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忠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苏同学,陆副团长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他要出任务。”苏娉看向夏莹的肚子:“最近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啦,孕早期那些嗜睡呕吐都没有出现,”夏莹清咳一声,压低声音,不让何忠听见:“就是有点尿频。”

    “这是正常现象。”都是学医的,也不用多说,苏娉给她把了个脉,确认她身体很好后,一起去学校礼堂。

    每个系毕业的就一百多人,由于各种原因,比如考试成绩不合格,要多学习半年。

    礼堂还有很多位置没有坐满,老师们就把那些没毕业的学生拉过来凑数,让他们展望一下以后,好好学习。

    张轻舟还在学校挂个职,有空就回来上一两节课,许久没有露面的他,因为苏娉毕业,坐在老师那席。

    苏娉被夏莹拉着在中间那排坐下,何忠去了外语系区域,没有和她们在一起。

    “多亏有你,我在医院实习经常受到同科室还有中西医结合科的同志的照顾。”夏莹在她耳边低语,手下意识护着肚子。

    苏娉只是笑着摇头,“医院的同志们都很好。”

    俩人在台下聊,学校的副校长在台上发言。

    “在这里,我要点名赞扬一位同学。”副校长目光温和,嗓音沉稳有力:“中医系的苏娉同志。”

    “作为一名学生,她眼界宽阔,抱负远大,来东城大学就读半年,就去部队实习。”

    因为东城大学的办学目的,就是为了给国家培养人才,所以学校的校长和副校长都是由部队的高级将领担任。

    对于苏娉,他是非常喜爱的。

    “苏娉同学和中医系的副主任张轻舟同志在这一年期间,编写战地急救手册,提出心理医疗站的构想,为部队的战士提供心理疏导以及心理医疗保障。”

    这一点也是最让副校长另眼相看的,以前打仗不知道这么多门道,什么战场应激障碍,压根顾不上这些。

    上了战场就没有退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活下来就是胜利。

    心理医疗站的模式已经遍及各大军区,除了基本的心理疏导以及治疗患有应激障碍的战士,还有各种增进战士们默契的小游戏,促进战友情。

    苏娉大概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已经上了各大军医院的名单,南城军医院的院长是她外公,南城军区想要通过这层关系,让她去军医院任职。

    但是容如是尊重外孙女的想法,只是代为转达意思。

    苏娉生活在一个自由的家庭氛围中,她可以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家里的人只会毫不犹豫支持她。

    “阿娉,”夏莹轻轻碰了下她胳膊,揶揄道:“说你呢。”作为中医系最优秀的学生,哪怕她只在学校半年,老师和同学们都对她的名字颇为熟悉。

    和张轻舟不对付的程主任也对她极为赞赏。

    苏娉抿唇笑,看着台上军装笔挺周身温润的副校长,她不由想到了哥哥。

    对这位副校长的职位大概也有猜想。

    “下面我们有请中医系的苏娉同学,来台上发表自己的毕业感言。”

    随着副校长这句话落下,一片连绵不绝的响声响起,纷纷看向中医系这边。

    苏娉从容不迫站起来,步伐平缓往台上走,经过教师席位时,看了眼老师。

    张轻舟随意抬了抬下巴,脸上一副“这种小场面习惯就好”的架势。

    她忍不住笑了下。

    对老师来说这确实是小架势,在医学研讨会面对各位医学巨擘,他都能面色坦然与之对骂,以一敌数十,毫不落下风。

    脸皮之厚,非常人能及。

    从她的角度,能看到讲台上后面巨大的红色横幅,上面写着两句话——

    不畏艰难,学有所成。

    为国为民,奉献一生。

    而讲台上,副校长眸光温润看着她,眼底带着欣赏和傲然。

    来学校的每个同学家世背景,学校都有备案。

    苏娉是军人子女,父母哥哥都在部队,政治素养可见一斑。

    军人一心为国,军人子女也想着报效国家,同为军人,他与有荣焉。

    上了台,苏娉先是对副校长略微低头鞠躬,而后才站在讲台前,垂眸看了眼桌上蒙着红布的话筒,她抬头,目光直视前方。

    “各位同学、老师、同志们好,我是中医系七三级的学生,苏娉。”“很荣幸能在毕业之际站在台上发言,”她语调和缓,不紧不慢,吐字清晰:“在这里,我想感谢北城大学与东城大学,让我有机会学习医学。”

    听到她提到北城大学,台下的老师们纷纷点头,这位同学是个不忘本的。

    “同时也要感谢在我学医路上,在学习上给予我帮助的徐思远老师、于原老师,还有我的恩师,中医系副主任,张轻舟。”

    苏娉看着台下一脸无所谓但明显带着笑意的老师,她弯眸道:“张老师是我学医路上的引航灯,有他在,我永远不会偏离航道,能保持初心,始终纯粹地热爱着医学。”

    “他是我的引路人,也是我在医学上最默契的伙伴。”

    张轻舟本来还漫不经心听着,面对旁边同事的羡慕的目光,嘴角毫不抑制飞上天。

    但是听到她后面的话,略微坐直身子,朝台上看去。

    小姑娘不再是刚来东城的青涩,距离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将近两年。

    初次见面,张轻舟就看穿她温柔外表下,骨子里对于医学的执拗和疯狂。

    他们是一类人,所以走到了同一条路上。

    并且他笃信,哪怕苏娉没有来东城,他们最后也会殊途同归。

    苏娉坦然直视他的目光,笑容明朗。

    “在座的同学都是祖国初升的旭日,在学校的辛苦栽培下,我们迟早会成长为能肩挑家国重任的中流砥柱。”

    “祝愿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她退后一步,浅笑鞠躬。

    在副校长抬手鼓掌后,寂静无声的台下才反应过来,掌声雷鸣,响彻礼堂。

    苏娉笑起来唇边有若隐若现的梨涡旋儿,她再次向副校长以及教师席鞠躬后,才回到座位。

    夏莹也是在她落座时才回神,然后衷心道:“阿娉,你说得太好了。”

    苏娉眼睛弯成月牙儿,低声和她说话。

    毕业典礼结束后,苏娉跟夏莹告别,提着拣好的行李,跟着张轻舟一起出校门。

    张轻舟接过行李袋,脸上的得意怎么压都压不住,有相熟的人过去,还会主动搭话。

    以往都是相互讥讽,这次学校的老师们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忍他一次。

    毕竟这个学生确实没得挑。

    走出校门,张轻舟略有遗憾道:“一段时间不见,怎么都跟小绵羊一样了。”

    苏娉选择不出声。

    她在学校认识的人不多,大多是东城一起过来的,但是除了夏莹,几乎都没有联系。

    徐香君和赵弦歌的近况她也没问过莹莹,终究是不熟,也不是很感兴趣。

    “学姐。”清朗的少年声音从远及近。

    看清来人后,她笑着点头:“洛同学。”

    洛屿虽然是西医系的,但是对中医药结合很感兴趣,也是最早成立临时中西医结合科室和他们一起的成员。

    “张副主任。”都是熟人,他一笑,脸上两个酒窝清晰浮现。

    张轻舟随意点了下头,对苏娉说:“我在前面等你。”

    这日头可够晒的,九月底了还是火辣辣的。

    他提着行李袋去了学校前面的大榕树下,蹲在树荫下,心里在盘算着自己兜里还有几张糕点票。

    有段时间没吃甜的,嘴里淡淡的没味道。

    苏娉问洛屿:“你现在还在市医院实习吗?”

    “是啊。”洛屿叹气道:“我还要半年才能毕业。”

    “学姐,你是要去研究所工作吗?”

    “嗯,对。”苏娉看了眼树下百无聊赖的老师,“大概是十月中旬去研究所报道。”

    “真好。”洛屿手心不自觉收紧,他心跳有些快,还是问出那个不敢问的问题:“我听夏同学说,你要结婚了。”

    他要市医院实习,自然能碰上在中医科实习的夏莹,而且因为苏娉的话,对她也多有关照。

    “是呀,十月一号。”苏娉算了下日子,“还有七天。”

    洛屿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直想努力追上她的脚步,可是始终望尘莫及。

    眨了眨眼,他压住心里的失落与酸胀,笑着问:“是在东城举办婚礼吗?那我应该有时间参加。”

    “还没商定好。”陆长风九月三十号开始休假,到时候确定双方都有时间后,给长辈们发电报,商议这件事。

    本来是打算十月一号回南城领证的,她的户口是跟着容岚,不过她猜想,大概是会在南城容家办一次婚礼,然后和他回西北。

    北城那边应该是不会的,苏定邦在南城驻扎许多年,很多老兄弟都在这边。

    “这样呀。”洛屿心下微叹,但还是露出笑脸:“要是在东城举办婚礼,记得给我捎个信啊学姐。”

    “假期我都在市医院的。”

    “好。”苏娉应下。

    又聊了几句,她和洛屿告别,去找张轻舟。

    师徒俩并肩而行,在经过供销社的时候,张轻舟去买了一份糕点,还给她带了一根红豆棒冰,以及橘子汽水。

    苏娉左手握着玻璃汽水瓶,右手拿着红豆棒冰,咬了一口,嘴里冰渣融化,粒粒分明的红豆在舌尖碾压。

    忽然想起了前年刚到北城军区时,哥哥们打球带上她,总能喝到橘子味的汽水。

    张轻舟拎着行李袋和糕点纸包,他不紧不慢道:“你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喝药的次数可以减缓,寒凉的也能适当吃一点。”

    “其实呢,你张爷爷和张奶奶总是管着你,让你这也别吃那也别吃,我是反对的。”

    “先不管身体原因,情绪不好也是会得病的,你学过心理学也知道吧。”

    “喜欢吃什么就吃,自己心里有个分寸就行,做人嘛,也就活个百来岁,别为难自己。”

    他说的头头是道,苏娉乖巧倾听。

    实际心里也知道,他是不满张老夫人管着他吃甜食。

    一路走走停停,经过裁缝铺子的时候,苏娉还去把自己订做的裙子和衣服取了。

    怕夏莹的没拿,特意问了一下,说是在改尺寸。

    默了片刻,想到莹莹已经怀孕三个月,她估摸着恐怕得改大一点才行,不然时常要改。

    “你们小姑娘家家就是喜欢买衣服,”张轻舟算了一下自己攒的布票,“回头跟你张奶奶一起,去百货大楼买几身好看点的,再看看要不要买床单被褥。”

    “这些妈妈都有准备的呀,”苏娉眉眼弯弯:“您的票留着娶媳妇儿用吧。”

    “这不是暂时用不上,先便宜你个小鬼了。”张轻舟故作无奈,叹了口气:“没事,等什么时候我结婚,你再还我就行。”

    反正她下个月就要入职了,工资票证都有。

    “行吧,那我就不客气啦。”

    “你什么时候讲过客气。”张轻舟没好气道。

    随即,他又说:“下次你跟陆长风说,来家里不要提烟酒茶叶,多买几包点心就行,糖水罐头也可以。”

    烟酒茶叶都便宜了老头,他是什么都没捞着,还因为这小两口经常挨骂。

    “好,我会跟他说的。”苏娉一口应下。

    回了张家,苏娉发现自己这回是彻彻底底要休假了,不用一边休假一边查资料,刚开始还有点不适应,但是就这么玩了两天,浑身都松懈下来,别提多舒坦。

    她这段时间和张老夫人一起在厨房做饭,大多数是她下厨。

    张老爷子天天给她把脉,药也从乌漆麻黑的汤碗变成了蜜丸。

    在军区的时候,起码每天晚上还能见他一面,现在已经有三天没有见过了。

    从二十三号毕业到现在二十六号,三十号他才休假

    陆长风这几天出任务,不在军区,她也没有去军区探亲,安心陪着张老夫人做做绣活,或者一起去百货大楼逛逛。

    结婚要筹备的东西压根不用她操心,容老夫人早就给她来了信,一切都不用管,开开心心等着出嫁就行。

    张老夫人这边帮她筹备着也是怕要在军区办个婚礼,毕竟她跟兵团的战士们也熟了,就像赵德发说的,可以把他们当娘家人。

    但是苏娉思来想去觉得还是算了,太麻烦他们了,等过段时间再去单独看望赵班长。

    到了九月二十八这天,傍晚的时候院子里凉快,凉棚下挂了盏昏黄的小灯,张老爷子在侍弄他的草药,张老夫人在拔那一小块菜地里的草。

    苏娉和张轻舟难得悠闲,在凉棚下围棋。

    “您不用住在研究所吗?”张轻舟最近都是骑着自行车来回,没有在研究所住宿舍。

    “研究来研究去,我就算是头驴也得歇两天吧。”张轻舟在研究所没回来的时候,晚上也窝在实验室。

    苏娉大概了解他的性格,嘴角上扬:“您不是头驴也可以歇的。”

    张轻舟哼笑一声,悠悠落子:“你妈来信了,让我们后天去南城。”

    后天九月三十号,大后天就是商定的婚期。沈青雪来见过她一次,说陆长风那边的时间没有问题,她可以先去南城,他们十月一号一定赶到。

    “行呀,我晚点收拾好行李。”她和陆灼一直保持联络,知道她要来南城举办婚礼,这个做侄子的别提多高兴了。

    陆灼告诉她,南城军区也开设了心理医疗站,而且第一批人就是从东城军区过来的。

    她想着到时候如果有机会,可以去南城军区看看。

    比较开心的是,又能见到卿卿了。

    “逆子。”张老爷子头也没抬,在那喊:“去把我那个装驱虫药水的壶拿过来,在厨房窗台上。”

    他自己做了驱虫水保护他的宝贝草药,效果很好,张老夫人也用来洒在葱上。

    张轻舟胡乱应了两声,一直没动,等鞋底从脸边擦过去时才慢悠悠起身。

    苏娉看着眼前的棋局,略微扬眉。

    釜底抽薪了。

    晚上,她随便拣了两件衣服,剩下的空间都是塞医学笔记。

    以前的笔记要时常翻出来看,张轻舟又给了她几本医药书,虽然没说什么,但俩人心照不宣。

    不仅要背下来,还要烂熟于心,随时能拿出来用。

    收拾完这些,她坐在书桌前,手里握着钢笔,有些发呆。

    就好像一眨眼就到了十月。

    时间太快了,她有些猝不及防。

    也有些没有准备好。

    叹了口气,看着白纸上笔尖洇出的墨渍,她合上笔记本,又收好钢笔。

    九月三十,早上。

    吃完早饭,张家人提着打包好的行李袋,登上火车。

    准备的床单被褥都留在家里,苏娉住的那间厢房已经重新布置过了。

    张轻舟哈欠连天,趴在卧铺上,眼皮子都快睁不开。

    张老爷子从兜里摸出一个醒脑的药包,扔在他旁边。

    苏娉看着老师想睡又睡不着的样子,别过脸,选择视而不见。

    张老夫人去打了杯热水过来,捧在手里慢悠悠喝着,对于这一幕早就习惯。

    爷俩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张轻舟也经常搞这种小动作。

    火车“吭哧吭哧”往南城开,张老夫人没有睡觉,她坐在苏娉对面的铺位上,轻声问:“阿软,沈家人也会来吗?”

    苏娉点头:“会吧。”

    起码哥哥们是一定会来的。

    林漪自从上次刚过完年给她来过一次信,后面还寄过两次东西,她没有回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礼貌疏离。

    张老夫人也大致知道沈家的情况,她提了一句便转移话题,问她以后的规划。

    小姑娘身体是调养的差不多了,能不能怀孕目前也给不了确切说法,她问张老爷子,是说应该没问题。

    当时她就骂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夫,一个准确的回答都没有。

    庸医!

    张老爷子也很委屈,这种事谁能打包票啊。

    苏娉说:“目前不考虑这个呀,我和陆长风说好了,等过两年再谈这件事。”

    张老夫人下意识觉得长风这孩子只是为了阿软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才这么说的,像他那样家世好的,不可能不想要孩子。

    但是想到平常接触他时的印象,又觉得他可能确实不在意这些。

    一路说着说着就到了中午,吃完饭,睡了会儿,因为火车没有长时间停靠在各个站点,今天算是到了个大早。

    五点半就到了南城。

    因为提早得知好友会过来,容老夫人亲自来火车站接的人。

    两位老人见了面都是热泪盈眶,紧紧握着对方的手不肯松开。

    “外婆。”苏娉看到面色和蔼的容老夫人,吸了吸鼻子。

    她是长时间在外婆家长大的,对外公外婆的感情不一般,特别亲近依赖他们。

    “软软。”容老夫人笑着看她:“我们家乖乖长大了,今天先去你小姨家,你爸爸妈妈明天早上才能到。”

    容老爷子还在军医院,容檀知道外甥女要来,早早就备好了菜,非让她们一起过去。

    苏娉点头:“我也好久没见过小姨了。”都有大半年了。

    她和小姨平时联系的不多,每次也就过年能见到,或者医学上有什么不解的写信询问。

    不过今年容檀倒是给她去过两封信,问的都是心理医疗站的事,显然对这个很重视。

    容老夫人和张老夫人在叙旧,张轻舟跟苏娉聊天,就剩张老爷子没人理。

    “我去军医院等老容。”他撂下这句话,脱离队伍,自己往军医院方向去。

    “别管他。”张老夫人看了一眼,又继续跟容老夫人说自己在东城的事,还聊起了这次给苏娉置办的嫁妆。

    “东西拿去西北太麻烦,孩子们都在东城,到时候放到火车上带过去。”容老夫人说:“阿软去研究所会分配房子,放到她那儿也行。”

    因为结婚申请下来了,陆长风分配的院子也到了,东城地广,家属楼多,他是分了个小二层的院子。

    家属大院总共有四个区域,基本上就是苏娉她们在北城那样划分的,有一个大院最低都是团长级别的。

    陆长风分的不是这个,在另一侧。

    “那我到时候也把东西放到她宿舍去。”

    张老夫人在和老友说自己置办了什么,听她这么多花样,连脸盆桶子锅碗瓢盆都没有漏,容老夫人感慨:“阿软在东城幸亏有你照顾。”

    “应该的。”张老夫人不以为意:“我早就把阿软当自己的孙女了。”

    苏娉和张轻舟走在后面,在进军区的时候全部要出能证明身份的证件,因为她们之间没有军人,只能等容檀出来接。

    好在容檀并没有让她们等多久。

    现在是傍晚,凉风习习很舒爽,走在熟悉的军区内,苏娉心里莫名安宁。

    “你小姨父和表哥都在家。”容檀跟张轻舟打了个招呼,然后挽着外甥女的胳膊,问:“长风什么时候过来?”

    “应该是今天晚上的火车。”苏娉也不太肯定,“二哥说他们明天肯定会到。”

    “那就好,你外公这段时间写了不少请柬,已经发出去了,明天肯定给你办的热热闹闹的。”

    “小姨,”苏娉侧眸看她,眼底的亲昵溢于言表:“麻烦您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你是家里唯一的姑娘,我们当长辈的不得多上点心啊。”容檀说到这,有些苦恼:“你两个哥哥和表哥还没着落呢,真是丢脸,连妹妹都比不上。”

    其实在知道苏娉身世时,容檀是动过让自家儿子娶外甥女的念头。

    主要是知道外甥女身体孱弱,嫁到自家肯定不会吃苦,可后来她还是犹豫了。

    她就高朔这么一个孩子,说不想抱孙子是假的,如果阿软愿意嫁可以,不愿意也算是一件好事。

    知道这么想不对,但确实,为人母总要为孩子考虑。

    好在后来自己也想通了,阿软再怎么着也轮不到嫁给她儿子,她自家还有两个哥哥呢。

    容岚这么疼女儿,要是女儿嫁给哥哥,她肯定是乐意的。

    但是这兄妹仨,没有血缘关系硬处得跟亲兄妹一样,谁都没有这个心思,这就没办法了。

    一路说说笑笑回到院子,碗筷已经摆好,饭菜上桌。

    容老夫人说:“我们先吃,那两个老的不会饿着自己,军医院有食堂。”

    估计老兄弟俩现在正乐呵呢,没有老妻管着,难得自在。

    “对,吃吧。”张老夫人也坐下,她拿起筷子,对小辈们说:“阿檀,辛苦你做这么好的一桌饭菜。阿软,坐了一天车快吃吧。”

    几人纷纷落座,高朔还去拿了饮料出来。

    苏娉想了一下,去年过年好像还没这么热闹。

    小姨父部队有任务,表哥也在出任务。

    要不然说容老夫人最了解丈夫,本来要回家但是得知老友过来的容如是,止住脚步,让学生去食堂打了两份饭菜。

    他带着张老爷子回到办公室,倒了杯茶给他:“没有酒,将就喝一点水。”

    “我这有。”张老爷子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他把酒瓶放在办公桌上,得意道:“早就算好了,本来想请你去国营饭店搓一顿,不过在你这吃也好。”

    “我看看军医院的食堂和药学院的食堂差多少。”

    容老爷子温声笑了笑,拉开椅子让他坐下。

    打开窗户,能看到天边绚丽的晚霞,晚风吹过树梢带动窗帘。

    容老爷子和张老爷子对坐,刚才去食堂帮他打饭的学生已经四十多岁了,是军医院的外科主任。

    “老师。”他放下饭菜,把筷子递过去。

    “这是东城药学院的院长,张秀成。”容如是介绍道。

    “张院长好。”

    “你好。”张老爷子拿起筷子,看了一眼菜,问他:“这不是特意开的小灶吧?”他都怀疑老友为了撑面子自掏腰包了。

    “不是,平时就是这个水准。”

    张老爷子挥挥手:“知道了,你出去吧,我跟你老师好好商讨一下医学上的难题。”

    外科主任点头,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把门带关。

    容如是找了一圈,没有小杯子,只好拿来两个搪瓷杯,一人一个。

    张老爷子看到这容量,忍不住笑了,他打开酒瓶,一人倒了一口,然后放到一边。

    “酒慢慢喝,话慢慢说。”

    容如是笑着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张老爷子一开口,就是:“阿软要结婚了,容家布置的怎么样?”

    想起他刚才和学生说的探讨医学难题,容如是哑然失笑,“差不多了,该采办的已经办好。”

    “你们到时候去不去西北?”张老爷子端起搪瓷杯,仰头,轻抿一口。

    这么大的杯子喝酒,他皱了下眉头,也没再说什么。

    “不去。”容老爷子夹着菜,慢条斯理吃着:“你想去?”

    “太远了,药学院离开我不行。”张老爷子脸不红心不跳道:“当然,你要去的话,我跟学校的老师们说说,让他们再坚持坚持。”

    “……”容如是一脸复杂地看着好友,许久才说:“往年这个时候,药学院已经放假了。”

    “咳,咳。”张老爷子放下搪瓷杯,去拿酒瓶看:“这酒度数多高啊?我好像有点晕乎,要醉了。”

    军区。

    吃完饭,长辈们在说明天的事,来的人应该不少。

    陆政委和陆夫人在西北等着他们,所以不会过来,倒是陆大哥和陆二哥不会缺席,两位嫂嫂肯定也会过来。

    苏娉想到古灵精怪的陆曦,忍不住莞尔。

    “阿软,你要不要去心理医疗站看看?”容檀怕她无聊,说:“阿朔,你带妹妹去。”

    苏娉确实有这个想法,她还不忘叫上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吃糕点的张轻舟。

    刚吃完饭,他竟然还能塞下这么多杏仁酥,苏娉也是极为佩服的。

    张轻舟本来不太想来,嘴里一直说个没停,高朔忍不住挠头:“张叔叔,您要不要喝水?”苏娉“扑哧”笑出声。

    看到眼前高高大大一身腱子肉的小伙子,张轻舟冷静地闭嘴。

    心理医疗站离卫生所有段距离,现在是六点多,能看到窗户透出来的灯。

    夏天要七八点才能天黑,现在天边是有光线的,他们走的也清闲。

    “苏医生?”显然是有人认出她来,惊喜道:“你怎么来南城了?是来视察的吗?”

    建立心理医疗站是她提出来的,最初的负责人也是她,不怪这个军医这么想。

    “不是,”苏娉不好意思道:“我过来探亲,想看看这边的医疗站办的怎么样,方便参观吗?”

    “这样啊,”军医一副了然的模样,“方便方便,进来。”

    见桌上还有铝饭盒,她这回更不好意思了:“是不是打扰到你吃饭?”

    “没有,已经吃完了。”军医手忙脚乱把铝饭盒往旁边一塞,干笑道:“过一会儿我再送去食堂。”

    张轻舟打量这里的环境,很幽静。木地板,白墙,看起来很清爽,不会给心里造成负担。

    这个军医所在的诊疗室放了不少档案,因为这是在部队,他们也不方便动。

    苏娉现在也没在部队实习,关于军人同志的个人资料更是不能碰,所以只是询问之前制定的方案在这开展的怎么样,是否有不足之处。

    和军医交流了许久,外面有人叩门。

    是一个看起来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女军医,短发,脸上笑容爽朗。

    只一眼就让人心生好感。

    这也是精心挑选过的,有的人面善,很容易让来问诊的战士卸下心防。

    “请进。”和苏娉聊天的军医止住话头,看向门外。

    “冯军医,这是野战军团部刚送来的档案。”短发军医把牛皮纸袋放在他办公桌上,看到几个陌生的人以为是部队来看诊的,笑容和煦。

    “好,麻烦你了。”等她走了,冯军医没有打开牛皮纸袋,只是随手放在旁边。

    苏娉随意一瞥,看到牛皮纸袋上的名字——

    顾青烈。

    她略微失神。

    “苏医生?”见她半天没说话,冯军医疑惑道:“怎么了?”

    “没事。”苏娉摇头,笑着说:“我也差不多该走了。”

    她只是想到卿卿跟她说的,二哥就叫顾青烈。

    送到这里的资料都是出现过战场应激创伤的军人,难道卿卿的二哥心理方面出了什么问题?

    可她记得年底卿卿说,她二哥在北城建设兵团,档案不应该出现在这才对。

    是重名吗?

    她压下心里的疑问,和冯军医打了声招呼,又叫上在外面转悠的表哥已经坐在椅子上哈欠连天的老师,一起回了军属大院。

    张轻舟是真的做完什么就彻底不管了,性格着实洒脱,苏娉自问目前还达不到这样的心态。

    回到军属大院也才七点半,苏娉本来想去楚家旁敲侧击问一下的,又觉得半夜登门太冒昧,想着明天她应该会来参加婚礼,把这件事搁置在心里。

    容老夫人和张老夫人还在聊,说如果陆长风明天上午到不了南城,推迟一天办婚礼也行。

    苏娉听了一会儿,她去洗漱,而后回二楼睡觉。

    在火车上没怎么睡,都是和张奶奶在聊天,所以八点半的时候,沾着床她就睡了。

    直到后半夜,迷迷糊糊感觉床边有人,她睁眼。

    可能是怕吓到她,陆长风从进来就开了灯,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趴在椅背睡着了。!

    听说和异性朋友讨论本书情节的,很容易发展成恋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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