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9

    这一天,当然的,姜临晴迟到了。她跟同事说,她睡过头了。

    刘倩望着她红肿的嘴唇,暧昧一笑:“我了解的。”

    姜临晴点了一下唇,这是旧伤。

    池翮要赶一个会议,两人抱了抱,没有纠缠,各自离开。

    下午,姜临晴跟刘倩上运营部。

    刚一转角,姜临晴突然被抓住。

    刘倩:“是太子爷。”

    走廊那一端站着的人,正是池翮。他身边围着四五个人。

    刘倩:“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池翮面对公司同事时,少了股邪气,倒是人模人样的。姜临晴承认:“嗯,蛮帅的。”

    刘倩:“是吧?不知道助长了多少女同事的梦幻泡沫。”

    姜临晴:“他没有绯闻吧?”

    刘倩:“没有。”

    姜临晴松一口气。那天池翮跟她在车里的事,无人看见。

    刘倩突然立正,拍了一下姜临晴的背。

    姜临晴意会过来,转过头去。

    池翮见到了她。

    长长的走廊,他和她站在两端,他笑了一下。

    她低了低头,再抬起时,池翮跟那群人走了。

    刘倩:“我觉得啊,太子爷要么是没绯闻,要么绯闻遍天下。你刚才见到没有?他对我笑得深情款款。”

    姜临晴:“是吗?”不就是平时痞里痞气的样子?何来深情一说。

    刘倩平时爱做梦,但清醒的时候,比谁都清醒:“想想就行了。不说太子爷的外貌,光是他的背景,他肯定要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做生意不是一帆风顺的,两个相当的家庭,这一方陷入困境,另一方及时支援,互利互惠。”

    姜临晴点头。池翮将来肯定要娶一个跟他旗鼓相当的女人。在那之前,她希望她帮他治愈了怪病。

    她祝他一世平安。

    *

    池翮出差了。

    姜临晴的工作忙了起来。回到家虽然是一个人,但能跟池翮聊天,她没有了胡思乱想的时间。

    她拟了一个初步的展览方案,交给张艺岚。

    张艺岚备注了几个要点,说:“池总还没回来。等下次开会,我再跟他汇报,听听他的意见。”

    不用等开会。

    姜临晴问池翮什么时候回来?

    池翮:「在路上。」

    姜临晴:「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过了半个小时,他问:「你想吃什么?」

    「都行。」

    「中午我还有一顿大鱼大肉,晚上跟你一起,吃清淡点。」

    刘倩“咻”地窜过来,问:“小姜,你是不是跟男朋友聊天?”

    姜临晴抬头:“没有啊。”

    “小姜小姜,你没照着镜子吗?你的嘴巴要咧到耳朵后面了。”刘倩赞许地点头,“看样子,是陷进甜蜜的恋爱中了。”

    姜临晴发现了,她快乐的时候收不住嘴角。她想拉回自己的情绪,但不一会,唇又忍不住弯了上去。

    *

    池翮在中餐馆定了一个赏景的大玻璃房。他坐了半个多小时,姜临晴才到。

    他问:“加班了吗?”

    姜临晴:“没有,但是堵车堵了很久。”

    服务员敲敲门:“先生,请问可以上菜了吗?”

    池翮:“嗯,上菜吧。”

    姜临晴仔细分辨他的声音。乍一下,没什么特色,但她听得多,知道他的原声是透亮的。“对了,我拟了一个初步方案,有一些问题,想跟池总沟通一下。”

    “你还说没加班,吃饭了也不忘工作。”

    “公司同事要约你开会。但我们坐在这里了,顺便谈谈公事。有什么问题,我明天就能改,不用等同事约你。”

    池翮:“她约肯定是要约,要不然你说你在电梯遇到我,跟我谈完了?”

    姜临晴:“我改完给她新方案嘛。就说灵机一动,有了新想法。”

    “你说吧。”

    “我挑了一个商业中心的中庭,那里绿植多,贴合展览风格。不过地面和天花太有商业格调,要做一个装饰。”她把意向图发给他。

    池翮:“彭寅那边,你沟通了吗?”

    姜临晴:“如果你这边没意见,我下周跟他谈。”

    池翮:“嗯。”

    “关于香味的分类,我打算按上回的。另外,预算方面……”姜临晴比了个拜托的手势。

    池翮:“知道了,我上一次就让你去申请资金,你自己非得去买狗尾巴草。”

    姜临晴:“我不知道你是大人物啊。”

    池翮:“你平时拿两百块钱吆喝我的时候,可没把我当大人物。”

    服务员上了菜,秘制鱼皇汤。

    姜临晴去了洗手间,用纸巾擦掉了唇上的口红。休养几天,她的唇已经恢复了。

    但池翮出差回来,却是正人君子的模样了。

    她从洗手间出来,见到窗边的男人。

    夜晚赏景,赏的是窗外的霓虹灯。

    她赏的是人。

    包房灯亮堂着,池翮的影子投在黑糊糊的玻璃上。她见不到他的脸。光一道玻璃影子,她就能赏出他的清俊与修长。

    他侧过头,添了一抹笑:“傻站在那里干什么?”

    她走过去,坐下了。

    突然,他向她伸出手。

    她一动不敢动。

    他的手指在她的唇边抚了抚:“沾到水珠了。”

    他投过来的一眼,正如刘倩说的,灯下照的仿佛有深情的东西。

    她想起来,那天他被几个人簇拥着,其中有一位大美女。

    那是秘书组的人,貌似是上一任运营总的秘书?

    姜临晴尝一口汤:“我问了,公司没有你的绯闻。”

    池翮玩味一笑:“你听起来很失望。”

    “没有。”她放下勺子,“你就算有绯闻,对象也不是我啊。不是有秘书组的人吗?”

    “秘书组?”

    “捕风捉影的流言,大多都是大美女当主角。”

    “我记得,我称赞过你是大美女。”

    “那是因为你屈服于金钱之下。”

    池翮顺口接上去:“你是大美女。”

    姜临晴转了转头。玻璃上只映出她的轮廓,窥不见其中表情。

    “开心了?”池翮望着她。

    “我没有花钱就得到你的夸奖,当然开心。”

    “对了,我的秘书不是秘书组的。”

    姜临晴竖起耳朵:“那是谁?”

    “我有自己的秘书。”

    “哦。”

    “男的。”

    她若无其事:“哦。”

    “金主,你的嘴巴要咧到耳朵后面了。”

    “是吗?”姜临晴捂了捂嘴巴。

    不得不说,得知他亲近的女人只有她一个,她止不住想笑。她不去想刘倩说的“门当户对”,那是以后的事。

    这一刻,池翮只有她一个女人。

    *

    这两天有另外一场展览。

    姜临晴在现场站了很久,小腿酸酸涨涨。

    她在从前经历过比现在更累的时候,但那时无人可倾诉。她觉得,自己多苦多累,都能熬过来。

    现在她累,她就要喊。

    洗了澡,姜临晴坐在沙发,捏了捏自己的小腿肚:“好累呀。”

    新游戏还没通关,池翮按了暂停,瞥她一眼。

    她立即给他飞了两张百元钞。

    他放下手机,接过钱:“无功不受禄,我给你按摩吧。”

    姜临晴趴在沙发床。她也喜欢上了这一张沙发床,每次睡在这里,格外舒服格外香。

    池翮的手指,在她白嫩小腿捏一捏,拧一拧。匀称的腿肚子,手感不是僵硬的肌肉,软中又有韧度。

    姜临晴有些昏昏欲睡。

    直到,突然的,他的手指向上,在她的膝盖窝撩了几下。

    她一下子醒了,侧过脸,望一眼池翮。

    如果不是刚才那几下,他可谓是正人君子,神态认真,眉目间的风流敛了几分。

    也许是……不小心吧。

    姜临晴替他这样解释。

    她又注意到二人的姿势。她趴在床上,他半跪在上面。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郎情妾意,卿卿我我。打住,后来的两个词错了。但他们几天不见,也是小别胜新婚。

    池翮没说话。

    姜临晴咳了两下。如果他开玩笑要红包,她就给他发了吧。

    但他不吭声。

    她猜想,池翮是不是和她一样,正在浮想翩翩。也许,他手上是认真的按摩,其实眼睛已经把她浏览了一遍?

    她没回头,反而藏起自己的脸。万一他什么想法都没有,倒显得她比他还流氓了。

    池翮时不时给她发几张游戏场景。里面的男女仿佛练了十八般武艺,什么高难度的造型都能摆得轻巧。

    画面浮现,她把脸埋得越来越深,快要陷进枕头里。

    池翮猛地抽出那一个枕头:“别闷着。”

    “我没事。”等下次吧,下次池翮再讨红包的时候。

    对了,想想工作。这一次展览有一个改造装饰的大工程。工作使人清醒。不一会儿,刚才荡漾的春心就消失不见了。

    她又累了。

    池翮的手机响起。他拿上烟盒和打火机,去了阳台。他抽出烟,衔在嘴上:“喂。”

    “池翮,我回来了。”

    池翮按一下打火机。火苗在潮湿的夜里一晃而过:“金医生。”

    金医生,名叫金明朗:“不早了,打扰你了吗?”

    “没有。金医生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金明朗笑了笑,“正在倒时差,现在这个钟数,我睡不着了。”

    “嗯。”池翮吸一口烟。

    金明朗听见他抽烟的气息:“今天,池太太请我过去,跟我谈了一下你的情况。上次你粗略跟我讲,我觉得是偶发。现在状况如何?”

    在池家,大家都不讲“病情”,而是说“状况”。

    “是偶发,也是复发。”池翮说,“之后的几次复发是我自己逼自己的。”

    “吃药了吗?”

    “没有。”

    “哦?有缓解的方法吗?”

    “是的。”

    “池翮,如果你能自己走出来,那最好不过。”

    池翮笑了:“金医生,也许以后我不当你的病患了。”

    “那就谢天谢地了。但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有什么能说的,跟我说说。”

    池翮呼着烟:“嗯。”

    池翮不愿讲的,金明朗不会在电话里逼问。这不是诊疗,这只是一通电话。“对了,池太太又跟我讲了另一件事。她说你有难以启齿的隐疾,是因为药物副作用。”

    “哦,那个。对,我是这么跟她说的。”

    “精神类药物,尤其是使用ssris治疗的人,或多或少都有抑制性/欲的副作用。但这是可逆的。你已经停药很久了,照理说,副作用也消失得差不多了。”

    “嗯。”池翮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

    “再观察观察。功能有问题吗?”

    “没问题。”

    “或许是因为你对‘别人’不感兴趣。池翮,不要把自己困在过去,走动走动,说不定能遇上有意思的人。”

    池翮点头:“嗯,是能遇上有意思的人。”

    天上没有星,没有月。就像有人泼了墨,遮住这一片天。黑得惨淡。

    起了风,横卧半空的细细树枝,一摇一晃。又像有人拿树枝当笔,墨上作画。

    夜是黑的。什么颜料叠上去,都是粘糊糊一片。

    没有谁能在夜幕上作画,唯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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