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亨安排的人效率很高, 回国第二天晚上，莫浅浅拿到了亲子鉴定报告。
看着报告上9999的结果，莫浅浅的手不自觉地颤抖, 大脑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 眼泪却仍不自觉地滑落。
“女儿……我的女儿……”
莫浅浅捂住自己的嘴，哽咽着喃喃，慢半拍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失散了22年的女儿, 这一刻, 终于找到了。
眼泪滴落, 手中的报告被浸湿。字体逐渐模糊起来。
不知是泪水模糊了视线，还是字体被晕染开来。
柳玉亨感觉自己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他攥紧手, 将一叠文件递了过去。
“浅浅, 这…这是我们的女儿。”
莫浅浅一把抢过文件，仓促地撕开封条, 力气很大地将里面的照片一股脑地倒出来。
——一个清纯、秀美, 和她有五分相似的女孩出现在眼前。
柳玉亨在旁边缓缓说道：“她叫宁之夏，当初辗转至四级城市后被一户人家收养。一开始很好，可惜后来那户人家有了自己的孩子, 她的日子, 也就艰难了许多…”
“不过咱们的女儿很争气，她考上了一级大学，现在是一名小学美术老师。浅浅, 女儿和你长得很像，一样优秀。”
“她在哪，我想见她。”莫浅浅擦干眼泪，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笑容灿烂的女孩, 心头止不住地发疼。
女孩穿着一条浅蓝色长裙，手中拿着书，看着镜头浅笑，背景是校门。除了容貌过分秀丽外，她似乎和同龄的普通女孩没什么区别。但在被莫家宠着长大的莫浅浅看来，女孩的打扮却过于简陋。
女儿吃了太多苦了。
明明应该是莫家的孩子。明明应该在一级城市长大，被个表哥呵护；明明应该有她这个妈妈陪着成长，一起分享少女心事。
可由于自己的疏忽，这一切，全都变成了泡沫。
她经历了风雨，野蛮生长。在自己看不见的日子里，她早已成长得如此优秀。
看在女儿的面子上，莫浅浅甚至可以克制自己对柳玉亨的厌恶。无论如何，在a国，柳玉亨确实比她有能力，女儿也是他找到的。
小心地收起照片，莫浅浅看向柳玉亨，冷冷道：“明天早上，我去见她。”
柳玉亨几乎无法呼吸。
重逢这些天，这是浅浅第一次正眼看他。
他按捺住激动，轻声道：“浅浅，这是咱们两的女儿。我和你一起去见她，好么？”
莫浅浅嗤笑一声：“一起？一起去，然后告诉她，她是个小的女儿么，柳大总裁？”
柳玉亨有些难受地皱起眉，吐露了一个秘密：“浅浅，和你重逢后，我已经和她协议离婚了。”
“咱们的女儿，不是小的孩子。要怪，就怪我吧，你也是不知情的……”
莫浅浅倏地看向他。
“浅浅，我已经决定了，我会公开女儿的身份。我已经和她约定好了，到时候，就说生完柳二就协议离婚了……”
至于其中付出的资源和筹码，就没必要告诉浅浅了。这是他应该做的。
虽然最终柳玉亨还是被莫浅浅赶走，但好歹她也默认了明天二人一同去看望女儿。
柳玉亨靠在门外的墙上许久，垂眸笑了笑。随后他大步离开，在电话里冷声吩咐心腹道：“告诉宁之夏，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只要她的嘴够严，我柳玉亨不介意多养这么一个女儿。若透露分毫……她不会想知道后果。”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浅浅发现真相。
她只能是他的。
……
柳玉亨手腕雷厉，加上冥冥之中的推力，莫浅浅竟然真的没有发现宁之夏的真实身份。
和宁之夏见面后，她对这个温柔乖巧的女儿十分喜爱。怀着愧疚之心，莫浅浅几乎对她予取予求。才相处一天，她就开始考虑带她回去见父母。
但唯独有一点不好。
她的女儿，似乎对柳玉亨这个父亲太过依赖了。
“浅浅，之夏从小缺少父爱，我们应该弥补她的。”对此，柳玉亨这般解释。
看着那个不愿姓“莫”，想要改名为“柳之夏”的女儿，莫浅浅有些无奈，但最终只能默认。毕竟是她愧对女儿。
有了柳之夏这条纽带，她和柳玉亨的相处时间也多了起来。
虽然莫浅浅依旧厌恶柳玉亨，但爱屋及乌，之夏实在依赖这个父亲，她对柳玉亨的恶感竟减退了几分。
无论如何，他找到了女儿，现在也在努力做一个好父亲。
柳玉亨是何等人精，看出莫浅浅态度的松动后，他又提议带柳之夏熟悉上流社会。
“浅浅，之夏是咱们的女儿，是柳家的千金。晚宴上如果她礼仪出错，咱们不会计较，外人肯定会议论。之夏才22岁，无法承受这个打击。过去22年，我们当父母的都没有养她，现在还不能抽出一点时间么？”
柳之夏又在旁边一个劲儿地夸“妈妈真美”“审美真好”“我也想和妈妈一样美”，莫浅浅再度被说服。
于是，在莫浅浅没有察觉的时候，她和柳玉亨的交集，竟不知不觉地再次增多。
好在莫家父母的电话及时到来，打断了这锅逐渐煮沸的温水。
“浅浅，你回国了？我听大阳说，上午在中心大厦看见你了。”莫妈妈声音急切，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莫浅浅当然知道原因，果然，莫妈妈又道：“大阳说，他看见你和…姓柳的一起。浅浅，你告诉妈妈，到底怎么回事？”
叹息一声，莫浅浅轻声道：“妈，柳玉亨找到了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她还活着，她很优秀。妈妈，你的外孙女很好。”
对面似乎有重物摔倒的声音。
许久，莫妈妈又道：“你、你确定？不是姓柳的骗你？浅浅你别信，我去联系医院，你再重新去做一下鉴定！”
“妈，我不是当年的莫浅浅了。我私下找人去一级城市的其他医院，甚至二级城市的医院都找了两家，一共五家医院，结果全都是9999！”
“之夏那孩子和我长得很像，妈，你看见她后，就会相信了。”
莫妈妈无奈：“算了。但是浅浅，你妈我心脏没那么强大。你明天回家一趟，别带你女儿，别带姓柳的。”
莫浅浅知道自己妈妈的性子，轻声应声：“行，明天中午，妈。”
挂断电话，看着远处穿着礼服、落落大方的女儿，莫浅浅欣慰地笑了笑。
因为柳玉亨的关系，母亲无法接受这个外孙女，她能理解。但也无法避免地更加疼爱之夏，毕竟她失去了外公外婆的爱，不是么？
“妈妈，这件裙子好看么？”柳之夏转了个圈，笑着道。
不愧是当老师的，她的性子很大方，接受这个亲生母亲后，很快熟悉起来，相处得很自然，让莫浅浅也减轻了几分尴尬和隔阂。
莫浅浅笑道：“好看。”
柳之夏记得自己的任务。她指了下远处，捂嘴笑道：“妈妈，你看爸爸，又给你挑了几条礼服呢。你两感情可真好～”
为了不让女儿对自己的身份有心理负担，莫浅浅的说辞是，20几年前柳玉亨离婚后，她和他处了一年，怀孕后就分手了。
对于不知情的女儿试图撮合自己和柳玉亨的行为，莫浅浅推拒了很多次，偏偏柳之夏不听劝，下次还来。
时间久了，她也就懒得说了，却仍不搭理柳玉亨。
莫浅浅知道，之夏只是太缺爱，太想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了，就像小孩子不愿意父母离婚一样。但她相信，等过段时间，慢慢熟悉后，之夏就会明白，她和柳玉亨真的不可能再复合。
只是想归想，在柳之夏期待的目光下，莫浅浅还是僵着脸，挤出声音：“谢谢你，柳玉亨，我自己有钱，下次不用给我买。”
柳玉亨动作自然地摸了摸她的头，又在她扇巴掌之前收回：“浅浅，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蓝色。是我错了，那我下次给你买绿色的，好么？”
本质来说，莫浅浅的性子很软。
当年的教训，让她对柳玉亨起了防备。但对于自己的亲人，她还是会卸下铠甲。毫无疑问，柳之夏就是她认为的亲人。
只要利用好莫浅浅的愧疚，让柳之夏摆出一副“孺慕”、不知情的模样，那么浅浅肯定不会像扇他巴掌一样，果断地粉碎柳之夏的“孺慕之心”。
毕竟一个被领养、极度缺爱的孩子，可是经不起一点打击的。更何况这打击来自于她期待已久的亲生父母。
快了。
很快，浅浅的底线就会一退再退。
从不忍心戳穿女儿的幻想，到假结婚满足女儿的心愿，到假戏真做、破镜重圆，也就是几步的距离。
柳玉亨有的是耐心。
……
第二天一早，莫浅浅回到莫家。
莫家是一级城市的四级执行官，家境优渥，莫家男人也是祖传的深情，家风很正。
身为小女儿，莫浅浅从小被宠着长大，性子单纯，才会轻易被柳玉亨欺骗。当年出事后，要不是她拦着，莫爸爸和莫大哥真的要去揍柳玉亨一顿。
莫浅浅不是还爱柳玉亨，只是她知道，自家根本无法和柳家抗衡。她只想远远离开，不想沦落到家破人亡。
再度看见父母哥哥，莫浅浅百感交集，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忍不住红了眼眶。
出国多年，她以为自己完全告别了过去，面对柳玉亨也可以强势冷漠。但面对真正爱自己的家人时，她才知道，她从未变过，她还是当年那个被娇宠着的莫家小女儿。
情绪恢复后，一家人聊了很久。没谈两个姓柳的，莫浅浅将自己在国外的经历挑着说了些，还给父母看了男友的照片。
莫妈妈戴着眼镜，仔仔细细看了半天：“不错，这小伙子和你般配！”
一本正经的样子让莫浅浅想笑，却又忍不住想哭。
她换了许多男友，这一任比她小接近20岁，外人都会觉得不契合，也只有自己妈妈会戴着这么厚的滤镜了。
饭后，莫大哥莫大嫂有事离开，莫爸爸去收拾碗筷，客厅只剩下一对母女。
莫浅浅这才问道：“妈，大阳他们呢？”这是她个外甥的小名，大阳二阳小阳。
说到这，莫妈妈来了兴趣，语气有几分上扬：“浅浅呀，你不知道，最近咱全家都喜欢上了一个小姑娘！今天周末，大阳他们啊，去追那啥，追星啦！”
这倒是奇了怪了，个外甥一向优秀，性子沉稳，居然还会追星？！
莫浅浅觉得很离谱。
但看见母亲手机上的照片后，她一秒顿悟。
这小姑娘长得也忒好了！
莫浅浅自己就是个顶级美人，对着镜子几十年，早就有了免疫力，现在却也挪不开眼。
“妈，这是…相亲综艺？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居然还需要去相亲？！”难道她太久没回国，国内婚恋市场已经这么卷了么？！
莫妈妈叹息一声，60几岁的小老太太了，戴着眼镜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上的照片，眼底满是怜惜。
“浅浅呀，这孩子我是真的心疼到了骨子里…喏，这篇报道写得很详细，你看看。”
苏墨墨火了后，关于她的一切再难掩藏。无数人千方百计地打听她的一切，她的身世不是秘密，医院里的苏大壮自然也被曝光。
加上小护士们的爆料，大家这才知道，原来人家兄妹情深，根本没有什么“卖妹妹”的说法，完全就是两个被生活打压、还被网暴的可怜人。那段时间，无数人在网上忏悔，一大批给贫困地区捐款的项目火速完成。
没别的，赎罪。
虽然墨墨的腿好得差不多了，但从直播中，大家看出她对哥哥的依赖，便也跟着担心起苏大壮的身体，无数人自发捐款医治苏大壮，舍不得让女孩去赚那辛苦钱。
可惜虽然不差钱，却始终没有适配的心脏出现。直播时，镜头偶尔会拍到少女落寞的眼神，别提让人多心疼了。
因为女儿的关系，莫浅浅对女孩子格外怜爱。加上她对苏墨墨莫名亲切，看完后，心像扎了似的难受。
因着刚才哭过，她的情绪仍旧不稳定。莫浅浅未曾察觉，她此刻的心疼，竟然比第一眼看见柳之夏时还甚。
莫妈妈叹息：“才看见新闻的时候，我就和你大哥一家商量过，想领养这孩子…但后来想想，我完全是在做梦啊！不说这姑娘已经成年，就说咱家也没那资格呐。现在全a国谁不想要这么个女儿？咱们莫家算个啥？”
莫浅浅心中一动。柳家，应该算得上顶尖的…但下一秒，她立刻打消这个念头。她和柳玉亨，早就没有关系了。
没办法，小姑娘太惹人疼，她也想抱回家。
喝了口水，莫妈妈义愤填膺道：“虽然没法领养小姑娘，但我还是气呐！听说当年小姑娘是被她哥哥捡到的，两个小孩独自长大多不容易？简直是奇迹！那父母去世、天灾人祸也就算了，没法避免的。但是小姑娘可是被丢掉的！简直是造孽啊！”
“浅浅，你说说，这得多狠心的父母才会扔下孩子？就算狠心，他们没眼睛的吗？这么漂亮的孩子，他们居然舍得扔掉？！为什么不扔我家门口呢？！”
最后一句，莫妈妈的声音里满是愤懑和怨怼。
其实莫妈妈说的话有点戳到莫浅浅的痛处，毕竟她也是个不负责的母亲。
但因为莫妈妈的语气太过好笑，莫浅浅倒也没多难过。她在旁边配合地点点头：“可不是么，怎么不扔我们家门口？”
说到最后，莫妈妈画风一转，又劝自己女儿：“浅浅呐，你看看墨墨的经历，就知道吃苦的人多的是。我知道你对之夏愧疚，但她好歹比墨墨幸运…说实话，当初要是早点知道怀孕的事，我根本不会让你把孩子生下来。”
“你先别说话，听我说。之夏毕竟已经成年，物质方面，咱们莫家不会亏了她，但其他的…我听说她和柳家那个走得近。浅浅，你还年轻，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你心疼你的女儿，但是，我也心疼我的女儿啊…”
看着母亲的白发，莫浅浅顿了顿，握住她苍老的手，神情坚定：“妈，你放心，我不会和柳玉亨再有牵扯了。明晚公开之夏的身份，我会全程看完直播。之后，我就带着之夏出国。”
莫妈妈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息一声：“我年纪也大了，你有数就行。对了，出国前，记得和你顾叔叔顾阿姨当面道谢，当年多亏了他们。”
“好。”莫浅浅点头。
……
莫妈妈的担心是对的。
第二天早上，造型团队赶来，莫浅浅才发现，自己竟然也被准备了礼服。
柳之夏挽着她撒娇：“妈妈，今天公开身份，我想你和爸爸一起陪我…”
见莫浅浅迟疑，她再接再厉，垂下眸子，有些哽咽：“妈妈，过去22年，每次看见弟弟被养父养母疼爱，我就在想，我的妈妈呢，她又在哪。生了我，为什么不来看我？”
莫浅浅哪里顶得住？
原本只打算看直播的她，做完造型，陪着柳之夏来到了酒店。她唯一的底线，就是不在镜头前公开自己的身份了。
虽然遗憾，但柳玉亨知道，不能一下子将莫浅浅逼得太急了。
下午6点30，围脖上的柳氏官方号发布了一条预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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