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不深就深入研究。”张轻舟把手里翻过的书搁旁边:“有什么路是一开始就被人走出来给你踩的?”

    “今晚先把这些资料看完整理一下,有用的拿出来,没用的丢一边。你这是伤了腿不是伤了脑子,这点小事能做吧?”

    “能。”苏娉也认真起来:“我脑子一定不比您转得慢。”

    “嘁。”张轻舟懒懒睨她一眼:“比比呗那就。”

    “比什么比?赶紧出来吃饭。”张老夫人在门口喊:“你们叔侄俩凑一堆天塌地陷都不管了,好在阿软不像某个不孝子孙,对象也不谈婚也不结,成天就抱着本破医书。”

    张轻舟听他妈骂了一通,咂摸出味道来,他问旁边的人:“谈对象了?”

    “嗯。”苏娉点头:“前两天的事。”

    “噢。”他倒也没多意外,毕竟跑到部队去了,周围都是异性,很正常。

    “谁啊?我认识吗?”也就是随口这么问,没指望有个答案。

    “认识。”苏娉笑着说。

    “嗯?”张轻舟合上笔记本的动作微顿,他神色略有诧异,仿佛听错了,再问一遍:“我认识?”

    “就是之前来我们中医系带队军事体育课的教官——”

    “陆长风。”

    “……”张轻舟想了一下,一张轮廓清晰的脸跃然眼前,让人印象最深的还是那双鹰隼般的眸子。

    “这位陆教官,看起来挺凶啊。”好半天,他才说出这么一句。

    苏娉忍不住扑哧笑了,她煞有其事点头:“是挺凶的,我都不敢大声跟他说话。”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张轻舟稍微一想也就想通了,就她这外柔内刚的性格,能真正怕谁啊。

    “来了没?别让我一直催。”张老夫人听到他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来了来了。”张轻舟抱了一沓厚厚的书籍,对她说:“给你放房间。”

    “好。”苏娉没有拒绝,伤了腿白天也做不了什么,晚上再不找点事做真就闲不住了。

    吃饭的时候,张老爷子知道她谈对象了,简单问了几句男方家的情况,“离过年还早,什么时候有空先把他带到家里让我跟你张奶奶来看看。”

    他们经过不少大风大浪,阅人无数,只稍微接触看言行举止就大概能摸清那个人的秉性。

    “好,回去我跟他说一声。”

    这两天苏娉都没有回军区,转眼到了十二月十二号,农历十月二十九。

    后天就到了冬月。

    距离过年只剩两个月。

    虽然苏娉的学籍已经转到了野战医院,但还是按照东城大学的假期表来休假,腊月半她就可以不用留在部队了。

    还有一个半月工作时间,按照她腿恢复的情况,过个四五天就能回军区。

    这几天是张轻舟给她施针,苏娉在看他下针的时候,又多学了两种手法。

    张轻舟都不由笑骂:“你是属贼的吧。”

    她记性好,看一遍就印在脑海,到了自己练习的时候,就按照脑海里浮现的画面来。

    张老爷子看到他们师徒斗嘴,还浑水摸鱼:“阿软,要不要来张爷爷的药学院工作?你不是想做研究吗,我单独给你开辟一间研究室。”

    “那您是低估您孙女的野心了。”张轻舟收了针,闲闲道:“她啊,以后是要进东城研究所自己带团队的,至于把团队带去哪就不知道了。”

    “老师,”苏娉有些无奈:“八字还没一撇呢。”

    张老夫人在旁边扼腕:“阿软刚来东城的时候多乖巧温柔啊,现在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像臭小子了。”

    “是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张老爷子悠哉悠哉喝茶:“阿软,我说的你再考虑一下,药学院的科研资金还是很充足的。”

    药学院和医药协会有合作,每年会研制新药,为医疗行业做出了重大贡献,卫生部拨的款项也多。

    “好。”苏娉顺着他的话说:“我会认真考虑的。”

    张老爷子听完心里顿时舒坦了,虽然明知道结果是拒绝,但她说话就是比自家臭小子中听,也让人生不起火气。

    这段时间苏娉确实整理出来了一些东西,关注点还是落在心理卫生方面。

    她膝盖上的石膏已经拆了,原本扭伤的脚踝在老师的治疗下已经恢复无碍。

    现在是一九七四年,十二月十四号。

    冬月初一。

    明天是陆长风的生日,大后天是哥哥的。

    苏娉除了要去图书馆找一下心理方面的书籍,还想去百货大楼看看,有没有适合送给他们的东西。

    她腿虽然好得差不多了,走路还是要注意,不能过于剧烈,所以脚步比较平缓。

    苏娉先去邮局给爸爸妈妈还有外公外婆寄了信,然后才去图书馆。

    现在是月中,但没到学校放假的时候,图书馆里人不多,甚至可以说冷清。

    跟图书管理员说了想要心理学方面的书籍后,她随便在架子上抽了本书,去阅读室翻看。

    新华书店比较豪气,屋子里烧了煤火,窗户略微延开一条缝。

    她坐在靠窗的地方,既可以避免窗外吹来的寒风,又能彻底被暖意包围。

    是个极佳的位置。

    她看的是一本杂记,在有关西北的篇幅上指尖流连许久,才缓缓翻开下一页。

    “同志,只有一本个人心理学,你看行吗?”管理员拿着一本积了灰的书跑过来,不好意思道:“书店里没有心理学的书籍,这本是拿来垫桌角的。”

    至于怎么来的他也说不清,回头得问问老板。

    苏娉接过粗略看了一下,这是一本西洋书,管理员识得外语,所以能轻易辨认。

    “可以的,麻烦您了。”苏娉笑容温善,语气和缓。

    “不客气,应该的。”管理员跟她也算熟,苏娉来过很多回,能在书店当管理员本身也是热爱看书的人,算是以职谋便了。

    所以对于喜欢看书的人,他还是十分愿意交好的。

    苏娉恶补了一段时间外语,所以对于这种西洋书籍完全能看懂。

    翻了两页,这本书大概是讲心理学主要是以病理学为依据,她随意看了一会儿,合上书,去百货大楼。

    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不过走的时候还是把自己看的那本书和这本个人心理学结完帐,等营业员包好一并带走了。还没到百货大楼她就开始苦恼。

    陆长风和哥哥的礼物不太好送,他们都是团部指挥官,手上常年戴着手表,所以送手表行不通,已经有了。

    送衣服……前几天才让陆长风帮忙去裁缝店取衣服给哥哥们送过去,现在去裁缝店做衣服也来不及。

    送东西真的是一件很苦恼的事,她进了百货大楼转了半天,什么都没有看中,最后只能提着书回张家。

    “这么快?”张轻舟懒洋洋躺在院子里,脚边都是成摞的书。

    张老爷子他没指望,一个传统中医的书房怎么可能有心理学方面的书籍,简老先生他也没做打算,反而是重新去了趟许家。

    恰好碰上许无在家,作为一名杰出的西医科室主任,他在这方面认识的人多,给熟人发了电报,让他在家等消息。

    “新华书店没有这类的书。”苏娉拆开包书的牛皮纸,把那本个人心理的书放到他腿上:“这是垫桌脚的。”

    “……”张轻舟哑然,他跟许先生学了那么久的西医,自然也认识洋文,骨节分明的手随意翻了几页,他叹了口气:“难怪是垫桌脚的。”

    苏娉禁不住乐了。

    她跟老师打了声招呼,回了自己的房间。

    上次陆长风提醒了她,他的药包已经过了药效期,这次正好给他重新缝一个。

    至于哥哥……也给他换个药包吧。

    这里针线都有,装针线的是个木盒,里面有张老夫人做衣服剩下的碎布头子。

    她找了块灰色的布和青色的布,穿针引线开始缝制。

    屋子里没有炭火,苏娉就掀开被子坐在床上,用被子盖住腿,靠着床头,一针一线格外认真。

    他上次说有点花花草草很好看,苏娉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什么花草适合他,最后绣上自己最喜欢的郁金香。

    这个药包就缝了一上午,精细程度很高,药粉也是去药房拿的药材亲自磨的。

    下午是绣送给哥哥的药包,绣的是湘妃竹。

    里面还是放的安神的药材,搁了沉香。

    到了四点多,她收了针线,跟张老夫人打了声招呼,要回部队了。

    腿已经没事,可以继续去卫生所实习。

    张老夫人给她装了点补品带上:“你自己在宿舍放个炭火炉子,拿个小瓷罐慢慢熬。”

    苏娉刚想说不用,就听她小声道:“这是你张爷爷开的药,祛寒的。”

    苏娉垂眸思量片刻,还是接过:“张奶奶,谢谢您。”

    “哎,这孩子,怎么这么客气。”

    张轻舟知道她要走,把自己整理的资料给她:“回去也别闲着。”

    “知道。”苏娉无奈道:“您要回研究所了吧?”

    她在张家这段时间,张轻舟天天都在,也没见他去研究所工作。

    “还得过两天。”张轻舟摆摆手:“等许无那边有了消息,我再把收集的资料给你送过去,安心在部队待着吧。”

    “好,那我走了。”

    “赶紧走赶紧走。”她在这几天,张老夫人没少拿她做对比催儿子找对象,张轻舟已经烦躁的不行,就等她回了部队自己也赶紧开溜。

    苏娉没有骑自行车,拎着布包慢悠悠走路去军区,路过供销社的时候还买了一份糖炒栗子和杏花糕。

    进军区大门,岗哨接过她的证件核对身份后才放行。

    苏娉拎着东西,先回自己宿舍。

    现在才五点多,还早,食堂一般六点陆续开饭。

    柳青黛这两天轮休,见她窗户上的草药长得不错,把院子前面的空地给开了,想看能不能种活药材。

    “苏医生。”看到她,柳青黛笑着挥手打招呼:“好几天没看到你啦。”

    “腿受了伤,回家住几天。”苏娉本来想上楼,她已经打了招呼就不好直接上去,于是过去跟她聊天。

    “你是要种点什么吗?”

    “对呀,看能不能种点药材。”柳青黛抬头,眼神示意她往上看:“你窗台那些长得很不错哎。”

    “都没怎么打理。”苏娉微囧:“茎叶看起来比挖回来时瘦了一圈。”

    这是之前边境巡防的时候挖的,后来没多久就去了东南前线,然后又下乡义诊,回家养伤,确实没有怎么打理。

    “已经很不错了。”柳青黛继续挖土,想到什么,她问:“你和陆副团长……是不是……嗯?”

    她上次可看见了,陆副团长背她去宿舍。

    “是呀。”苏娉坦诚道:“我在和他处对象。”

    柳青黛就喜欢她这样大大方方不扭捏的性子,笑眯眯道:“那看来你们的好事是将近咯。”

    “还早。”苏娉又跟她聊了几句,然后回宿舍整理东西。

    从张家提来的行李袋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书籍,然后是张奶奶给她做的新衣服。

    平时在部队都是穿军便服,张老夫人给她做了两身在宿舍穿的长衣长裤,还有一件夹棉的外套。

    她把衣服叠好收到衣柜里,而后又把书籍以及老师整理的资料放到书桌上。

    看了眼房间布局,她推着书桌到靠近窗户的角落,两面挨着墙,书籍可以靠着墙竖着放。

    这样不占位置,又好取用。

    买的糖炒栗子和糕点她没有动,留着等下和哥哥们一起吃。

    在宿舍看了会儿书,老师整理的资料没来得及看,留着晚上看。

    将近六点的时候,柳青黛在下面喊她一起去食堂,苏娉应声道:“来了。”

    一阵下楼的脚步声后,两人并肩而行去食堂。

    “最近卫生所是真忙,从野战医院转来的有不少。”

    “我明天就过去帮忙。”苏娉说。

    “那最好啦,说起来你是第一个来部队卫生所实习的医生,如果不是秦院长透露,我们都不知道战场急救的手册是你编写的。”

    “你才多大啊,十八有吧?怎么就这么厉害呢。”柳青黛不由感慨,想起自己在这么大的时候,才刚进镇医院,主任还明里暗里看不起她。

    苏娉只是抿唇笑:“能用得上就好。”

    “何止用得上,简直起了大作用了。”柳青黛跟顺路去卫生所的同志打了声招呼,然后继续说:“战场最怕的就是各种大出血和骨折加重造成的不可逆伤害,你这个手册把风险降低了不少。”

    苏娉安静听着她说,时不时附和一句:“并不只是我一个人研究出来的,还有我的老师。”

    柳青黛知道她的老师是谁,她是东城本地人,对于张轻舟的名字如雷贯耳。

    没想到她会这么谦虚不争功,柳青黛跟她的关系又无意间拉近了几分。

    陆长风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结痂,纱布拆了,他穿着长袖也看不出疤痕。

    刚从团部过来就看到小姑娘和旁边的人说说笑笑,他略微看了一会儿,然后大步过去。

    “柳医生。”他率先打招呼,看到茫然转头的她,笑着喊了句:“苏医生。”

    “陆副团长。”柳青黛一副我懂你意思的样子:“我去看看今天吃什么菜,苏医生,你们聊。”

    说完,不等她回应就往厨房那边走了。

    “别看了。”陆长风略微低头,睇她:“腿好了?”

    “嗯,可以走动了。”苏娉也看向他的胳膊:“你的手……”

    “拆纱布了,军医说不沾水不拿重东西让伤口裂开就行。”陆长风示意她跟自己走:“你哥马上就过来了,我们先去打饭。”

    “好。”苏娉没有异议,跟着他走:“明天是你的生日吧?”

    “嗯?你怎么知道。”陆长风有些纳闷。

    “上次你自己说的,比我大哥大两天。”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陆长风拿了三个铝饭盒,去打饭:“其实就是普通生日,没什么特殊意义。”

    过生日在他家也不流行,最多就是他妈煮碗长寿面,加两个荷包蛋。

    比较让他开心的是,他的那碗面总是要比哥哥们的大一些,能吃饱。

    苏娉“噢”了一声,没有说自己有东西要给他,陆长风也没往这方面想。

    打好饭,他端着找了个桌子坐下,“你先吃,我等你哥。”

    苏娉打开饭盒盖的手停顿片刻,真诚道:“你和我大哥的感情真好。”

    所以大哥应该不会就这件事反对什么吧。

    “……是挺好的。”

    陆长风以前吃饭可从来不管沈元白,自从前段时间和他妹妹处对象之后,一个桌子吃饭,沈元白不动筷子他都不敢吃。

    没办法,谁让你心虚,谁让你喜欢人家妹妹。

    讨好大舅子呗。

    沈元白没让他们多等,苏娉吃了两口他就和沈青雪一起来了。

    面对陆长风这张讨厌的笑脸,沈青雪忍了又忍,眸光挪到妹妹身上先是惊讶,然后缓和下来。

    “阿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脚没事了吧?”

    “刚回,没事了,谢谢二哥关心。”她眉眼弯弯道。

    沈青雪没有客气,一屁股在她旁边坐下。

    “陆副团长。”他语气比较敷衍。

    陆长风颔首,把自己那份饭推到他面前,拉开身旁的椅子让沈元白坐。

    他又重新起身去厨房打了份饭。

    自从陆长风和沈参谋长妹妹处对象的事被公开,陆长风提前讨好大舅子们的行为被战友们尽收眼底。

    笑得最厉害的还是赵班长。

    他一边打饭一边揶揄:“你也有今天啊。”

    陆长风叹气:“是啊,我也没想到,我还能有今天。”

    “既拥有貌美如花的对象,还附送四个兄弟。”

    “家族兴旺指日可待啊。”

    看他那一脸痛苦但又嘚瑟的样子,赵德发笑也不是骂也不是,权当他在逞强。

    多给他打了勺醋溜白菜,拍拍他的肩膀,说:“兄弟,委屈的日子还在后头,你就慢慢受着吧。”

    陆长风斜眼:“我很开心,你就嫉妒吧。”

    重新回到桌前,他拿起筷子准备吃饭,然后听到沈青雪说:“这土豆片怎么还放了葱。”

    “我吃。”陆长风拿过他的饭盒,把葱都挑出来,然后又推回去:“我爱吃青菜。”

    他的筷子是干净的,还没用过,又把沈元白和苏娉饭盒里的葱都挑了出来,这才算完事。

    见他动作娴熟,苏娉稍微有些怔愣,好看的桃花眼定定地望着他。

    陆长风笑着问她:“我脸上有东西?”

    “牙齿上有葱。”沈青雪面无表情道:“我们还坐在这儿呢,收敛点。”

    男人一脸无辜:“我怎么了吗?”

    苏娉看了不禁汗颜。

    “阿软。”沈元白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封折叠的信,温声道:“这是你的信。”

    因为这段时间她不在军区,所以直接交到了他手里。

    苏娉回神,接过信封,她看清上面的署名——

    王览。

    意识到这是前段时间寄出去的回信,她匆匆吃完饭,跟哥哥们打了声招呼,回宿舍拆阅,并且准备回信。

    坐在书桌前,她小心地拆开信封。

    -

    苏娉同学,你好。

    已收到来信,你说的精神类镇定药物是存在的,尚在试验阶段。战场应激损伤的情况相关研究所去年已经开始研究,相关资料已经通过邮局投寄给你,请注意查收。

    如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回信。

    ——

    王览。

    这封信比较简短,看得出是匆忙写下的,苏娉又重新看了一遍,她放下信,按了按眉心。

    在书桌前坐了一会儿,她从衣柜里找出衣服,准备洗澡。

    晚上还要看老师整理的笔记,关于精神卫生方面的研究需要更多的资料来佐证。

    叹了口气,觉得最近好像是有些累。

    在张家的时候就是没日没夜看资料,她和老师的分别整理了很多,有用的很少,整理出来还要一起探讨,老师的朋友送来新的书籍又要重新整理。

    洗完澡,她看了一会儿笔记,实在是扛不住,就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了。

    陆长风提着暖壶回军营宿舍,经过这儿的时候忍不住停住脚步。

    二楼窗口的灯是熄灭的,他驻足看了一阵才离开。

    苏娉没有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她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发呆,最后还是起床,重新开灯,坐在桌前。

    翌日。

    她六点多起床洗漱,然后去食堂吃早饭。

    腿脚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吃完早饭她想去卫生所帮忙。

    “沈妹妹,早啊。”赵班长看到她,脸上面容真诚:“想吃点什么?馍馍还是面条?”

    “面条,谢谢赵班长。”

    “嗨,客气啥。”自从和小姑娘一起上过战场,团里的战士跟她关系都不错。

    “今天是陆长风那小子的生日你知道吧?”赵德发状似无意道。

    虽然平时经常和他斗嘴,但心里还是有这么个兄弟的,不然也不会特意提醒她。

    “我知道的。”苏娉也明白他什么意思,笑着说:“他昨天就跟我说了,在家都有长寿面吃,还会加两个蛋。”

    “嘿,这是刻意点我?”赵德发手里握着大勺,揭开锅盖:“面还有,蛋就算了,不然我给他整两个土豆放进去?”

    “他以前有一次特别想吃土豆,我就给了俩,念叨了我大半年抠搜。”

    苏娉差不多想起来是哪次了,她弯眸笑。

    “你难道不抠搜?”高大的身影从背后压过来,听到声音就知道是谁。

    “团部这么多人,我不抠伙食哪里来,前面和第八兵团军演,你倒好,把人家的坦克给轰了。”

    “我那可怜的七十六头猪啊。”

    见他又要翻旧账,陆长风求饶:“你不抠,我的错。”

    赵班长哼了一声,虽然嘴上那么说,但手上动作不慢,给他煮了两个荷包蛋加在面上。

    “要不还是说老赵会心疼人。”陆长风笑着把自己面上的荷包蛋夹到小姑娘饭盒里,“谢了啊兄弟。”

    赵德发早就算到他有这么一遭,摆摆手,问:“行了,别扯淡了。你今年有假吧?”

    “有,打了这么多场仗,凑个十天半个月还是可以的。怎么了?要结婚了请我去喝喜酒?”

    苏娉端着饭盒,把荷包蛋又给他夹了回去:“你吃吧,我不喜欢吃荷包蛋,蛋黄很噎。”

    这是找借口让他吃。

    陆长风看了她一眼,用筷子把荷包蛋分开,蛋白给她。

    苏娉看到饭盒里两个鸡蛋的蛋白,她笑了一下,无奈地去灶前小板凳那儿坐着吃。

    “我的喜酒得看政委那边给不给力。”赵班长瞄了眼小姑娘,“你不得带沈妹妹回家见见长辈啊,小姑娘心思比较敏感,你得表现对她十分重视才有安全感。”

    “你懂的挺多。”陆长风吸溜着面条,他半倚着灶台,回头看了眼自己对象:“先去她家。”

    “真行。”赵德发感叹道:“沈参谋被你忽悠蒙蔽了?”

    “这怎么可能。”陆长风下意识反驳道:“他是被我真诚的打动了。”

    “……走远点。”

    吃完早饭,陆长风把俩人的饭盒洗了,知道她要去卫生所,顺路一起去团部。

    俩人处对象已经人尽皆知,压根不用瞒,大大方方走在路上,时不时有人投来友善的目光。

    “我有东西要给你。”苏娉侧头看了他一眼,摸出一个药包递给他。

    “生日礼物啊?”陆长风笑着接过来,“是驱虫的吗?”

    “不是,安神的。”

    男人握着药包,仔细打量,上面绣的是郁金香,她最喜欢的花。

    眉眼舒展开来,他揶揄道:“我对象真体贴。”

    苏娉略微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随便绣的,你不会觉得女气吧?”

    像他这种粗糙的硬汉用这种药包,总有一种违和感。

    “不会,我很喜欢。”陆长风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惋惜道:“没地方挂,只能收兜里了。”

    苏娉莫名觉得有些脸热,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距离,陆长风把她送到卫生所。

    “阿软。”他喊。

    “嗯?”苏娉回头,看向身后穿着军装,眉目俊朗的男人。

    “其实今年最好的生日礼物我已经提前收到了。”他意味深长道。

    苏娉刚想要问是什么,见他一直看着自己,恍然明白过来,耳根霎时飘红。

    ——

    很快到了腊月十五,苏娉开始休假。

    陆长风和沈元白还要两天,她提前去张家陪陪张老夫人和张老爷子。

    等他们放假,就要一起回北城了。

    “这次见长辈,是不是也要去南城?”张老夫人问。

    “是,外公写了信过来,让我们一起去南城拜年。”苏娉笑着说:“之前部队一直没空,他说这次放了假,先来张家拜访。”

    临近年底,部队要开展军事部署,忙的地方很多,她在军区都很少能跟陆长风碰到面。

    有时候他很晚才从团部出来,经过操场时,会在卫生所的宿舍楼下站一会儿,抬头看着二楼爬满绿植的窗台,好像这样就能缓解疲惫。

    “那感情好,我先去备点菜。”张老夫人有些高兴,“现在副食品店好多买瓜子花生的,每年也就过年这段时间定量供应,阿软,你跟我一起去?”

    “好呀。”苏娉笑眯眯道:“您还要买什么,我都陪您一起。”

    “看看,要不说还是姑娘贴心。”张老夫人指桑骂槐:“生个儿子就跟没生一样,什么都不管,每天就窝在房间里看书。”

    近来张轻舟对战场应激方面有了新的想法,师徒俩除了吃饭睡觉的时候几乎都凑在一起聊这个,苏娉还写了个草案出来。

    张轻舟对此很重视,如果这事能成,等她毕了业就可以直接去研究所上班,而且不是实习的身份。

    这就相当于一个投名状。

    听到张老夫人的话,张轻舟摆手道:“那您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吧,去年我已经被我爹给了容伯伯当儿子。”

    “瞧瞧,说的什么混账话,你想当容如是的儿子他还不想要你呢。”

    “张奶奶。”苏娉收到老师的眼神,及时上前去安抚她:“我们去副食品店看看吧,家里是不是还要买一些糕点和糖果放在这儿?”

    虽然张轻舟没娶亲,但是家里每年都很热闹,张老爷子的徒弟都会携家眷来家里拜年。

    所以每到年底,也是张老夫人最看不惯张轻舟的时候。

    人家都子孙绕膝了,她还是只有这么个不孝子,家里冷冷清清的。

    阿软年底回去过年,家里更加安静了。

    “行,还得给你置办身新衣裳,回去也要穿得漂漂亮亮的。”张老夫人扭头,没好气问儿子:“你的布票呢?”

    “橱柜抽屉里。”张轻舟说:“现在做衣服也来不及了,她过两天就回去,还不如带她去百货大楼买两身。”

    张老夫人想想也是这么个理,于是问:“你的钱呢?”

    张轻舟工资高,不仅研究所那边有,学校每个月也会给他发,虽然只是以前当系副主任的一半。

    加起来也有个七十来块钱了。

    “也在抽屉里。”张轻舟叹了口气,认命起身:“我陪你们一起去。”总要有个拎东西的不是,他不主动点就得被动挨抽然后再去了。

    张老夫人面色微霁,跟他们一起往院子外走。

    两天后,陆长风和沈元白终于开始休假,他拉着沈元白去百货大楼和国营商店到处转,头一次去见她的长辈,心里多少有些没谱。

    “买烟和酒?”陆长风没有犹豫,都买的是最贵的。

    除了这些,还买了一些补品糖果以及糕点,终于登上张家的门。

    苏娉看他提这么多东西,吓了一跳:“你这是把国营商店都搬来了呀?”

    麦乳精水果罐头各种都有,也不知道他怎么拿过来的。

    “给了二十块钱让你哥帮我提到门口。”陆长风俯身,悄声在她耳边道。

    一听就知道是哪个哥。

    苏策。

    刚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苏策完全不能接受,毕竟苏娉是他看着长大的,真有种自家辛辛苦苦养大的白菜被拱了的感觉。

    后来在陆长风各种糖衣炮弹下,他动摇了。

    不怪他这么容易松动,他和苏驭的工资津贴经常被他爸“借用”,背着他妈悄摸给了奶奶。

    他爸就那句话:“你奶奶对你妈也不怎么好,所以你妈没有义务孝敬你奶奶,但你们是苏家的孙子,奶奶也把你们当心肝,这是你们该做的。”

    反正钱就是这么没了的,至于苏定邦有没有私吞就不知道了。

    陆长风出手是真大方,各种票往他手里塞,而且一口一个大哥,经常带他去国营饭店下馆子。

    第七兵团副团长陆长风的威名他可听过很多次,没想到陆长风会因为妹妹在他面前这么谦卑,苏策难免有点飘。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不知不觉就被他这么拿下了,等回过神来后悔也没用了。

    苏娉有些无奈又好笑:“进去吧,张奶奶在厨房做饭,不过这么多东西得来回提几趟吧?”

    “你不用管,我来就好。”陆长风说:“外面冷,你先进去。”

    不等她说话,张老夫人从厨房听到动静就往外走,她也想看看阿软经常挂在嘴边的这个陆副团长长什么样子,能迷住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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