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四月,湖面一片寂静,岸边翠绿的柳条柔顺地垂下,柳叶尖尖恰好没入一小截于水中。倏地,平静的水面上泛起一阵涟漪,一抹黑影从水中跃出,猛地冲上去碰到柳枝一角,随后又落回水中不见了踪影。
不远处一条小舟上传来一声轻笑,这声音悦耳清脆,像是昆山玉碎一般,沁人心脾。
不禁让人想去窥探一番有着这副好嗓音的少年是怎样一番俊美容颜。
顺着声音的发出地点看去,只见小舟船头伫立着一红衣少年,少年脸上漾着明媚的笑意,肤白胜雪,黑发如瀑,明眸皓齿,一举一动扣人心弦。
少年轻笑一声后又撒娇般地挽住了他旁边的青衣青年的胳膊,脑袋靠在青年肩膀上,一举一动中透露出的满是依恋。
阮知舟正与小芽说起他前几日见着的一桩趣事。前日一对新婚夫夫前来记阁找阮知舟拍照,瞧两人日常相处是恩爱得不行,可谁知他俩在两月之前却曾是从未见过面但相互嫌弃无比的呢。
两人中的汉子年二十又五,哥儿年二十又一,皆尚未成亲,在这个十四五岁便普遍成亲的时代两人都算是大龄剩男了,结果由媒人上门说亲时还没认识的两人就都互相嫌弃得不行。
哥儿认为汉子还没娶亲若不是因为其脾气怪戾便是身体有隐疾,汉子则是认为哥儿恐怕是面容丑陋不堪,就这样还未见面的两人便都彼此嫌弃恐惧着对方。但迫于家里的压力,两人还是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直接成了亲,在洞房之前两人都未曾见过彼此,但仅是掀了盖头两人便对对方一见钟情了,这不,都成婚两月余了两人还像是新婚夫夫一般如胶似漆,恩恩爱爱。
小芽听后忍不住笑了出来,像没骨头似的靠在阮知舟怀里,整个身子的重量全部放在阮知舟身上。
他笑说:“阿兄要让小芽年十八方可成亲,若是小芽也如同他们一般没有人愿意娶我可如何是好?”
阮知舟揽着他的肩,把他带回船内坐好,安慰他:“不会的,只要不是眼盲愚笨之人都不会不喜欢小芽。”
阮知舟笑眯眯的,端起小桌上的桃花酿抿了一小口,心里却在想他阿兄既不眼盲也不愚笨,相反还甚是聪颖,那想来他阿兄也是能喜欢自己的了。
所以自己嫁于他的可能性也大了些。
思及此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
桃花酿是一月前新酿的,入口清甜,也不醉人,他阿兄在岸边见有一酒家在卖就特意带他买了两壶。
小舟越走越远,阮知舟怀里靠着慵懒得像只猫儿似的小芽,手摸到腰间取下那粉色拍立得,将其调到自拍模式,下巴蹭蹭小芽的额头提醒他:“宝贝儿抬头。”
阮知芽对他全身心信赖,笑着抬头看向镜头,阮知舟将下巴搁在他头顶,按下了快门键。
小小的一张照片到了小芽手里,他拿着左看右看,爱不释手,阮知舟也看,不过是看他,看着还不够,还得再将拍立得举起对着漂亮的小少年拍下几张。
这时候他特别庆幸能有个拍立得,能把他家小芽的各个阶段都用照片的形式记录下来。
带着斗笠的船夫吆喝一声,小舟从湖心开始往岸边走。
今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平时在家的小姐哥儿们相携出游,在小桥上三两一堆赏景。
阮知芽今日开心,不知不知觉中喝完了一整壶桃花酿。阮知舟下船时提着空了一大半的酒壶无奈弹了弹他的额头。
“这么喜欢,嗯?”
阮知芽不说话,一个劲儿对着他笑,手主动握住阮知舟的大掌。
这段时日他忙着功课,阿兄忙着记阁的事,他们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单独在一起玩耍过了。今天阿兄关了记阁来陪他,这让他怎么不开心。
岸边有酒家,有酒楼,阮知舟牵着阮知芽的手向着酒楼走去。
这岸边的酒楼大都主卖一些水产品,阮知舟点了红烧鲈鱼,油闷大虾以及辣炒花蛤,爆炒鱿鱼,带着小芽落座于二楼窗边,对面坐着面无表情的陈蛰。
淮湖很大,在酒楼二楼这个视野较好的位置也看不到它的尽头,小芽兴致勃勃地拉着阮知舟一起往酒楼下面看。
然而这一探头却发现酒楼下不少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俩。
阮知芽一脸懵逼,把脑袋缩回来往身后看了看。
没有人啊,那他们在看什么?
小芽疑惑地再次探头,那些人的视线仍然还是在他们身上,毫不掩饰地瞅着他俩。
阮知芽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
刚想开口问问就被他阿兄揽着肩带了回去。
“小芽,吃饭了。”他阿兄说,还把筷子递到了他手中。
阮知芽便没有再过多地纠结,脸上带笑地接受他阿兄的投喂。
一顿饭吃完,不管是被投喂的还是投喂的人都很开心。
两人手牵着手晃晃悠悠地逛街,逛得差不多了才意犹未尽地回府。
第二日,阮知芽照常在府内跟着姜夫子学习功课,阮知舟则是回到记阁拍照。
然而阮知芽才刚刚学习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告知有人来访。
陈蛰跟着阿兄去记阁了,府上有之前的车夫陈谷,相当于是管家,平时有什么事都是陈谷在打理,按理来说有客人来访是不会让阮知芽知道的。
但是今天情况比较特殊,陈谷吞吞吐吐半晌,最后来了一句:“来人是媒婆,来给潘家公子向小公子提亲的。”
阮知芽:“……”
拨弄算盘的手指一顿,他面无表情看向陈谷:“来向我提亲?”
陈谷没由来地头发一阵发麻,小声回答了一句“是”。
“我阿兄呢?”阮知芽问他。
陈谷盯着自己鞋尖答:“大公子一个时辰前便去了记阁。”
阮知芽蹙眉,拿过一旁的书看,语气很是不开心:“陈谷哥哥你去将他们打发走,就说我才十三岁,还小呢,不可以成婚。”
“这……”陈谷嗫嚅半晌,很想说十三岁不小,要打发人也不至于用这么扯的理由,但是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答应一声便退下去打发人去了。
阮知芽坐在书房里越想越不开心。
怎么会有这么邪恶的人,他明明才十三岁,还有五年才可以成婚,这些人却早早便将主意打到他头上了!
而且他可是要嫁给阿兄的!!
嘴一瘪,阮知芽将书拍在桌上,非常不开心。
豆子本来是在一旁悄悄嗑瓜子的,陈谷来了一趟带来有人向小公子提亲的消息把他也给惊到了,见小公子不开心便将自己刚刚剥出来准备给阿爹的瓜子仁放在了他面前,仰着头道:“小公子别生气,你吃这个瓜子仁,可好吃了,豆子去前院帮你看看他们走了没。”
小芽看了看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悄悄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就见阮知芽说完后豆子微微瞪大了眼睛,最后露出纠结的神色,继而又缓和了脸色,拍了拍胸脯向小芽保证自己一定好好完成任务后便溜了出去。
阮知芽望着豆子离去的背影松了口气,随后便起身在屋内踱步,等待着豆子的消息。
另一边,记阁。
这几日记阁的人流量稳定了下来,阮知舟不用再每天忙得像个陀螺似的,到了中午和晚上既定的时间便可回家去陪小芽了。
记阁的一楼是客人等待的地方,二楼则是拍照的场地。
阮知舟特意去找木匠做了号码牌给客人,让他们在楼下等着,按照顺序给客人拍照。
这记阁虽然才两层楼,但是却极为宽广,因此阮知舟便招了卖茶水和糕点的小摊主在一楼卖东西,他收点租金。这样客人们等着的时候便会买些茶水糕点,他和两个老板都能赚些钱。
今早已经拍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照片了,再过一个时辰左右便能回家陪小芽了,想到这阮知舟就打起了精神,举起拍立得等着下一位客人进来。
来人是一位长相俊逸,衣着华贵的公子,见着阮知舟便笑着行了一礼:“阮公子,久仰大名。”
阮知舟笑笑,随便跟他扯了几句便举高了拍立得准备开始拍照,但来人攀谈的兴致貌似很高,仍站在原地和阮知舟闲聊,从他家在哪儿聊到他家几口人,几个姊妹。
阮知舟放下举酸了的手,干脆坐回凳子上喝了口茶水。
“阮某家中有一弟弟。”他回答道。
来人眼睛倏地亮了起来:“阮公子的弟弟可是那日同你一起泛舟的小哥儿?”
阮知舟喝茶的动作一顿,眉头轻蹙,转瞬又恢复如常,他语气冷了下来,看着人道:“你想说什么?”
来人没察觉到他的不耐烦,还在自顾自说着:“实不相瞒,阮公子带着弟弟泛舟那日在下也在淮湖边上,恰巧有缘见着了阮公子和阮小哥儿。从见着小哥儿的第一眼开始在下便对其念念不忘,遂今日前来与阮公子结交一番。本想着遣媒婆去贵府向阮公子亲长提亲,但既然小哥儿只有阮公子一个亲人的话在下便在这儿向阮公子提亲娶阮小哥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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