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晚上有演出,允许你到后台转转,别来晚。”裴寒丢下一句,走了。

    他不忘把门关好,池樱从神游的状态抽离,在心里重放裴寒的邀约。

    他邀请过别人吗?池樱很矛盾,她既相信裴寒本性不坏,又不相信他朋友的话,说他是第一次问女生名字。

    在被家人找到并抓去庄园关禁闭前,她贪恋这唯一的自由。

    房东住后边那栋楼,开了家大排档,叫池樱来吃了两顿,不收她的钱。

    “好吃吗?”房东来收拾桌子,随口问。

    “好吃,谢谢阿姨。”池樱将湿巾和包装扔进垃圾桶,“感觉味道很熟悉,像在哪吃过。”

    “吃得惯就好,我就怕你吃不惯,本来就瘦。”房东顺带关心池樱的身体健康。

    熟悉感,也许她小时候吃过,那离找出当年居住的地方又多了条线索。池樱吃完,把自己桌上的碗筷放回,慢悠悠往回走。

    休整一天补足精神,池樱换好衣服出发去酒吧。看演出一般都怎么舒服怎么来,她穿得宽松,长发编成蜈蚣辫,头上扣了顶棒球帽,贵重物品装在小斜挎包里。

    四人组之一的李青负责接待池樱,看她来,他扔掉烟头,弹掉落手上的烟灰,嬉皮笑脸道:“哟,小嫂子来了啊。”

    初中池樱就爱哭,班上男生没胆招她,她也没被同学们起哄过,倒是总当观众,围观大家起哄某个男生和女生,把他们凑成一对。

    今天轮到她被起哄了。池樱双手攥紧,纠正对方的错误认知:“你不要乱叫,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早晚的事。”李青随意踩一脚烟头,挑挑眉,非要逼池樱坦白的架势,“你敢说你不喜欢他?”

    偷瞄四周,没其他来看演出的女孩,池樱弱化她个人的喜欢:“我的喜欢和大家的喜欢是一样的。”

    “他对你跟对大家可不一样。”李青有意强调池樱的独特性,“你不知道,寒子玩乐队这几年,没搭理过来搭讪的女孩,你是第一个。”

    “很金贵吗。”池樱嘟囔着。

    昨天李青说裴寒喜欢大的,裴寒对她和对别人的态度,万一真和外形挂钩,那她宁愿不要这种差别待遇。

    在李青的预想中,傻呆呆的池樱会目露惊喜,问他“真的吗”,但她的回答出乎他意料。

    “哎你这小姑娘,怎么还较上劲了,”他给自己找补道,“信不信我跟寒子告状去?”

    他说要告状,却只把池樱带到化妆间,没多说什么就出了门。

    最讨厌的烟味钻进鼻腔,池樱捂住口鼻。化妆间更像杂物间,镜子、化妆品、衣柜杂物都有,通风很差,烟雾缭绕下,裴寒的身影隐在其间。

    他熟练地吞云吐雾,烟灰弹到桌上,烟雾给他浓烈的妆容添上一层神秘感。

    想欣赏玫瑰的女孩,遭到浓烟的阻拦,不得不伸手去将它挥散,池樱整张脸都皱着,左手捏住鼻子,挥动右手,尽力弄出些能供她呼吸的空气。

    眼前,裴寒把抽了一半的烟按进烟灰缸,池樱细看,烟灰缸里倒了层水,若干烟头漂在水面。烟头个个都很短,不夸张地说,是抽到不能再抽的程度。

    是她来,他就灭了没抽完的烟——

    等等。池樱遏制住过度发散的联想能力,免得把裴寒的普通行为,解读为他对她有好感的证据。

    回去要洗衣服了,还得洗个澡,池樱手指绕着衣角,悄咪咪吐槽:“我也不是来吸收烟雾的呀……”

    “不是有我陪你吗?”裴寒按下开关,一台落地风扇吹出凉风。

    他朝池樱勾勾手:“站过来,别被吹入味了。”

    “喔。”池樱乖乖走到裴寒身旁。

    他今天化了粉棕色调的烟熏妆,眼尾线条拉长,凌厉与魅惑两种相异的属性竟然也分外和谐,形成微妙的平衡,再多一分就凶狠,再少一分就妖媚。

    此刻他是cantus,颓废厌世的、随时要燃尽生命的歌者,层层的寂寞包裹在华丽的妆容下。

    曾经池樱第一眼就陷进去了,可自从见到素颜的裴寒,她心脏深处在滋生莫名的抗拒。

    像飞鸟立在摩天大楼的边沿,下一秒该飞向天空,但也有可能,它会坠入钢筋水泥的冰冷森林。

    她在惧怕裴寒成为那只飞鸟,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几率,她不愿他坠落。

    还好,在他是裴寒的时候,那股要让他异化的自毁倾向会变淡。

    “babysquirrel”裴寒粗略扫过池樱的穿搭。

    她帽子上印着只小松鼠,池樱惊喜于裴寒注意到细节,而她没惊喜两秒钟,裴寒重新对她说一遍:“babysquirrelyou'sasexytherfxxker(注)”

    是句歌词,意思是“宝贝你这性感小家伙”,池樱的脸霎时通红,她低下头,再三确认着装风格和配件,没一件能与性感产生关联。

    “我不是。”她已经努力撇清自己和“性感”一词了。

    原本想逗逗她,听池樱认真反驳他,裴寒也认真表达看法,把男人思维中不那么好听的诚实说给她听:“不是穿得少才叫性感的。你穿得是宽松,但很容易激发我的幻想,让我去想你被遮住的腰到底有多细。还有你露着的脚踝,我拇指和食指就能把它环住。”

    即使她从头到脚裹得严实,脖子以下只露小臂和脚踝,也阻止不了他的幻想,裴寒没说出口的,尺度怕是会更大。池樱的耳边,她疯狂的心跳要将她震聋。

    他不能这样。池樱压了压帽檐,掩藏羞赧,磕磕绊绊警告裴寒:“请你不要再……再骚扰我了,你再,我就……”

    “好啊,那走吧,趁演出没开始。”裴寒站起身,“我带路。”

    和裴寒高大的身形对比,池樱从体型到力气都无胜算,她一连后退数步,手伸进裤子口袋想摸手机。

    “你,”她声线发颤,“你要干什么?”

    “去派出所自首,你做我的污点证人。”裴寒向来混不吝,他双手插在裤袋里,俯视他受惊的白兔,“警察问我犯了什么罪,我就当着大家的面,把我对你说的,一句不漏地重复给他们听。”

    裴寒的“提议”无异于公开处刑,向大家坦露他露骨的幻想,池樱挪到正前方,伸开胳膊拦住他的去路:“不准说!”

    笨拙的小鸭子张开翅膀自我防卫,不让他近身,裴寒自顾自道:“我又不考公,不怕蹲局子。走吧,别拖延。”

    面对裴寒,池樱就没赢过,她站着不动,以沉默反抗他的自作主张。

    好幼稚的对峙。裴寒噙着玩味的笑,做结案陈词:“你对我的滤镜碎得半点不剩了吧?没念想了,下周你听话回家去,军训完返校,过你的大学生活。”

    自己走和被推走,池樱选前者,裴寒让她走她就走,无非是从遵照家里安排,到遵照外人安排。她反驳道:“我是成年人,我能支配我的行为,不需要你对我指点。”

    像池樱这么倔的,裴寒见得也算多,共性是,非得等撞了南墙才肯回头。她倔,他干脆顺着她来,他反问池樱:“嫌我过分,你还不远离我,是舍不得我吧?”

    他戳破了承载她幻梦的气泡,气泡上海市蜃楼般美好的倒影破灭。池樱承认是她冲动,为了裴寒孤身一人跑到这里。

    可她还年轻,有试错的机会与成本。

    是舍不得他。

    将近二十年的生活习惯,哪是她能撼动的,与其贸然叫裴寒收敛,不如她先撤,今后慢慢来。池樱心虚避开裴寒:“不是的。”

    他是潘多拉、塞壬和美杜莎,看到裴寒的眼睛或者听到声音,池樱笃定她会再被蛊惑。她出于基本的礼貌,改看他的唇,没有太薄显得薄情,也没有太厚显得憨厚,适中的完美唇形。

    “我在想——”裴寒坐回椅子上,懒散靠在椅背,含笑回看池樱的唇,“如果两个人都有唇珠,接吻会是什么感觉。”

    他缓慢的问询几乎是在明示,目光如缠绕的网,逐渐缩紧将她包裹住,池樱的脸瞬间红透。

    不止是撩拨,裴寒在引诱她,给她下蛊,要她接近,深陷,再沉沦。池樱的内心在向她发出警报,身体却不听使唤,由裴寒的勾诱所绑缚。

    “我不喜欢抽烟的人……”池樱受飘忽的思绪唆使,真实情感尽数暴露。

    她慌忙捂嘴,可惜迟了,空气近乎凝结,狭小的密闭空间内,足够任何情绪发酵。

    她跑到门边,门把手“嘎吱”作响,它生了锈,她没能打开。

    “你口红花了。”对着池樱惊惶“逃窜”的背影,裴寒善意提醒,“不想被他们几个误会的话,就来补涂吧,这儿的镜子很干净。”

    摸摸脸很烫,口红还花了,池樱脑补裴寒朋友们的反应。他们会起哄她和裴寒的关系,说他在化妆间吻了她,她害羞跑掉。

    而且还会描述场面有多激烈,裴寒的攻势有多猛。

    不行,绝对不行,池樱小步挪回镜子旁。就一面镜子,不算宽,她难免离裴寒近点。

    在池樱看镜子时,裴寒已站在她身后稍偏左的地方,抽出一张纸巾,覆在她唇上。他用的右手,将她困在手臂的包围圈内,没给她脱逃的余地。

    他手臂再往下些,就要搭到她肩膀上,池樱左边是座椅,右边有裴寒随时会降落的禁锢,这次,她真的身处猎人的陷阱。

    池樱闭上眼。她不敢再看裴寒的表情,他一定在笑,坏得要死的那种,就等见证她的羞耻,当做他的快乐反复品味。

    五感封闭一感,池樱的其余知觉分别接管,比睁眼时敏锐。裴寒的指尖按着柔软的纸巾,贴到她更柔嫩的唇瓣,指腹来回磨蹭,隔了薄薄的几层纸巾在抚弄,又持续揉捻她的唇珠,来给她模拟接吻。

    他的体温传到她唇间,由她的唇扩散到全身,滚烫的在烧灼,池樱恨自己只能当个木头人,半米都跑不走,羞恼的眼泪再度滑落。

    上学数年,同龄的男孩在招惹女孩,惹她们哭的时候,裴寒不屑于加入他们,直到池樱的出现,唤醒他欺负人的乐趣,只欺负她。

    “又哭了啊。”裴寒揭下餐巾纸,一枚美妙的唇印印在上面,复古红的颜色能保留很久,褪色都慢些。

    他看它,在端详他制成的艺术品:“你的唇真漂亮。”

    “你可以放我走吗。”池樱闭紧眼睛,手想拽裴寒的手腕,勇气却不足以支撑,她话音带着哭腔,“你欺负我欺负够了没……”

    “你觉得我在欺负你啊?那好,我道歉。”裴寒撤掉他无形的钳制,退开给池樱留出安全距离,“你可以走了。”

    “对了。”他叫住池樱,“谢谢你。”

    疑惑裴寒为什么谢她,池樱歪过头想等他解释,然后,她看到——

    那枚唇印落在裴寒掌心,他抬起手掌,纸巾上她的唇印,正与他的唇相贴,骨节分明的手按住纸巾。没有动作辗转,只是唇与唇的相贴,但直白得叫她心慌。

    他所有挑逗的话语,在她脑海统一回放,言语到行动越来越深入。和她讲话,与她肢体接触,吻她的唇印,那下一次他会做什么?

    池樱捏紧斜挎包的带子,匆忙跑开,用她最大的力气开门,逃离裴寒视觉的掌控。

    而漫长的停留过后,裴寒拿开纸巾对折,把它收进他的钱夹。

    “谢谢你借我口红。”他抿了抿唇,对池樱离开的方位,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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