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谢谢师兄。”苏娉心里有了主意,如果是这样,张爷爷的药学院可以从加工厂进药材,也可以不进。
师爷的徒子徒孙们开的医馆很多,加工厂只是目前堆积的量大,分出完库存,以后能不能供应这么多还不知道。
明天去师爷家走一趟,如果他老人家答应的话,还需要给生产队发电报,确认以后每个月可以供给的量。
现在将近六点,周大夫留他们在这吃饭,陆长风去厨房帮忙烧火。
苏娉要进去,被周大夫推到门外:“你帮师兄去前堂盯着有没有来看诊的病人,这里交给我们。”
“……好。”苏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去了前厅。
等她走了,周大夫熟练的洗菜切菜,热油下锅。
蒜末的香味扩散,陆长风下意识揉了揉鼻子。
周大夫瞥见他的动作,笑着问:“能吃蒜吧?”
“西北人,喜欢吃。”陆长风往灶里添了柴,笑着答。
“那挺好,大蒜可以行气消滞,健脾开胃,多吃点有好处。”周大夫翻炒着蛏子,他说:“以前我觉得像小师妹这种有天赋的医生,就该配一个能和她在医学上足以匹敌的人。”
陆长风听出他的意思,也没恼:“京墨大夫吗?”
“你都知道啊。”周大夫稀奇地看了他一眼,“那你之前还经常送小师妹来医馆。”胸襟可真算开阔的。
“这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吗,”陆长风没想到他炒菜也这么香,吸了吸鼻子,有点饿:“她想做什么和谁见面是她的事,京墨是她的师兄,我也不可能拦着不让见吧。”
“她这么优秀,被人青睐很正常,我现在能拦住一个京墨,以后还能把她身边的人都清扫干净?”
“这种事她能处理好,用不着我。”
陆长风叹气道:“师兄啊,能开饭了吗?饿了。”
没想到他话题转变这么迅速,周大夫被他刚才的话搞愣神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然后无奈道:“第一个菜还没出锅,你急什么。”
陆长风笑了一下,认命地往灶里添柴火。
现在天气冷,六点多天就开始变暗。苏娉在看师弟碾药,时不时搭两句话。
“师兄回来了!”师弟看向远处,一道清瘦修长的身影,背着药箱,踏着月色归来。
苏娉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后不经意笑了。
“师兄。”
京墨看到她,清冷的眸底划过一丝诧异,踏上台阶,点头:“师妹。”
“我听周师兄说你去给师伯的老友看病了,怎么样?严重吗。”
“老年人常见的风湿性关节炎,他明天会去市医院的中西医结合科就诊。”京墨坦然承认自己这一方面确实不如她和张轻舟。
去年简老先生就是去市医院的中西医结合科室治疗类似的疾病,也是那时,中西医结合开始声名鹊起。
“吃饭了吃饭了。”周大夫从后院过来,朝外面喊:“师妹,开饭喽!”
“咦,京墨什么时候回来的?正好赶上。”
苏娉看了眼京墨,笑得眉眼弯弯。
“方才。”京墨放下药箱,身上的疏离也浅淡几分。
“行,先吃饭。”
一行人去了后面堂屋,陆长风在摆碗筷。
京墨看到他时,眼底有种说不明的情绪,很快被掩去。
吃饭的时候苏娉挨着陆长风坐,旁边的京墨,然后是周师兄和师弟们。
按熟悉程度,她和京墨确实比较熟,两人还根据整理的汉方医药补充了缺失的部分,出版了《汉方医药新编》,目前还有就伤寒杂病论和金匮要略的共同学习和探讨。
虽然苏娉才刚毕业,但医学行业很多人都听过她。
除了和京墨共同署名的书,还和张轻舟一同编撰关于桡骨远端骨折的中西医结合治疗发表在报刊。
关于战场急救以及战场应激创伤的防护与治疗,目前都收录在野战医院以及卫生部,准备整理出书。
以后她和京墨要接触的时间还很多,陆长风心里也有数,但真的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之类的。
他对她有足够的信任,对她的职业十分尊重,对她的选择非常支持。
夫妻俩过日子嘛,他们虽然才刚开始,以后难免也会有磕磕碰碰的时候,但陆长风觉得,自己是肯定能做好一个好丈夫的。这顿饭异常和谐,医馆的师兄弟们和陆长风聊了许久,深入接触过后,也觉得这人虽然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比较凶,但是真的很好相处。
苏娉也把自己的打算和京墨说了,京墨颔首:“既然是你看中的药材,我没什么好质疑的,明天我陪你们一起去师爷家,共同商量更换供货厂家的事。”
这位小师妹的为人秉性他再清楚不过,不会占便宜,没有私心,在医学方面十分仔细严谨。
要说她为了自己的某些目的,以次充好,京墨是不会信的。
陆长风听了他的话,略微挑眉。
“谢谢师兄。”苏娉喜笑颜开:“也谢谢周师兄,菜很美味。”
周大夫含糊不清道:“……哪里的话,师妹你爱吃经常过来。”
苏娉之前也在这吃过饭,但不是他下的厨,都是轮流来的。
因为师伯师叔们医馆多,带出来的徒弟有出师的会去自己开堂坐诊,新开设的医馆需要师兄们去压压阵,周大夫和京墨他们经常会去搭把手。
简老先生的徒弟们关系都很和睦,只是出了张轻舟这么一个不走寻常路的。
以前他老人家打算把自己的医馆留给这个最疼爱的关门弟子,结果他好好的中医不干,跑去学西医。
这也把老先生气的够呛。
师兄们对这个跳脱的师弟很是头疼,名义上虽然不算是简老先生的徒弟了,但其实老人家心里就没放下过他。
哪个当师父的不以出色的徒弟为傲?
老先生刚把他赶出师门时,师兄们还真以为他是对张轻舟彻底失望了,直到苏娉的出现,来了一出认徒孙的戏码。
师父的偏爱虽然让师兄们有些羡慕,但也仅限于此,毕竟师兄弟们都是互相帮扶,没有什么利益纠葛。
但苏娉显露出来的天赋,让师兄们对这个不靠谱的师弟很是嫉妒。
苏娉这一辈中,最杰出的就是尤老爷子的徒弟,京墨。
他以一己之力,压得同辈的师兄弟们抬不起头。
现在又冒出个苏娉。
只能说小师弟命好,有个泰山级别的师父给他托底,自己的天赋也是极为妖孽,又来了个横扫同辈的徒弟。
周大夫只是随便一想,都替其他的师伯师叔们觉得憋屈。
好在他师父尤老爷子有个徒弟京墨,不至于太难看。
吃完饭,京墨送他们到门口。
陆长风坐在自行车座上,等着自家媳妇和她师兄说完话。
过了五分钟,苏娉才坐到后座,单手抱着他的腰,和师兄们挥手。
“坐稳了。”陆长风长腿一蹬,自行车走了一段距离,绕过街角,消失在茫茫月色中。
京墨在原地许久未动,看着门口那道身穿月白色布衫的清隽身影,周大夫叹了口气,也没喊他。
本来多般配的人啊,门当户对的,同一个师爷,在医学上也有共同话题。
但自己这个师弟太内敛了,该说的话不早说出口。
只怪他幼时的经历,影响了性格。
陆长风视力好,有点月色就能看清路,车骑得稳稳当当。
苏娉抱着他的腰,脸贴着他后背。
“怎么了?累了?”男人笑问。
“不是,就是觉得我们这个假期好像也过得很忙,没有什么相处的时间。”
“明天处理完中药材加工厂的事,我们就搬去研究所的宿舍。”陆长风一本正经道:“我已经做好入赘的打算了。”
苏娉轻拧了一下他腰间,“那以后有了小朋友跟我姓吗?”
陆长风比较讶异她主动提这件事,心里也有了数,大概是身体调理的差不多了。
不过要孩子确实还早。
“都行。”他随口道:“我也可以和你姓。”
“……”苏娉嗔了一句,笑骂他没个正经。
到了张家,陆长风一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提起车杠,等她进了院门后,才跨上台阶。
车停放在院子里,他又折返回去关院门。
“阿软?”听到动静,张老夫人披着外套,从里屋出来:“你张叔叔回来了,在书房等你。”
“好,”苏娉应了一声:“外面冷,您先回房,我马上过去。”
“你张爷爷也在,待会儿说完话了去厨房把炭火炉子上热着的汤盛出来,你和长风喝完再睡。”
“知道啦。”
苏娉去厨房里洗了下手,揭开小炉子上的陶瓷罐盖子,喷香的味道扑鼻而来。
看到黄澄澄的鸡汤,她吸了吸鼻子,另一边提起水壶倒洗脸水的男人说:“你要不要先喝一碗暖暖身子?”
“刚吃完饭,喝不下。”陆长风头也没抬:“医馆的饭菜太实在了,下次我还陪你去。”
“好呀,”苏娉拿过碗,分别盛了两碗:“我先给张爷爷还有老师端过去,你晚点喝完再睡。”
“行。”陆长风看了眼腕表,也就刚刚八点,西北那边才天黑不久,在那里待了几天也做不到早睡。
“我来端吧,太烫了。”
苏娉退开,等他来拿。
到了九点,她还没回房,陆长风有点无聊,把手上的木珠串摘下来勾在指尖晃荡。
书房内灯火通明,苏娉和张老爷子以及张轻舟聊完加工厂的事,不知不觉聊到关于中药临床应用的事。
到最后,还是张轻舟汤喝多了憋不住要去厕所,开口止住话题,避免三个人聊到天亮。
“你带回来的药材很不错,药学院可以采用。”张老爷子和蔼道:“肉苁蓉被称为沙漠人参,这个加工厂炮制肉苁蓉是用清水浸泡润透,纵切成片晒干。”
“还有一种是黑豆制苁蓉,但其实酒苁蓉效用更好。”
苏娉听着有些走神,想到陆长风前两天在盛大哥家里喝的锁阳苁蓉酒,憋笑憋得辛苦。
“不过药学院用不了这么多药材,阿软,你找过逆子师父那边的人了吗?”
逆子已经溜去厕所,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下午去了趟妙仁堂,和师兄说过这件事,明天再去师爷家。”苏娉如实道:“按照师兄的说法,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好,这件事找你师爷确实最合适不过了。”-
苏娉回了厢房,陆长风已经换了睡衣,坐在床边等她。
本来男人都是一条平角内裤,裸着上身就能睡,现在天气凉,苏娉不让这样。
给他端来一碗鸡汤,苏娉坐在床边,看着他喝。
陆长风喝了两口,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不由问道:“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苏娉笑眯眯摇头。“……”陆长风又喝了一口,试探道:“锁阳煲鸡汤?”
“没放。”她忍不住笑出声:“你喝了这么多锁阳泡的酒,喝不出味道来吗?”
“被盛仞搞怕了。”
“锁阳挺好的呀,补肾阳益精血,以前我还在研究如何用锁阳和肉苁蓉制成药丸。”
“……”泡酒还不够,还要制药丸。
“这玩意有什么用啊?”他忍不住问道。
“固精。”苏娉眨眨眼,“要不要给你做一点呀?”
“谢谢,不用。”他喝完鸡汤,往床上一躺:“早点睡,不然明天起不来。”
知道他在转移话题,苏娉也不拆穿,收了碗去厨房,然后才回来。
陆长风抱着她睡,和她耳鬓厮磨一阵,最后问她:“你看我需要吃那什么丸吗?”
苏娉往后挪了挪,想逃离他的怀抱,被男人的大手紧紧箍住。
“……不用,”苏娉屈服道:“你很好。”
“呵。”男人嗤笑,大掌禁锢着她:“我看你挺言不由衷的,要不咱们试试吧。”
“我要是不行,再来吃你那乱七八糟的药丸。”
“不要!”苏娉抵着他的胸膛:“明天上午要去师爷家,下午还要去研究所给冯队长他们发电报,你不要折腾。”
“行,明晚去了研究所住再折腾。”陆长风搂着她的纤腰,叹了口气:“别退了,让我抱抱。”
两人紧紧贴着,本来只有他一个人不舒服,现在抵得她也不舒服。
不知道几点,才缓缓入睡。
两人相拥而眠,第二天五点半,陆长风睁开眼睛。
又是忙碌的一天。
去百货大楼买了些礼品,又踩着自行车带她去简家。
到了门口就看到长身玉立的京墨,安静地站在那儿,目光清透,眼底带着疏淡。
生产队大队部。
周队长和冯队长从昨晚就眼巴巴地守在这,直接打的地铺,生怕错过任何消息。
“你说这事能成吗?”周队长抹了把脸,有些发愁:“我还是觉得有点悬。”
主要是苏娉年龄太小,他不太放心。
“大不了就空欢喜一场,对咱们又没什么损失。”冯队长倒是看得开:“正好清静了一宿,不然家里婆娘在耳边叨唠个不停。”
“这倒也是。”周队长深以为然。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在外面是大队长,回去了照样写检讨。
大队会计推门进来,不小心绊到什么,摔个了狗吃屎,他“哎呦”一声,扶着腰。
“你眼睛长头顶啊,脚下有路不看鼻孔朝天,难怪有社员说你伍会计做事不脚踏实地。”周队长率先开腔,用烟杆敲了敲他的屁股:“滚一边去,压着冯队长了。”
被训的会计一脸茫然地起身,然后对冯队长连声道歉。
“别欺负老实人。”冯队长替伍会计说话:“也就他能忍你。”
“嘿,不识好人心,我就该让他多压压你。”
周队长一骨碌从地上起身,坐到发报机旁边,嘴里不停念叨:“咋就这么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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