞落在活动室了。

    当时为了帮忙搬桌椅,就把伞暂时塞进了钱松扛的桌子的抽屉里,后来直接把这事儿给抛在脑后跟着大部队快乐聚餐去了。

    心理社的活动室两周才会因为社团活动开放一次,这下可不好办了。她暗暗祈祷这几天不要下雨,这样就省得再买把雨伞,浪费钱。

    但或许是最近水逆比较严重,初迟怕什么来什么,下午临近放学时天色就暗沉下来。

    广阔的天空被染成深灰色,乌压压的一大片。强风吹打着树的枝叶,从教室里干净的玻璃望出去,歪歪扭扭似在舞动。

    闷雷掷地响起,转瞬间,细密的雨珠由小变大,哗啦啦地倾盆而下,重重地砸向窗户。教室里正在上自习,静谧无声,显得这场雨的存在感极其厚重。

    初迟听着雨声写数学题,心绪不宁的,已经开始考虑一会儿跟徐憬挤一挤她那把小伞,总比淋成实在的落汤鸡要好。

    老天爷这是连去校外的超市买把伞的机会都不给她留。

    真是倒霉。

    她坐在靠窗的第三大组,扫了眼教室正前方的挂钟,在还有一分钟放学时便开始收拾桌面,拿上钥匙就准备去逮第一大组的徐憬。

    铃声一响,初迟就站起身,脚步有些匆忙地往教室门口的方向走。徐憬个子小,坐在第一排。她刚挪到前门旁边,却是忽地听见一道不轻不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初迟。”

    初迟还站在徐憬的课桌前准备开口,愣愣地扭头循声望过去。

    从门框后走出来的少年身材清瘦,短袖的校服穿得也不规整,从来不扣领口的纽扣。他左手右手分别拿着一把伞,其中那把黑色的大伞还湿漉漉地向下滴水,雨水落在地面上聚成一个小小的圈。

    许从年两弯桃花眼定定地看着她,漆黑深邃的瞳孔像是沾了雨水的潮气,也显出些蒙蒙的湿意来。兴许是站在门外的廊道上等了一会儿,他额前的碎发也被毫无章法飞溅进来的细雨染湿了些。

    几个出教室的同学都被他吸引住目光,女生间已经低声起了惊呼。

    许从年没在意,甚至极自然地朝着这群学弟学妹露出个很有欺骗性的笑。

    “你怎么来了?”初迟顶着徐憬颇有深意的目光僵直着身问他。

    他修长骨感的手指捏着伞柄,把另一把还干着的伞抬起来,朝她晃了晃:“伞不要了?”

    初迟定睛瞧过去,才发觉这是她落在活动室的那把伞。

    还没来得及继续问,许从年便率先解释缘由:“傅元霜今天下午借钥匙去了趟活动室统计桌椅数量,发现你的伞落在那儿,就带出来了。”

    “她放学还有别的事,就托我把伞还给你。”许从年轻撇嘴角,“我看这雨下得还挺突然,就提前请了个几分钟假给你送过来。”

    初迟接过还被保存得十分干净的伞,有点意外地仰脸看向许从年。

    她还以为男生只会把雨伞丢在地上不管不顾呢。

    无论是初中还是高中,每逢下雨天,她的每一任男同桌都是直接把伞丢在地上,一天都没时间理会。于是不出一节课就被不知道哪儿来的脚胡乱踩了好几次也不知晓,还弄得伞上全是地上的灰。

    她都不忍心看。

    高三楼距离高二楼比较远,许从年愿意跑一趟给自己送伞,初迟内心还是有点儿感动的:“谢谢你。”

    教室里人散得差不多了,徐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从后门溜走,只余下两个人一高一低站在门口。

    许从年轻笑:“这会儿应该不生气了?”

    “……”

    初迟迷茫地眨了下眼:“谁生气了?”

    “你啊,”许从年宽薄的肩抵着墙,“昨天出电梯不还气着么。”

    他后来总觉得逗人逗得太过,把这姑娘惹炸毛不理人了,心里愧疚了有一会儿。不然今天也不会主动向傅元霜领下这份差事,给她送个伞当补偿了。

    初迟昨天出电梯那个决绝的背影还历历在目,像是在上演什么[从此以后再也不见]的悲情戏码。

    初迟:“我……”

    我生气个屁啊!

    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看起来有那么容易生气吗?”

    “没在生气?”许从年挑眉,“那看来我理解错了你昨天出电梯那个背影。”

    “什么背影?”

    “走路带风,像道上的大佬,跩得二五八万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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