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2

    粗犷男人除了刚才洪亮的第一句话,之后再和池翮聊天,姜临晴这里听不见了。

    吴嘉搓麻将的动作变慢,她本想继续讥讽姜临晴的上衣,但池翮也这样穿,吴嘉不得不把话咽回去。她对着姜临晴说:“哎,那个,你玩不玩的?”

    姜临晴这才收回视线,跟着她们一起搓。

    四双手之中,有三双洁白无瑕。姜临晴手背上的细薄红痕,特别明显。她不言不语,沉着眼,沉着心,沉着一股气。

    有男人发现,池翮的上衣与宋骞带来的这位女人的一模一样。他调侃说:“池翮跟女人撞衫了?”

    宋骞先前告诉姜临晴,自己的朋友有一件和她一样的衣服,他是顺口一提,哪知道这两人撞上了同一天穿同一款。

    然而,宋骞又想,池翮买这件衣服的那一天,姜临晴恰巧穿的也是那一件。世上就是有这样巧的事。

    宋骞上下打量池翮:“你说你,来的是压轴时间门,却没有压轴的排场。”

    “你给我夹道欢迎,我不就有排场了?”池翮见到的姜临晴,侧着脸,低下眉,憋气一样,快把腮帮子憋成鱼肚子了。“你怎么又带她过来?”

    “谁?”宋骞说完才知道是谁,“真别说,她的麻将打得非常棒,是我见过唯一一个让吴嘉臭脸的人。”

    “男人料理风流债,还要让女人来搭把手。”池翮似笑非笑,“宋骞,你退步了。”

    宋骞:“女人战争,我从来都是让给女人的。”

    池翮:“她不是你的,你推她出来?”

    宋骞:“我问遍了我的通讯录,没有一个女的敢上。只有她了。我给她起了一个外号,‘雀神’。”

    池翮:“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前女友的心计有多重。”

    宋骞挑眉:“上一次的确是‘雀神’赢了。”

    池翮扯出笑:“她赢了。但你的前女友肯定设了其他陷阱,让她输一次。”

    宋骞摸一下鼻子。上一次,吴嘉摔跤,他不得不让国字脸去送姜临晴。这事,是他理亏。“反正吴嘉这个人,最在意就是输牌。”

    池翮却说:“你还是不够了解你的前女友。”

    麻将桌的一个吴嘉的姐妹,面对门而坐,见到池翮过来,她撞了下吴嘉:“你前男友的好朋友过来了。”

    吴嘉今晚盘了一个松散的发髻,颈上挂了长短两串的珍珠项链。她侧头时,端着肩,露出雪白的天鹅颈。

    在她的印象里,她和宋骞的这个好朋友并不投缘。

    无可否认,池翮是出色的男人,有一股浑然天成的肆意轻狂,极易使女人沦陷。不过,吴嘉常常从他的惬意里,窥见到他对她的不待见。

    他这时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她也觉得,这笑是讥嘲。

    面子还是要做足的。吴嘉优雅一笑,正要跟池翮打招呼。

    他突然问:“吃饭了吗?”

    池家公子这么关心她,真是头一回。吴嘉抿嘴一笑:“还没吃呢,我这不是手痒,先来玩几局嘛。”

    池翮还是问:“吃饭了吗?”

    吴嘉再侧头过去,才发现,人家根本没拿正眼对她。他望着的,是那一个和他穿一样幼稚衣服的女人。

    有古怪。吴嘉的另两个姐妹也端正身子,看向姜临晴。

    姜临晴低着头。

    池翮又说:“饿的话就先去吃东西。”

    姜临晴没说话,继续出牌。她是饿了,把刚才憋的气全部撒在这一局胜负上,她甩麻将时,“啪啪”作响。偌大的空间门里,似乎都在回荡她的麻将声。

    这局麻将打的是风云诡谲。

    吴嘉思忖池翮站在这里的用意,分了分神。

    不一会儿,姜临晴胜。她站起来。

    吴嘉喊住:“哎,不是玩一局就跑了吧?”

    姜临晴:“我要吃东西。”

    “等等。”

    这一句“等等”,有两个人在说。一个是吴嘉,一个是池翮。池翮的话有鼻音,被吴嘉高音的嗓子盖过去了。

    两个人的话,姜临晴都不听,转身要走。

    池翮拦住了她。

    她昂起头:“我饿了。”

    “我知道。”池翮慢条斯理,“在此之前,有件事要在刚才打麻将的四个人之间门解决。”

    姜临晴:“什么?”

    “谁伤了你的手。”池翮望姜临晴一眼,余光扫向吴嘉。

    手背痛过之后,已经不疼。姜临晴都忘记这事了。

    池翮的目光落在吴嘉的美甲。

    吴嘉的美甲做了蓝色蝴蝶的渐变晕染,撒了些银粉,闪闪发光。

    “是谁?”他明知故问。

    吴嘉生了一双弱不禁风的秋水美眸,她收敛心相时,是楚楚可怜的美人。她收了收手:“搓麻将的时候,不小心划到了吧。”

    她不清楚姜临晴与池翮的关系,姜临晴与宋骞的关系。但吴嘉厌恶这个女人。从上一次见到,她就厌恶了。

    池翮站到吴嘉的面前。

    吴嘉觉得他不敢对她怎样,笑笑:“怎么了?”

    他突然捏住了她小指的长指甲。

    吴嘉面色一变:“你耍流氓啊,快松手。”

    池翮笑得不怀好意:“我不是宋骞,我对女人从来没有风度可言。”

    吴嘉想用另一只手去拽他。

    池翮就着一片指甲,提起她的手,轻轻说:“别碰我。”

    吴嘉受到了羞辱:“你放开我!”

    另外两个小姐妹站在那里,不知道要不要招惹池翮。

    这边的动静大起来,其他人已经发现。

    宋骞来了。

    归国朋友也来了:“池翮?吴嘉?你俩怎么了?”

    姜临晴却是站到了风波之外。她看不见池翮这时的脸,听他的语气,他在警告吴嘉。

    宋骞沉着脸:“谁来解释一下?”

    池翮才懒得理他。他倏地用力,生生地扯下了吴嘉小指的美甲片。

    剥落的不是吴嘉自己的指甲,但是粘合撕扯的力,令她生疼。

    归国朋友惊呼:“池翮,吴嘉是女孩子。你这样……天啊。”

    宋骞深深吐出一口气:“发生了什么事?”

    池翮将这枚小小的指甲片向空中抛了抛,对宋骞说:“打麻将还玩暗算,你的前女友真不简单。”

    吴嘉的脸色相当难看。她在宋骞那里闹,就算再过分,宋骞也有风度,他隐忍,给她台阶下。众人知道她有大小姐脾气,但念及她被宋骞甩了,总是对她礼让照顾。

    这是吴嘉第一次被人当众甩脸色,她冷冷地说:“池翮,我记住你了。”

    池翮点头:“我真怕吴大小姐把我忘了。”

    吴嘉冲池翮扬起了手。

    “吴嘉。”宋骞说,“麻将局的胜负已分,你歇歇吧。”

    “什么胜负?”吴嘉不服,“谁知道那个女人是不是出老千?否则为什么次次都能赢。”

    池翮说:“因为善有善报。”

    归国朋友揽过池翮的肩:“好了啊,大家都是朋友。有什么恩怨瓜葛,吃一顿饭,饮几杯酒就过去了。”

    池翮把那枚美甲片丢到麻将桌:“吴大小姐,今天有人给你打圆场。下次,你就没这种好运气了。”

    归国朋友拍拍池翮的肩:“别说了。人家女孩子要哭了。”

    池翮给了朋友面子,不再纠缠,只是跟宋骞说:“你的风流债,不要拉别人下水。”

    “我以为,吴嘉只有在输麻将的时候才会臭脸。没想到,栽在你这里。”宋骞笑了一下,“不过,你一个男人,和她计较什么?”

    池翮:“她在我眼里是一个蠢人,和她是男是女没关系。”

    归国朋友把池翮拽离了麻将桌:“我跟你讲讲我这几年的趣事。”

    池翮:“我听过了。”

    归国朋友:“有新的。”

    *

    姜临晴趁着混乱,到了自助餐区。

    她还没有理清头绪,只能借着吃东西的时间门,让自己静一静。

    宋骞琢磨出不对劲了。

    池翮懒,懒得管闲事。吴嘉以前闹过更大的事。池翮眼不见为净。今天这样的冲突,对池翮来说,是稀罕事。

    宋骞的目光追着姜临晴和池翮的两件上衣,一左一右,一来一回。他比池翮更快到了姜临晴那边:“雀神。”

    姜临晴正好咬了一口蛋糕,嘴里甜滋滋的,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儿。她放下另外半块蛋糕:“宋先生,我不玩了。我有事先走。”

    “好,你不想玩,我不勉强你。”宋骞说,“今天的事,不好意思。吴嘉被宠坏了,从小娇生惯养。我那个朋友乐于助人,给你解围了。我送你回去吧,说好了今天要把你安全送到家。”

    “别呀。”助人为乐的来了,“玩得好好的,不是全赢了吗?”

    姜临晴又咬一口蛋糕。奶油甜腻腻的,有一块小小的,粘在她的牙根。

    池翮笑着:“留在这里打麻将,给他当雀神。”

    宋骞捏起一颗小樱桃:“你们认识?”

    “宋先生,我回去了。”姜临晴已经向外跑。她穿了外勤装,脚下是运动鞋,跑起来飞快。

    池翮伸手过去,居然没抓住人。他追了出去。

    无声的一下。宋骞手里的小樱桃,掉落在地了。

    *

    姜临晴还没跑到门外,被池翮追上了。

    池翮把她拉了出去。

    归国朋友的这幢别墅从大门向左,有一把户外楼梯,直达二楼的观景阁。

    姜临晴挣脱不了。她用眼睛望池翮,也没有在他背上望出一个大窟窿。

    磕磕绊绊的,她跟着他上了观景阁。

    观景阁正对一片的湖。湖水没有与山相连,比度假山庄的小。雨季的天,见不到落日西沉,白天是灰的,傍晚也是。

    湖是真漂亮。

    闲情逸致的池翮说:“那是天然的湖泊。”

    姜临晴别过头。

    湖边有一株鲜绿的树。树干大约三层楼高,不知是天然还是人工修剪,繁茂枝叶圆滚滚的,把树拢得像一朵巨大蘑菇。

    她数着从圆顶里冒出的零碎树枝,有几根枝丫伸得长,剪碎了天空。

    池翮:“怎么不玩了?你都有江湖称号了。”

    听这位大爷的口气,稀松平常。她说:“不玩就不玩了。”

    “我扫了你的兴?”

    她没说话。

    “对了,你为什么‘常常’跟着宋骞打麻将?”有重音,但池翮看上去,心平气和的。

    “你为什么跟宋骞一起?”如果说之前有什么不确定,现在清晰了。她和他没有坦白过自己的背景,这是一场陌生的相识。她不料,跟宋骞那样级别富贵的人,也玩“反包养”的游戏。

    池翮:“我什么时候跟他一起过。”

    姜临晴:“不要玩文字游戏,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池翮:“你跟他来这里,又是什么意思?”

    姜临晴:“我来打麻将,我来赚外快。”

    “打麻将?你是宋骞的什么人?”池翮说,“我今天来这之前,听说宋骞交了个新女朋友。”

    “你知道宋骞的密码。也许,你就住在他家。”

    “这样说也行。”那个房子现在是宋骞的,池翮懒得细说。

    姜临晴找不到其余东西,只能用书包去砸池翮。

    他没有躲。

    她的书包砸到他的背,砸到他的肩,她还向他的胸膛砸了一下。

    池翮:“小偷的身份是你安给我的,我百口莫辩。”

    姜临晴:“你根本就没有辩过。要不是今天,还不知道你瞒我多久。”

    池翮:“要不是今天,我也不知道,你和宋骞还有这层关系。”

    姜临晴:“我和他只有麻将关系。”

    池翮:“你知不知道,宋骞认识的人都传你是他的女朋友。”

    “他雇我打麻将,我赚钱还不是——”她打住了,“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池翮:“我认识宋骞,你就不养我了?什么逻辑。”

    “你——”这人强词夺理,“宋骞认识的人,非富即贵吧。你肯定比我有钱。”

    池翮:“谁会嫌钱多,我有空余时间门,我多做一个兼职。再说了,我有怠慢你吗?你出多少钱,我就按什么服务,把你伺候得舒服。我们有约在先,你不干涉我的生活。”

    姜临晴:“那你也不能干涉我的。”

    “大金主,我们不管生活,但是收敛感情。你不会忘了吧,你要求我对你唯一,你却跑来对战宋骞的前女友。”池翮低了头,“你跟他藕断丝连?”

    她不甘示弱,仰起头:“我跟谁,不关你的事。”她的头越抬越上,直到她意识到,两人现在的亲近属于付费项目。

    只要他再低一低头,他的鼻尖就要碰上她的。

    她听见鸟雀飞过的声音。就在上空,若是中间门没有屋顶,说不定能掉下一坨“鸟黄金”。她用这样荒唐的想象,冲淡了两人的亲近。

    她用书包去砸他的脸。

    池翮偏了偏头,躲开了。

    姜临晴趁机用力一推,匆匆跑下观景阁。

    他是谁?她至今不知道。这个男人没有半句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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