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宋芷云拿筷子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口应道。

    “你就不想再对我说点什么?”方景辰最受不了她那种把外界的一切都屏蔽掉的态度,明明是有很多想法的,却又装作漠不关心。

    “一路顺风。”宋芷云闷头“吃草”,嘴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

    “你就不想问问我是去干什么的,去多久,是不是回去了就不再回来了?”方景晨有些急了。他这两天被家里催他回去的电话给搞烦了,他知道这次自己是躲不过去了。回去不可避免的要被催婚。他现在只想要她一个态度,哪怕是一句话,一个眼神也好,都可以让他和家里摊牌更有底气。可是,却没有,什么都没有。

    此时的宋芷云正低着头,木然地用筷子搅拌着菜叶。

    “不回来不是最好吗?留在宁城对你的未来会更好。”

    “宋芷云,你到底有没有心,这些话真的就是你想说的吗?”方景辰原本斜靠在墙上,他忽然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桌旁的她。

    宋芷云怔怔地抬起头来,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他身体投射的阴影之下,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让她感觉窒息。

    “方景辰,我们放过彼此,难道不好吗?”她也站起身来,可是身高差造成的差距,让她不得不抬头仰视着他,就像他们之间仿佛有什么不可跨越的距离。

    方景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抱歉,我可能刚才太急了,你说的对,我们都给彼此一些冷静思考的时间,等我从宁城回来,你再给我答案,好吗?”

    宋芷云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为什么总是会错意,她说的明明是放过彼此,难道拒绝的还不够清楚吗?

    方景辰自知在留在这里只会让彼此更加尴尬,所以便默默地离开了房间。

    宋芷云又重新坐了回去,原本就没有什么滋味的鸡胸肉,此时吃在嘴里更是味同嚼蜡。

    第二天一大早,方景辰便出发回了宁城。

    宁城到荔城县的高速公路上个月底刚刚通车,原本从宁城到新合村只能走省道,而且有很长一段路都是盘山公路,路况不好很容易出事故,而且经常堵车,所以以前去一趟省城至少也要五六个小时。而如今随着隧道和高速公路的通车,到宁城只需要两三个小时,行程时间较之前缩短了近一半。这也让方景辰对未来新合村的文旅小镇项目充满了信心。

    一路上十分顺利,他赶到爷爷家时,刚好赶上吃午饭。

    爷爷现在住在河滨路的老别墅区,那栋洋房是方景辰的太爷爷在宁城淘到第一桶金时买下的,这一片都是典型的民国建筑。老别墅区里面的布局犹如迷宫,道路错综复杂,几乎没有正南正北的,第一次来的人,多半会迷路,路两旁种的都是高大的法国梧桐,茂密的枝叶阻挡了夏日毒辣的阳光,走在路上,只觉得一片阴凉,连体感温度都下降了不少。

    如今方景辰的父母早已搬到了半山别墅上去住,只有爷爷还守在这栋老别墅里。

    这栋老别墅,是当年方景辰的太爷爷从某个富商手上买下来的,是那个时候典型的中西结合式的设计风格。

    整栋房子都具有典型的江南古典私家园林风格,卷棚歇山式屋顶加上围墙上开的漏窗,仿佛置身苏州一般,可平面结构和材料却采用的是西式的。

    楼前是宽敞的庭院,一条小径直通院门口,小径上用鹅卵石铺成了梅兰竹菊的图案,也凸显着主人的风骨和品味。

    方景辰把车子停在院门口,步行进去,院墙上的凌霄花开得正艳,院子里几口大缸中的睡莲也悄然绽放,紫色的花朵,静谧而悠然,散发着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气,让方景辰想起了宋芷云发丝间散发的香气。

    “景辰回来啦。”

    方景辰正站在睡莲前低头失神,忽然听见六叔的声音。

    六叔以前是爷爷的司机,后来爷爷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他也不再开车做了爷爷的看护,他是看着方景辰长大的,不似家人,却早已是一家人的那种感觉。

    “六叔。”方景辰回过神来,转头打了个招呼。

    “你怎么晒得这样黑了,不过倒是看上去精神了不少,身体看着也壮实了。”六叔放下手中的花剪,“快进屋去吧,外面太热了,宁城不比那边山里吧,就像个大火炉。”

    方景辰和六叔一前一后往前走,“六叔,这院子里的花您侍弄的挺好呀。”

    “没事瞎搞搞呗,主要是老张搞的,我轻易不插手,省的他又背后埋怨我,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儿我才不干呢。”

    老张是家里的园丁,和六叔一见面不出三句话就要吵起来,倒是给家里添了不少热闹。

    “老爷子,您看谁回来了。”

    方朝晖正在给鱼缸里的金鱼喂食,转头一看,顿时笑容爬上了嘴角。

    “爷爷。”

    “快让我看看,你这都多长时间没回来了,还记得我这个爷爷啊。”方朝晖放下手里的鱼食,接过六叔递上来的毛巾擦了擦手。

    “你怎么晒得这么黑,精瘦精瘦的,跟个黑猴子似的。”爷爷摘掉老花镜,拉着方景辰坐在沙发上。

    方景辰有点哭笑不得,“爷爷,我到底是不是您孙子啊,有说自己孙子像猴子的吗?”

    “我这不是心疼你吗?你要不是我亲孙子,我才懒得呢。爷爷拿起茶杯,喝口茶,“我是一贯不反对年轻人出去锻炼锻炼的。”

    方景辰点了点头,他深知,他太爷爷和爷爷虽然已经在宁城站稳脚跟,完成了原始财富积累,但是终究都是过过苦日子的,从小也一直都是这样教育他的。

    谁知,爷爷却忽然话锋一转,“你呀,还是一个人不懂得照顾自己,身边要是能有个贴心体己的人,平时能给你帮衬一把,炖个汤做个菜给你补一补,你也不知至于瘦成这样。”

    方景辰一口热茶刚进嘴里,差点吐出来,“爷爷,您打住。怎么你们一个二个的全都商量好了是吗,三句话不离这个主题?”

    “我不是催你结婚,但是这么些年了,爷爷都没见你身边有出现过一个女孩子,我这多少有点担心。”方朝晖总觉得他这个孙子仪表堂堂,有颜又有才,应该不会缺少女孩子的倾慕,可是他却好像对这事一点都不关心似的,反倒跟他那几个哥们儿走得挺近,这不得不让他担心。

    “爷爷,您放心,这种事多少也是要讲究缘分的,等我遇到对的人,一定会第一时间带到您这来,到时候万一我们爸妈反对,我还指望着您能帮我说句话呢。”方景辰从小在爷爷身边长大,深知和爷爷聊天的套路。

    这话一出口,爷爷果然笑了,“我就知道你小子孝顺,那你偷偷先告诉爷爷一下,你是不是有心仪的人选了?”方朝晖商海沉浮这么多年,自己孙子的那点小九九自然也是一眼看透。

    方景辰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对爷爷撒了谎,因为他实在不能确定爷爷能不能接受宋芷云,况且宋芷云现在都还没有答应做他的女朋友,他实在不敢冒这个险。

    ”还没有呢,有了的话,这次我不得一块带过来见您吗?”

    方朝晖转念一想,他说的确实也有道理,便也没再追问,“你应该知道茜妮丫头要回来了吧?”

    方景辰拿起桌上的香瓜上去就是一大口,“嗯,爷爷,您这瓜是后院种的吗,好甜啊。”

    “我跟你说话呢,你别给我打岔。”方朝晖伸手敲了敲茶几。

    方景辰放下手中的香瓜,“这事我是真不知道,我从来也不关注她的事。”

    “那你现在总该是知道了?”方朝晖知道他是在顾左右而言他,便反问道。

    “嗯。”

    玻璃杯中泡的是顶级的黄山毛峰,片片叶芽正缓缓沉落杯底,一如此刻方景辰的内心,已然跌落谷底。

    “等她回来了,跟她见个面,吃个饭,聊聊天,毕竟你们也很久没见了。”方朝晖的语气虽然听起来风轻云淡的,但脸上却带着不容质疑的神情。

    “爷爷,我从小就只把茜妮当妹妹看待的。”方景辰还想再反驳一下。

    “哥哥请妹妹吃个饭也是天经地义,无可厚非的,不是吗?”方朝晖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方景辰急忙转变了话题,“爷爷,您总是关心我个人问题,就一点都不关心我的工作和事业?”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你的能力我一向放心,毕竟是我方朝晖的孙子。”一说起这些,方朝晖脸上便露出了骄傲的神情。

    方景辰忙趁热打铁,“爷爷,你猜猜我这次回来给你带什么了?”

    “你还能带什么,不就是那老三样吗,闷酱、笋干、香菜(一种咸菜)。”

    两个人正说着,六叔刚好拎着从方景辰车上拿来的特产过来了。

    “你别说,我还真想这些东西了,人不管走多远,多大年纪,总是忘不了家乡的味道。”方朝晖感叹道。

    “爷爷,但是,这些您可不能多吃,您血压高,太咸的东西不能多吃。回头我得让六叔好好地看着您。”方景辰说着,把方朝晖从沙发上扶了起来。

    祖孙两人往餐厅走去。

    方朝晖依然不忘唠叨,“下次你什么时候回来,记得提前打招呼,我让小孙做你做喜欢吃的笋干烧肉。”

    “行,我今天这不是想给您一个惊喜嘛。”

    方景辰三言两语又把爷爷哄的哈哈大笑起来。

    老爷子难得的开心,中午非要拿出来一瓶贵州特供的白酒,要喝两盅。

    方景辰见状可有些急了,“爷爷,您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保重身体,我可是听说你最近的体检结果出来了啊。”他佯装生气,只希望爷爷健健康康,不要乐极生悲。

    “谁这么多嘴多舌,跟你说这些个有的没的,你人在外头,让你知道这些不是让你干着急吗?”

    “还不是我妈。”方景辰心想,这回可以趁机在老爷子面前告一状了。

    “过几天周末了,正好你爸妈要过来吃饭,你也一起过来。”没想到,老爷子并没有接他的茬。

    方景辰心想,这下可好,状没告成,反倒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你跟你爸妈别老是较劲了,他们也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你跟他们较劲都较了十几年了,有意思吗?”方朝晖反问道。

    方景辰沉默了,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一个矛盾体,一方面想要拼命挣脱家庭的桎梏,不想接受被安排的命运,就像他当年出国留学一样,家里给他选的是商科,他出去以后,自己换成了喜欢的建筑学,可最后还是顶不住家里的压力,前两年又出去进修了商科。

    另一方面,他是个孝顺又重情义的人,他放不下爷爷奶奶,和这一大家子人,从小就养成的家族观念,让他即使叛逆,但最终也是会变想妥协。

    由于方景辰的反对,老爷子最后没有喝酒,他也知道爷爷上次体检是腿上长了一个骨刺,需要近期做手术,不然会影响行动能力。

    可能是因为之前祖孙二人的对话谈到了一些彼此都不愿提及的话题,所以这顿饭吃的气氛有点凝重。

    方景辰心事很重,想着该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那场暴风骤雨。

    他吃过饭边从别墅区开车出来,直奔在城西的那套公寓,虽然他最近不在宁城,但是每天依然有钟点工过来打扫,房间干净整洁,没有一丝灰尘。

    这个楼盘就是金胜开发的,也是他回国后接手的第一个项目,当时他留了一套顶楼给自己,房子虽然不大,但是视野却非常好,落地窗前可以鸟瞰全市的风景。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像是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可现如今,却偏偏有一件事脱离了他的掌控,超出了他的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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