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真正戏剧的复象。———翁托南·阿铎

    冬日寒气袭人,平滑如镜的冰面上,就见一老人将手里的弹丸和梧桐鸟儿一同抛向空中,弹丸在高空盘旋之际,梧桐鸟儿敏捷飞起直追,快速衔咬着弹丸飞回,此时老人嘴里叼上一长约40厘米的中空管子,管子里一枚小弹丸被老人猛力一吹,飞向高空,梧桐鸟儿途中再次飞身而起,如利剑出鞘一般再次衔住第二枚弹丸。就见那梧桐鸟儿衔着两枚弹丸,乖巧地落在老人掌心,慢慢将弹丸轻吐而出。

    隽筱上前,摊开手心的蓖麻子递到梧桐鸟嘴边。

    她抚摸着指尖的梧桐鸟儿,一脸欣喜地说道:“姥爷,我也想学梧桐打弹…”

    姥爷心情大好,拿着中空管把玩一番,收到腰间,“哈哈哈,糙老爷们的假把式你学来干嘛……”

    冬日最冷的这天,隽筱陪着姥爷来山秋公园驯鸟玩,这让隽筱想起了小时候和姥姥姥爷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

    姥爷现在早已鹤姿银发,他们一路闲逛,路过街心公园的复兴超市,姥爷喊住隽筱,“隽隽,姥爷陪你进去买点吃的…”

    隽筱看了眼超市的招牌,一下想起,这是她9岁那年抓住逃犯的那家超市。时光不停流逝,复兴超市竟还是原来的复兴超市。

    姥爷双手交叠在身后,跟在隽筱身后慢慢走着,他不禁感叹年纪大了,眼前的事记不住,以前的事却历历在目。

    隽筱举着手里的小酒瓶,笑颜灿烂地喊道,“姥爷,来点?”

    姥爷笑逐言开,“哈哈,来点!”

    隽筱和姥爷一路闲逛,不知不觉就到花鸟鱼市场前,姥姥已经明令禁止姥爷再买鸟。姥爷到了路口还是心痒难耐,一路探头探脑,咱也不买咋咱就瞧瞧眼。

    隽筱瞧出姥爷心思,笑着说:“姥爷,我想要盆绿植,我们进去瞧瞧吧。”

    “行啊!花花草草姥爷最懂,姥爷陪你去看看。”说完姥爷就朝着反方向的鸟市方向去了。

    隽筱提着两瓶小酒跟在后面,觉得现在的姥爷像个大孩子。

    花鸟鱼虫市场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一会的功夫隽筱和姥爷就被挤散了,她着急地张望寻找,就见姥爷正和一身高挺拔的年轻人说着话,那年轻人背对着隽筱,她越看越眼熟,那俊朗的体态分明是容昱,他手里提着一个精雕细琢的鸟笼,笼里是一只蓝靛颏。姥爷笑逐言开地搭着容昱的肩膀,亲密地像是认识了很久。

    隽筱越过人群,走到容昱身后,看着姥爷,惊讶问道:“姥爷,你们认识?”

    姥爷忙热情介绍道:“隽隽,来来…这是小十一…”

    隽筱一脸疑惑不解地看着容昱,“你叫小十一?!”

    容昱心虚地摸摸鼻子,说道:“爷爷…不不……姥爷…我们先出去再说吧…”

    姥爷听这好端端地怎么爷爷就改口姥爷了?!狐疑了半天,突然脑子灵光一现,他双手一拍,“得嘞!”一声,幡然顿悟过来。

    他一双眼睛瞬间化作鹰眼盯着容昱,手指忍不住点点容昱又点点隽筱,“你……你你你………”

    他双手一背,一路摇头晃脑走出了花鸟虫鱼市场。

    容昱和隽筱默默跟在其后,容昱牵着她的手不放,隽筱撅着嘴,玩笑说道:“你是谁?快撕下你的□□!”

    “我!是!你老公!”容昱铿锵有力地回答道。

    两人相视一笑,十指相扣。

    -

    回到姥爷家,姥爷接过容昱的鸟笼放在桌上,自己往摇椅一躺,摸了把碟子里的花生米,就往嘴里送,中途还不忘起身逗弄一番蓝靛颏,那逍遥快活…

    容昱熟门熟路地模样,不似第一次来姥爷家,隽筱砌了一壶茶,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自己也坐下喝了起来。

    片刻的沉默,姥爷和隽筱几乎异口同声道:“你们…”

    容昱一时不知道先回答谁好,隽筱倒是先接过话来:“我和容昱是同学。”

    姥爷轻哼了一声,饶有趣味地说了句,“手牵手的同学,当我老糊涂呐!”

    隽筱一下脸红到耳根,话锋一转道:“姥爷你们怎么认识的?”

    姥爷起身走到鱼缸前,拿起鱼食随意地散了两下,“这小子小时候皮猴一样,上蹿下跳掉冰窟窿里,我给他捞出来的,后来就老爱跟着我,这臭小子和你一样,说什么要学梧桐打弹!”

    隽筱觉得这事好奇妙,她忍不住问道,“那我怎么一次都没见过他!”

    姥爷双手拍打着,抹掉鱼食碎杂,解释道:“你早两年遇到那逃犯,你妈担心的就差没把你栓裤腰带上,没几天就把你人接走了,给我气的!”

    “我掉冰窟那会儿刚好十一岁,所以姥爷叫我小十一…”容昱接话道。“当时天冷得厉害,姥爷直接把我带回了家。”

    他们一来二去地说着话,回忆着当年的点点滴滴。

    容昱那年十一岁,和爷爷容霍在山秋湖冰钓,他当时特别调皮精力旺盛,在冰上上窜下跳,直接把自己窜到冰窟里,幸好被路过的隽筱姥爷捞了出来。当时担心容昱冻出毛病火急火燎地就往家里带,那会儿睡得还是隽筱离开后的房间。

    十一岁的容昱冻得牙齿打颤,盯着墙上写着隽筱名字的奖状发懵,而落地镜里的容昱正穿着隽筱的粉色大棉袄。卧室的镜子上贴满了龙猫贴纸,贴纸正好遮住他冻得发白的嘴唇,看着格外滑稽。

    容昱确定这个房间属于一个叫隽筱的小姑娘,因为桌上还摆着她的照片,这件事在他平淡无奇的童年里留下了重重的一抹痕迹,因为他不仅掉冰窟窿里,还穿上了小姑娘的粉色棉袄取暖,他这辈子恐怕想忘也忘不掉!

    他深刻地记住了,那个贴满龙猫贴纸的房间,当然还有那个很难忘记的名字隽筱。

    那之后容昱就经常跟着姥爷玩,看姥爷在冰面上驯梧桐鸟打弹,直到他父亲去世被李邵芬接走。

    隽筱把容昱送到院子门口,终于忍不住大笑道:“你居然穿过我的粉色大棉袄,那可是我最喜欢的一件,哈哈哈哈。”

    容昱见四下无人,捧着隽筱的脸,猛嘴了一口,隽筱一下收敛了笑意,一脸粉红,隽筱好奇问道,“那你一早就认出我了?”

    “听到名字觉得好熟悉,那天你在我位置上捡龙猫,我就确定了。”他又得意地补充道,“注定是我老婆!”

    “你还要不要给你爷爷送蓝靛颏?”隽筱不看容昱,指尖在鸟笼上来回拨动,有点不好意思说道。

    容昱笑眼弯弯,就着隽筱的唇又是一口,只是这吻持久又温柔…深情又缱绻…

    送走容昱之后,隽筱回到屋里,就见姥爷还坐在躺椅上听着小曲打着节拍,一脸的自在快活。

    她桃花眼咕噜一转,转身往屋里走,就听姥爷道:“你爸知道吗?”

    隽筱回头见姥爷还是闭着眼,摇头晃脑地打着节拍,悠哉悠哉,她坦诚道:“知道…”

    姥爷又问道,“气的不轻吧…”

    隽筱心虚的“嗯”了一声,岂料姥爷突然起身,大快人心地说道:“该!就该也让他尝尝闺女跟人好了的滋味…哈哈…咳咳…”

    隽筱忙上前给姥爷拍背顺气,着急说道:“姥爷…你还好吧…”

    “我…我好着了,小十一不错,比你爸强,哈哈哈哈…”说完姥爷摆摆手,隽筱起身松了口气,默默回了房间。

    隽筱站在那面贴满龙猫的镜子前,嘴角笑意难掩,只觉缘妙不可言。

    -

    容昱骑着自行车,一路往爷爷家里去,沿路经过山秋湖,山秋湖早已结了厚实的冰,冰面如平整无暇的玻璃镜般泽亮,容昱心头被回忆牵动,脚下不自觉一停回头望了望,就见不远处有一人站在湖面,那人嘴里叼着根冰棍子,有一搭没一搭喂着鸥鸟。

    卫斯礼穿的非常单薄,一身黑色休闲西装,裤子的裁剪是略微带设计感的拖地裤,线条流畅利落,毛线帽下的狼尾发抚在颈间,一身的简洁在他身上却显得矜贵。

    不知为何他只是静静站在那,这无暇净白的冰面被衬得更加孤寂寡凉,他嘴里这会儿还吃着冰棒,严冬里看着愈发寒冷。

    天色渐暗,容昱思虑着还是骑上了自行车,脚下却没能踩动,他回头看了眼卫斯礼,卫斯礼漫不经心地蹲着,在冰面上一阵捣鼓,那画面让容昱一下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这入夜黑灯瞎火,冰上又滑,一不小心就会摔出个好歹,还没等容昱喊他,就听卫斯礼暴躁地谩骂声,“卧槽卧槽……”,卫斯礼一脚已踩进了冰窟窿里,裤子湿了一大截。

    容昱把自行车迅速一放,健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子,跟逮着小鸡仔一样,卫斯礼被领着,脸色一下阴沉下来,正要发作破口大骂,回头见来人是容昱,他眼神微愣,在身后打了个手势,刚要冲上来的保镖阿特快速退回原地,没让容昱瞧见。

    “你这是吃饱撑的!”容昱语气不耐却略带关切。卫斯礼裤子湿了大半,现在看着又冷又滑稽。

    卫斯礼眼下狼狈,冷得直哆嗦,嘴硬着破口大骂道:“这…这冰面特么这么不经戳!都不知道那群傻批都玩的什么,早晚…一个个都掉窟窿里!”

    容昱看他暴跳如雷的模样,只觉好笑,“腿断了没,没断就走!”

    卫斯礼脚冻得发麻,直嚎道,“卧槽!卧槽!老子这…腿没知觉了,你特么快给我两脚,我咋没感觉了…!”

    容昱被他嚎得头疼,“你再大喊大叫,我给你脑子两板砖你信不信!”容昱把他手一拖驾到肩上,往自行车边走去。

    “你特么拖尸体了,老子…”卫斯礼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就被容昱一个盖帽,容昱喝道:“闭嘴!”

    卫斯礼从来没被人打过,这下死活不干了,恼羞成怒就要和容昱大大出手,却听容昱说道:“上车!”

    卫斯礼四下张望,到处搜寻车在哪里,容昱抬了抬下巴,卫斯礼一看是辆自行车,车前还挂着一鸟笼,他顿时眼前一黑,就要回头呼喊保镖阿特。容昱又是后脑勺一拍,“快!”

    卫斯礼条件反射往车后一跳,发现腿脚居然不麻了。

    就这样,容昱载着卫斯礼扬长而入。只留下保镖阿特和一众人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阿特一脸懵批,厉声喊道:“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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