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用比赛的奖金来住旅店我没有意见……”
散兵幽怨地瞪着埃列什基伽尔,忽然振臂一指大喊:“但为什么要带上这个家伙啊!”
隔着玻璃墙,戴着墨水蓝色帽子的男孩心满意足地泡在大号浴缸里,埃列什基伽尔正往里面加海盐。
水月快乐地把头缩在水面以下,咕噜噜浮上一串小水泡。埃列什基伽尔倒海盐的手微微一滞,觉得自己好像在煲一锅水母汤。
“因为水月说他还没找到住的地方嘛,要是像我们一样遇上坏人就坏了。”
“我可不觉得这家伙会那么容易被欺负。”散兵哼了一声,抱着手臂倚在一旁。
“说起来,你倒是对这里适应良好嘛。”埃列什基伽尔抬起头吐槽道。
刚住进酒店这位优雅少年就直接预定了精油按摩,现在正敷着厚厚的火山泥面膜,小脸煞白且五官模糊。他转身坐上一张躺椅,享受着露天阳台吹来的晚风。
她揉揉额角,一天的疲惫仿佛一下子涌上心头。粉毛水母少年愉快地对她道过晚安,宛如珊瑚礁浅水的渐变发色在清澈的水中飘飘摇摇,看上去像虚幻的梦。她走出浴室,修勾正趴在藤编椅上观看外边的夜景,身旁小桌上摆着果盘和玻璃瓶装的饮料。
“这是什么?”埃列什基伽尔拿起一瓶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只能确定是附近小作坊的街头廉价饮料。
感觉上次喝到这种廉价饮料是好几年以前的事呢。
拧开尝了一口,热带水果味的酒精饮料。
酒精摄入使得状态变得有些奇怪,蹦跳了一天的身躯依旧酸痛到不想动弹,头脑却出奇地清醒。她撑着头醉眼朦胧。
“我喝了菠萝味的。”修勾从藤椅上蹦下来,看上去跃跃欲试,“对了,我要去夜店蹦迪,今晚你们不用等我了哈。”
说罢利索地翻出四楼阳台,像蜜袋鼯一样啪地落在茂密的热带常绿树丛中,埃列什基伽尔往下看,乌泱泱的人群不时被彩灯光线扫到,一瞬间站在光线中的人便格外清晰,她凝视着年轻男女光鲜美丽的皮肤和头发,微笑起来。
“你在看什么?”
穿木屐的少年走来,洗净面膜时沾湿的刘海向后抹去,艳丽鲜明的五官呈现出少见的苍白。窗外喧嚷的浪潮无法淹没孤岛,两人注视彼此,从对方的眼睛看到置身人群之外的冷清。直到他双手撑在她两侧的扶手上,下一秒就可以像街道上的所有人一样忘却一切放纵欲望。
一线光亮打在修剪精致的齐耳短发上,呈现出流光闪烁的蓝紫色。她恍恍惚惚想起植物科的讲师曾说过的,在贫瘠恶劣的火山灰和碎石中生长出的紫阳花,土壤酸性越强则越蓝越紫,交融成电光般绮丽的色泽。那种恐惧寂寞般总是攒成绣球状的花朵,的确和眼前的少年眼眸一样美丽。
既像曼陀罗又像野兽的美感。
此时此刻,空无一物的眼眸和窗外醉生梦死的人群,究竟哪个才是水泡般的幻影。
埃列什基伽尔的理智和思绪越飘越远,当时的教室在讲什么?好像是药剂与召唤法阵的交互影响,因为植物属性的魔力会发生反应,所以小说里画错法阵、搞错祭品和材料结果送命的倒霉情节是真的可能发生的,还不少见。
少年下一刻就要亲吻上来。
等等。
埃列什基伽尔突然一个激灵坐直,她好像已经三天没看书了。焦虑像一股大浪兜头泼过来,她立马从仰倒的姿势坐直。
“怎么?”他的嗓音沙哑迷离。
“我要学习,过几天我哥要来查我功课。”
“?”
几分钟后,散兵盘腿坐在床上表情扭曲,朝灯下愁眉苦脸翻书的少女狠狠砸过去一个枕头。
埃列什基伽尔熬到天都蒙蒙亮才倒头睡觉,半睡半醒之间她是被热醒的。
空调嗡嗡地运转着,阳台未饮尽的饮料玻璃瓶口粘着飞虫。房间笼罩在发亮的白光中。
不知什么时候从浴缸爬出来的水月在聚精会神玩着掌机,看她醒来笑着问:“要玩游戏吗?”
埃列什基伽尔接过来,一阵迅猛操作后屏幕跳出大大的“winner”字样。
她听到头顶清清楚楚的哼声,身边的床铺一沉,散兵面色不善地从她旁边坐下,眼睛却紧紧盯着她手中的小屏幕。
“我也要玩。”他伸出的掌心向上,板着脸说。
“说起来,海选今天下午就进行到最后一场大乱斗了。我们要去看看吗?”
“去观摩一群混混在泥里打滚的丑态吗?”散兵高傲地扬起下巴,同时举起的还有同样赢下的一局的掌机,得意洋洋的笑脸带着点炫耀的滋味。
“出去走走也好嘛,附近有不少娱乐设施。”埃列什基伽尔从他手里拿下游戏机还给水月后跳下床,单脚蹦到柜子旁翻出零食吃。
“哦?现在摆出一副悠闲消遣的样子,昨晚是哪个笨蛋怕大人检查功课,做不出书上题目就哭哭啼啼的?”
“酒后吐真言罢了。”埃列什基伽尔脸皮超厚,心态良好,维持着脸上的假笑,“没骗你,我家里超级有钱,不努力就只能回家继承亿万家产了。”
少年紧紧盯着她,眼神混合着不快和恼恨,最终别过头:“鬼才信你。”
“我也饿了。”一直笑眯眯围观二人斗嘴的水月举起手臂,“一起出去走走吧,好玩的事情说不定会从天而降呢。”
三人走出酒店,埃列什基伽尔发现水月还是和第一次见面一样的赛博风叠穿。就连有着近似四叶花纹的帽子都没有摘下过,她不禁盯着对方陷入沉思。
……不会帽子是水母本体吧。
深海猎人们,现在还好吗?
“你的。”
红艳艳的蛋筒冰激凌突然递到她面前,她回过神,只见散兵把头扭到另一边:“不喜欢吃就算了。”
“谢谢了。”她接过来咬一口,余光突然瞥见少年憋笑到颤抖的肩膀,但是为时已晚。火辣的触感从口腔直冲天灵盖,她直接被辣的嗓子哑:
“散兵!!!”
“哈哈哈,活该。”少年活蹦乱跳地冲她做鬼脸。
埃列什基伽尔的手指掰得咔咔响,面目狰狞地追上夺路狂奔的少年,转过街角就是沙滩,他们撞进一大群汹涌的人群。等到反应过来已经被几个身形魁梧的持械成年人团团围住。
“喂,臭小子,你敢随便撞我?”
“哈?你算什么渣滓,敢来挑衅我?”
埃列什基伽尔瞪大了眼:“等——”
“小弟弟,你知不知道这么嚣张在大混战中很容易被淘汰啊!”
一个黄毛非常骚包地把手里的小刀耍了个花活,突然猛击身后一个正和对手角力的大个子。对方差点一个趔趄,扭过头来就破口大骂:
“你找揍吗!”
“冤枉啊大哥,是这个小子干的!”黄毛立刻扮大惊失色状,指向横眉冷对的散兵。
这样也行???埃列什基伽尔错愕无比,就见纤细少年冷笑一声:“你真的以为,我会怕你们这些虫子?”
下一刻,所有人的视力都无法捕捉他出手的瞬间,黄毛惨叫一声,捂住血肉模糊的小腿倒在地上。而挥舞着硕大拳头而来的大个子被一脚踢飞,砸倒了附近的好几个人。
混战中的更多人看向了这边。仿佛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手持棍棒和扳手的当地人慢慢包抄过来。
少年脸上嗜血的战意慢慢复苏,遮掩不住的嘴角上扬。
“再来多少人都会是一样的后果!”
电视机前,长发有角的女性注视着屏幕上张狂揍飞一波又一波参赛者的小少年,扭头对老虎耳朵的富家大小姐说:
“我说ssy啊,这不是刚刚让老板在冰激凌里猛加辣椒的那个吗?”
“八成是家里没管好的小屁孩吧。”诗怀雅翻了个白眼,“不过,打架下手也太狠了点,陈晖洁看到肯定要婆婆妈妈了。”
“哈哈哈,老陈就是这么个性子,遇上看不惯的事情一定要插手。”星熊说,“不过这小家伙还真惹眼,镜头盯着他拍半天没动了。不知道林小姐和老陈那边打的怎么样。”
“她还用得着我们操心,格斗培训的时候不是放倒了整个近卫局的人?”诗怀雅撇嘴,挑剔的目光落在电视上,“不过旁边这个女孩怎么回事,哪有拿法杖近身打架的?”
“可能是用法术的感染者吧。照这样打下去,老陈和他们肯定要碰上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真是等不及看陈晖洁那张臭脸教训臭屁小孩了!”
“ssy你……哎,算了,我也想看。”
放开手脚、许久未体会到畅快打斗的散兵动作越发潇洒,眉骨上飞溅的血红衬得他更加狠戾,自然也将之前“不愿意放下身段相争”的话抛在脑后。
一阵锋锐骇人的剑气从身侧袭来,他心中警铃大作,一个闪身躲开,转头看到了蓝发女性。
笔直指向他的是包裹在布中、尚未出鞘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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