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辛家暗室里除了刚进来的那段路有些攻击性的机关以外,剩下的都是些小打小闹吓唬人的。

    于是三人便直接在这石室里席地而坐,翻出了各自准备的干粮。

    辛卯也和先前一样,替手臂受伤的方以寒将压缩饼干的包装纸剥开递给他。

    三人围坐在一起,辛卯三下五除二便把压缩饼干给啃完了,而江云邈一个世家公子居然也不拘小节,大口大口地吃下了肚,只有方以寒,依然动作优雅地进食。

    辛卯坐在那儿,略微挑了挑眉,看了看江云邈,又瞧了瞧还在吃饼干的方以寒,不由得皱了皱鼻子,问道:“你们俩……明明都是世家大族出身,怎么两人的吃相……天差地别呢?”

    江云邈知道自家师妹又在内涵自己,装作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转头就跟方以寒说:“哎,说你呢,吃东西细嚼慢咽的,这里都是自己人,放开点。”

    方以寒闻言,皱着眉抬起头看他一眼,嘴里依然慢慢地咀嚼着,一脸不解地注视着他,一句话没说,只是疑惑地歪了歪头。

    辛卯知道江云邈又在搅浑水,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说:“江少爷,您又开始了是吗?”

    江云邈“嘿嘿”一笑,目光却落到了不远处,落在地上无人问津的那本书册上。

    他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嗯”,随后站起身,走过去拿起那本再一次恢复原先漆黑封皮的书本,试着将它翻开的时候,发现这本书册里面已经是一片空白了。

    “嚯。”江云邈笑了一声,一边把书册拿在手里又翻了几下,一边走到方以寒和辛卯二人面前再一次坐下,说道,“辛卯,你们这做什么事都滴水不漏的习惯,怕不是祖传的吧?”

    听见江云邈这么说,方以寒就知道,他肯定是又发现了什么,于是问道:“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东西了?”

    江云邈随手翻开一页,将那整整两页的空白展示给两人看:“看这。”

    闻声,又觉得有些饿了的辛卯撕开了第二块压缩饼干的包装,和还在啃手里那块饼干的方以寒双双抬头,视线落在前方不远处,书页上的一片空白。

    两人看了之后,都忍不住挑了挑眉。

    “这么多年过去,居然一直没有辛家的后代进入这里,取走这本书册的内容?”方以寒对此显然感到诧异,“还是说……当初祛流事件的发生,除了辛从安下了密令,让辛闫月将尚且年少的辛卯的爷爷传送至人间界以外,真的再没有其他幸存的辛氏族人了?”

    辛卯听了,忍不住笑了,说:“你看这辛从安这么佛系的一个人,而整个辛家的风格也是崇尚自由,恐怕就算是有,也不一定会想着要到这儿来吧?”

    说句实话,要不是为了查明更多有关于辛家的秘密,想了解更多和自己身世有关的事,她辛卯多半也是不会跑到这儿来,还遭了不少罪呢。

    方以寒听她这么一说,禁不住眉毛一抽。

    因为懒得去追究过去的事情,又懒得去追寻极致的力量,所以就算有其他散落在各地的族人,他们也不会特地到时空域跑一趟,辛卯是这个意思吧?

    方以寒默默揣测了一通辛卯的所思所想,心里不由觉得这个家族的人都挺奇怪。

    无论是当年那一代的前辈,还是到如今没落后,唯独剩下辛卯这么一个苗子,这整个家族的人所追求的,既不是方家与冯家所渴望的权力与力量,也不是江家讲求的各方制衡以谋求和平,更不是他们的师父所在的千家挖空心思去追随的地位——毕竟是靠着千杼子一人而跻身世家大族行列的小家族,尽管在千杼子之后再也没有惊才绝艳之人出现在千家,但是他们仍然渴求地位——辛家人似乎生来就是为了自己而存在的。

    人往往都是如此。越是得不到什么,越是想要什么。

    而当真的将日思夜想的一切攥在手心里后,却又费尽心机地想要更多。

    这也是为何,师父始终喜欢一个人住在那座被他自行施加了特殊禁制的亭山上,因为不会被自己家族的人打扰,也不希望千家的族人永远倚靠着他的名望和成就,凭借着他独自打拼得来的光彩事迹去向世人炫耀。

    也许这也是师父越来越看重辛卯的原因。

    对于大徒弟江云邈,千杼子是欣赏。对于二徒弟方以寒,千杼子在看好他之余,其实更多的是心疼。

    只有辛卯,这个在三名弟子中排行最小的学生,千杼子确确实实是发自内心的喜爱。

    方以寒之前总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还总以为是因着辛卯在武器领域上的天赋异禀,现在想想,似乎并非如此。

    她对任何事物都是无欲无求,任何术法上、武器上能够让她变得更强大的一切,她全然不在意,然而真的让她上手去学,却又比学院里正规体制下的学生吸收得都要快。

    接触下来的这些日子里,方以寒觉得,唯一能让她产生动力的,或许就只有成为辰侍后,回到人间界驻扎这一件事。

    他很清楚,辛卯对于时空域所拥有的、建立的一切,其实毫不留恋,交到的朋友,认识的老师与师父,或许也只能让她在与他们分别的时候稍稍动容而已。

    如果不是当初冯静白说,一定要把辛卯带回时空域培养为辰侍,还利用了她和梁锦簇的友谊,以此暗暗逼迫她的话……

    想着想着,方以寒的眉头便慢慢开始皱紧,看得围坐在另外两边的辛卯和江云邈觉得莫名其妙。

    两人不解地对视一眼,最终还是辛卯先开了口:“方老师?”

    方以寒没什么反应,依然低垂着眉眼,视线始终落在地面上,似乎根本没听见辛卯在喊他。

    辛卯抬头又和江云邈对视了一眼,随后伸出手去,在方以寒面前晃了晃。

    一边摆了摆手,辛卯一边又出声喊他:“方老师,方老师???”

    她一连喊了好几声,方以寒才终于回过神来,愣怔地看了她一会儿,又非常窘迫地抬手挠了挠耳后:“……怎么了?有事要问我?”

    “别的事倒没有,”辛卯好奇地上下打量他,“就是想问你,到底在想什么?”

    被她这么一问,方以寒又怔住了,貌似是没想到她会好奇这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圆过去,于是就傻愣在原地了。

    而江云邈也是非常上道地,继续把某人往尴尬的道路上越推越远。

    他用手肘戳了戳方以寒的侧腰,还很小心地不碰到他受了伤的手臂,说话音量很小声,却足以让三人都听见:“小师妹刚才叫了你好几声呢……你都没答应,想什么想得这么入迷?”

    方以寒闻言,没好气地转过头瞪了一眼江云邈,而后者突然被这么一瞪,顿时觉得自己异常无辜——他这是又说错什么了?

    他转过头来,微微低着头沉思了一阵,组织了一下语言后,决定把自己最开始的那段心理活动给省去:“我只是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听塔主的命令,强行劝说,要把你带入时空域的话——”

    还没等他说完,辛卯立刻抬手打断他,制止他继续往下说:“停——你又来了。”

    突然被截断话头,方以寒坐在那儿愣神了半天都没缓过劲来,双唇微张,露出呆滞的表情。

    而江云邈一听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便忍不住抿了抿唇,一脸了然,还没等方以寒把话说完,心里就已经在想着,等会儿小师妹一定先憋不住打断他。

    果不其然,方以寒这话只说了个开场白,辛卯就已经忍无可忍了。

    没等方以寒反应过来,辛卯就继续说道:“你所说的这个假设不成立。首先,冯静白就不会放过任何要把我拉入伙的机会,就算那个时候你失败了,他也会找别的人来干这件事。其二,我除了到时空域来干活,也没别的出路了,因为你曾经告诉过我,像我这样天赋异禀的人,如果留在人间界,会被‘蚀’啃得连渣都不剩下。我虽然对辰侍这些东西没兴趣,但是命我还是要的,所以最后的结果,肯定是我到时空域来,带我来的人不是你,也会是别人。”说完,辛卯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道:“其实也挺好的。辞掉工作,重新体验一次大学生活,感觉挺好的。”

    江云邈听完,两手撑着膝盖对着她笑骂道:“我勒个去!你他妈可以啊辛卯,无时不刻都想着给自己脸上贴金呢是吧!”

    而辛卯则是一脸无辜:“我有吗?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去去去……”江云邈嫌弃地朝她挥了挥手,眼底却带着笑意,“你看我信不信你的邪。”

    话虽如此,江云邈却是真的承认她在成为辰侍上的才能。

    过去他以为方以寒已经是他所见过的最有天赋的辰侍,然而见到了辛卯才知道,什么叫做“一山更有一山高”。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不是认识了辛卯,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师弟居然还有这么柔软、脆弱的一面。

    方以寒听了辛卯这么分析了一通,本想要问她一句“你最想要做的事难道不是画画吗”,然而在看到她和江云邈互相斗了几句嘴后,忽而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盯着两人瞧了一会儿,突然嘴角一弯,露出了然又无奈的笑容。

    有些时候,辛卯的想法比他理性多了,在这种事的考量上,她一定有着自己的权衡。

    哪需要他来操心呢。

    方以寒神色温和地注视着辛卯,她依然在和江云邈互怼。

    明明两个人的年纪都比他方以寒大,然而在斗嘴这件事上,这俩人谁都不愿意落在了下风。

    但是方以寒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至少在当下,至少此时此刻,辛卯是发自内心、真心实意地笑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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