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泠给她母亲递过热面巾来,要她洗把脸。

    纤细的一双手,冰冷冷的,毫无温度,那散着热气的白面巾也无法捂热。

    宋夫人洗了把脸,逼着自己吃了小半碗银丝鸡汤面。

    她看向宋泠,女儿却回避了她的目光,把碗端了出去。

    端碗这种事,怎么要她亲自去做。

    我没有辜负你,你也不要辜负她们才好。

    宋夫人感到一阵悲凉。

    宋泠很快就回了学校。

    宋泠回来的时间很巧,同学都去吃晚饭了,只有寥寥几个人在学习。

    其中就包括陆敏,她看到宋泠眼睛明显一亮,跟看到青岛似的。

    她把宋泠拉到她旁边,按着宋泠坐下。她一支笔转得飞起:“泠,你都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有人说讨厌大雪,明天就要开学考。”

    “谁讨厌大雪啊?我认不认识?没听到姜老说啊,这消息可靠吗?”

    陆敏横眉冷对:“你居然怀疑我消息的准确性!我现在有点乱,咱两一样一样来啊。那男的你肯定知道,就是去年逃课军训,打架,然后上台写检讨那个,还在迎新晚会上拉大提琴。”

    “至于考试,我有特殊的预感,明天一定要考试。我午休梦到了两道大题,我觉得肯定是考试要考的。”

    宋泠眉目冷淡,拿着她块孔庙祈福的橡皮有一下没一下玩着:“隔壁班老师已经讲了,都传遍了,就姜老还没说,367都搞卫生了,是不是?”

    陆敏拉着她的手,笑嘻嘻地:“你都猜到了,姜老每次都这样,拖到最后再讲。”

    宋泠看向远方,眼神涣散,接着想:“那男的谁啊,我怎么不记得有号这样的人物。”

    陆敏翻个白眼,你怎么这么经不得夸呢,她提醒宋泠:“你当时还说这人怎么能拉得怎么难听,就是牛叫,都不至于叫成这样。想起来吗?你这样考试怎么办?”

    宋泠想起来了,她记忆里是有这样一人,她也这么说过别人。

    那人和穆楚完全是两个极端,技艺的两个极端,但无论怎么样,都被脸遮掩过去了。

    对穆楚来说是悲哀,对那人来说是荣幸,宋泠当时听得想上厕所。

    她面露疑惑:“这人和大雪有什么关系?大雪怎么招他了?”

    陆敏和他们待久了,也染上了他们的毛病,她向宋泠招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他们班有人夸大雪可爱,他说大雪算什么,他这辈子都不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女生!你说这人是不是很莫名其妙,有病吧这人。”

    “他不喜欢就不喜欢呗,大雪也不缺人喜欢。”宋泠半辈子都是关我屁事思想,你喜欢我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所以她从来都无视她的暗恋者,憎恶她的明恋者。

    陆敏看着宋泠,意味深长来了句:“这不解风情的孩子。”

    宋泠立马炸了:“我比你还大两个月呢!”

    可是你还把自己当个孩子啊,不和陌生人说话,也不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宋泠一抬手,一投足之间总有别人比不了的风情,她也从不懂别人的风情。

    陆敏以前总是怀疑宋泠的无知,后来她才知道,这人是真的无知。

    “好好好,泠姐姐,快回去复习吧,基本不等式学得怎么样了?政治都记得了吗?”

    宋泠欲哭无泪回去复习去了。

    她期盼陆敏说的全是假的,什么明天考试,那只是她做的一场噩梦而已。

    她知道陆敏说的是真的,这就很悲哀了。

    她理科其实还可以,一般学不会的都找赵程和陆敏就可以解决。

    尤其是陆敏她特别有耐心,或者说固执。她教了宋泠,那么不吃饭不会睡觉也要让宋泠弄懂。宋泠一向很适应这种固执,她妈就是这种的极端版本。

    赵程就不同,他的水平和宋泠相差无几,不存在版本对不上,不会出现没学过的知识,所以比较好懂。

    找温时事都行,就是不能找宋清,他会被宋泠气死,在气死之前掐死宋泠。

    温时事后妈在吴楚大学化学系当副教授,还不到三十岁的副教授,可谓是青年才俊。

    由于家庭的熏染,温时事化学特别强,强的一骑绝乘。

    宋泠的问题是文科,她拥有鱼的记忆。背书从来就像煎熬,背着背着就忘了。她能在这事上,把陆敏整崩溃。

    一句不到二十个字的内容,她要读二十多遍才记得,背到第二句,第一句就忘了一半。

    好不容易记了一段,喝口水再看,颦着眉对陆敏说:“这句话,我仿佛在那里见过的。”

    废话,你刚背过的。

    陆敏气得抄书追杀宋泠,最后误伤了赵程。

    姜老还未到,隔着两层楼都能听到她的高跟鞋声。哒,哒,哒,一步一步走近。

    教室在慢慢变得安静,哒哒哒,宋泠听到了心跳加速声。

    姜老推门而进,先是象征性的咳了两下,大家才如梦初醒般发现她的到来,抬起头来。

    她低头欣赏自己的鞋子:“我相信大家也听说过了,也许你们知道消息比我还早。明天要考试,”她把一张纸递给陆敏:“你上去写一下,这是明天的考试顺序。

    我还要说几句,第一点,不要作弊,现在作弊算什么本事,有本事高考作弊啊!考试只是检验学习的一种方式,不要那么在意。我们要考出一个真实的成绩。

    第二点,这是在别人班考试,不要乱认垃圾,东西也要带回来……”

    宋泠看向黑板,明天第一场考政治,她慌得不行。至于姜老后面讲什么,她一句都不记得。

    今天晚上就要搬桌子,宋泠要把桌子搬出去。她东西不多,可她没力气。她搬不出去,穆楚也动不了,其他人更是被堵在这里。当然赵程和宋清也不在,他们出去倒垃圾。

    她憋红了脸努力挪动,她累到就要脱虚了,那桌子看上去就像没动一样。

    穆楚叼根棒棒糖站她旁边,看着她憋红了脸。真是奇怪,苍白如吸血鬼般的姑娘,怎么搬个东西就面红如绯了。那张脸上不正常的红色,是开到糜烂的玫瑰,就像她刚吃的那个苹果一样,是人间的禁果,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欲望的象征。

    真是……可怜又可爱。

    她往宋泠嘴里也塞了个棒棒糖,袖子一挽,上前去帮宋泠搬:“让开,你去帮我拿书包和凳子好不好?”

    宋泠想委婉拒绝,别看小宋瘦,一身腱子肉。但穆楚已经强势地揽过事情。

    穆楚尽管手背摸上去轻柔如羽毛,由于弹琴的缘故,手上的力气相当大。

    宋泠屁颠屁颠抱着书包和穆楚的凳子过来了,有一只手拍她背。

    原来是赵程他们提着垃圾桶回来了。

    “你洗过手没有,就来拍我背,脏死了!”宋泠看着那只手,咬牙切齿。

    赵程更加用力的拍了拍她背,迅速跑进教室里搬桌子。

    穆楚看着她背上那个灰印子,感到一阵烦躁,觉得宋泠白衣服上有这么个印子实在碍眼。

    她想给宋泠换件衣服,也好过在这里碍她的眼。她伸手轻轻拍去印子。

    赵程是个拥有正常力气的男孩,他经常往家里一背就是几十斤土。

    他搬桌子搬得很快,看到宋泠已经搬完了还有点惊讶:“你自己搬过来的?我还以为你要找我帮忙。”

    穆楚那张温柔的脸挂上了一个略带讽刺的冷笑。

    宋泠可骄傲可自豪地说:“穆楚帮我搬的,她自己的没搬就来帮我了,对啊,你怎么还没去搬自己的?”

    穆楚回暖三十度,速度堪比南方变温。她轻快地走进教室,然后发现完全没必要。

    因为宋清帮她搬出来了。

    宋泠抓着赵程,连那句哦~都要喊出来,被宋清一个眼神个憋回去。那叫一个憋屈,那也无法阻拦她这八卦的心。

    穆楚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挤出来一句:“谢谢你。”

    宋清头都不回,继续当着他的冷酷boy:“就当谢谢你帮宋泠了吧。”

    讲这话,宋泠都不信。宋清怎么不直接来帮她,赵程帮了她那么多回,宋清也没谢谢他啊。

    穆楚眼睛一眯,盯着宋泠:“他和你什么关系?”要他来替你谢谢我,好像他和你的关系多近似的。

    她眼睛生得大而圆,眯起来就很有威慑力,显得严肃又认真,好像宋泠说的每一个都会被她记录下来,逐字判断。

    像宋泠这种人,她眯起眼睛也只会显得色眯眯。

    她看着穆楚,完全想不通怎么会问这个问题:“你不知道他和我什么关系?”

    穆楚仔细地看着宋泠,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被记住,反复琢磨:“我之前一直以为是同学。”现在才发现不只是同学,一男一女能有什么关系,她们长得都有夫妻相,很可疑啊,

    宋泠犹豫了片刻,这犹豫在穆楚眼中显得更加可疑。她最终还是开口问了:“你知道他叫什么吗?”这问题怎么这么傻!

    穆楚诚实道:“不知道啊,”谁在乎他叫什么啊,我在问你和他什么关系?是不是我想的那种关系!

    宋泠万万没想到宋清居然会有被人忽略的一天,一个星期同学,居然不知道名字,这下就说得通了。

    她深呼吸一口,告诉穆楚:“他叫宋清,赵宋的那个宋,清水的那个清。”

    穆楚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皱着眉问宋泠:“所以呢?”

    “所以他是我亲哥,同父同母的那种清哥。”

    穆楚这才反应过来,难怪长得像,难怪宋清看着那么顺眼,原来是亲兄妹啊。

    她放松下来,开始折磨宋泠:“书背完了吗?”

    怎么今天人人都在问我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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