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客厅里,等卧室里的辛卯换完特制的传送服走出来后,方以寒站起身,拿着自己的那一套衣服走了进去。

    根据规定,只要是需要使用这一脉冲传送设备的,必须穿上寰塔医疗部特制的服装。

    辛卯此时此刻就和刚才的方以寒一样,坐在卧室门口的那个单人沙发里等着,一双手百无聊赖地在那儿互相对着指尖。

    而还没等她将十根手指的指尖全都对整齐,方以寒便已经换完了衣服打开了门。

    听见动静的辛卯整个人都一激灵,随即转身去看,就见黑发的青年皱起一对剑眉,低着头,颇有些嫌弃地拉扯着身上这套不怎么合身的特制服装,想开口,又抿抿嘴角,闭上了嘴。

    辛卯站起身,也扯了一下身上这衣服,略有些尴尬地往卧室里走。

    方以寒看了她一眼,旋即立刻赧然地挪开了眼神。

    “我……我们先进去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挠了挠鼻梁。

    ……这衣服到底谁想出来的?!方以寒一抹自己的脸,直接把鼻头都给压红了。

    不只是他,就连往屋子里走的辛卯也是刻意避开眼神不去看方以寒,一进门就直愣愣地往其中的一张床上一躺。

    看起来好像非常平静,然而她的耳朵和脖颈全都通红通红的,分明没有面上表现出来的这么淡定。

    方以寒见状,也跟着一块儿进去,非常迅速地往辛卯身边的另一张床上一躺。

    于是紧接着,两个人之间开始沉默,而辛卯想着要打破这片尴尬,开口问了一句:“那个……你这衣服是不是不太合身啊。”

    她这话一出口,立刻便觉得这气氛愈加尴尬,不由得动了动嘴想要找补一下,谁知道方以寒居然躺在那儿,乖巧地“嗯”了一声。

    ……这货嗯什么嗯?!这不是更尴尬了吗!?

    于是这不大的空间又开始陷入了沉默。

    而方以寒咽了口唾沫,思索了一会儿,试探着开口道:“那个……你害怕吗?”

    辛卯本来想脱口而出“不怕”的,然而话到了嘴边,这歪脑筋又开始动起来了。

    “不是,事到如今你才想起来问我这个问题啊。”

    辛卯这语气带着些调笑,也没有责备他的意思,可方以寒听完,却躺在床上红了脸。

    见他半点儿回应都没,辛卯忍不住绷着上半身直起身来,朝方以寒那边看过去,见他整个人都紧绷着不说,还通红着一张脸,不由得轻笑出声。

    她躺了回去,一边笑一边继续说道:“怕啊,这搭上性命的事,怎么能不怕呢。”

    方以寒听了,有些意外地半直起身:“那……”

    辛卯瞥他一眼,眼神里似乎还带着点好笑的意味:“怎么说呢……我要是没做好觉悟,我还能躺在这儿嘛。”

    方以寒愣了一下,随即又换位思考了一下,当下便觉得自己其实也有点儿害怕,但是已经做好了觉悟,不还是安安分分躺在这儿了。

    “大不了就是搭上这一条命,”辛卯说得云淡风轻,却直把方以寒说得眉头一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挺担心我爸妈的,不知道后续要是……要是我、嗯……你们寰塔有后续辰侍家属安抚政策吗?”

    听她提起这个,又把“死亡”这件事说得轻飘飘,方以寒皱紧的眉头怎么都松不开。

    辰侍家属安抚政策,这在时空域确存在,但仅仅只是针对在时空域出生的当地人而言的,对于辛卯这样,从人间界来到这里的……

    方以寒咬了咬后槽牙,嘴唇紧抿着没有开口。

    辛卯一直等着他回答。

    这个问题她可不是随便问问。

    作为一个在人间界工作的日子也不算短的合格社畜,辛卯干什么事,最关心的当然是自身福利了。

    而且辰侍这么高危的工作,万一当事人出了什么事,那家属什么的,肯定能拿到抚恤金之类的补贴嘛。

    可是辛卯却一直没有等到方以寒的答案。

    于是她转过头看过去,好奇地问道:“怎么不说话,不会是没有吧?”

    深吸了一口气,方以寒说道:“有。”

    辛卯闻言笑了:“那不就得了……说来听听,让我看看有多——”

    她话还没说完,方以寒就微微拔高了声线打断了她的话:“但是那只是针对时空域出身的辰侍的。”

    空气忽然就凝固了。

    辛卯隐隐约约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再开口问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微颤抖:“那……像我这种情况,人要是真的没了,对待我们的家属,总得有个什么、什么补救措施吧?”

    方以寒眨了眨眼,目光停留在天花板上,眼神显得有些凝重。

    他有些后悔了,后悔问出刚开始问的那个问题。

    可是对于这件事,辛卯总该知道的,她有知道的权利。

    方以寒又做了一次深呼吸,还是对她实话实说了。

    “……寰塔会派专人,去人间界抹除你所有存在过的痕迹。”

    说得好听一些是抹除她存在过的一切痕迹,其实说白了,就是将所有和她有关的人的记忆全都消除了,无论是最熟悉的家人朋友,还是陌生到只是在游戏里见过她画过的立绘的过路玩家,都在这记忆消除的范围内。

    辛卯没有说话,而方以寒也很清楚,以辛卯的活络心思,自己又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肯定是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

    两个人说了没几句,这就又开始尴尬地沉默了。

    这下方以寒又开始质疑自己提出的方案了。

    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关于从人间界来的辰侍,执行任务期间死亡后,这一系列的后续问题,方以寒其实是真的完全没想起来。

    辛卯在这时空域也呆了不少时间,已经和他们一群人打成了一片,在方以寒的认知中,他早就把辛卯当成是和自己,以及自己的身边人一样的人了。

    换句话说,在方以寒的潜意识里,早就认为她是时空域的人了。

    所以……在他想出这个办法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记起这件事。

    方以寒皱起眉头,表情显得有点儿自责。

    而辛卯像是察觉到了他周身气场的不对劲。

    在他还没有往这样的思维里越陷越深的时候,辛卯突然出声道:“我知道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倒是让方以寒一愣。

    “……什么意思?”他问。

    方以寒这回是真的不明白辛卯在想什么了。

    辛卯依然躺着,声线已经平静下来,似乎是彻底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就是表面意思嘛。既然这样的话,那我还想拜托你一件事。”

    方以寒支起上半身,略带讶异地看向她。

    “什……什么事?”

    他似乎是从来没见过辛卯这样的表情,说话都有些不太利索。

    辛卯动也没动,只是稍稍转过脸,脸上还挂着笑容:“没什么,就是想拜托你,如果可以的话……想请你有时间,替我照顾一下我爸妈。”

    方以寒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在听到她这么说的那一刻还是怔了一怔。

    这听起来……真的就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

    他皱起的眉头,从先前辛卯提起家属抚恤的问题开始,就没再松开过。

    他深吸了一口气,动了动唇,正要说些什么,外面的门就被敲响了。

    听见声响,方以寒和辛卯全都转过头看过去。

    玉昭影正开门进来,刚探了个头进来,就对上了两个人齐刷刷的目光,不由一愣。

    见到屋里这副情状,玉昭影眨了眨眼,又看了眼营帐外面,随后才关上门拐进卧室里,看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好像有点儿奇怪,于是便问了一句:“你们两个怎么了?怎么表情这么凝重?”

    她一边走进来,换上了白大褂,一边半开玩笑道:“怎么,你们两个是觉得紧张?”

    听见玉昭影这句话,辛卯和方以寒的表情又是同时一僵。

    这下真的是看得玉昭影有点儿莫名了。

    等会儿就得开始脉冲传输了,他俩就这么一会儿,还真发生了些什么啊?

    玉昭影抿了抿嘴,顿了一下,然后试探着问道:“那个……我们等会儿就要开始了,你们俩……情绪没问题吧?”

    不仅是方以寒,就连辛卯都保持静默了。

    这下玉昭影知道不对了。

    于是她也不急着立刻就替两人进行脉冲的输送,而是从客厅里拉了把椅子进来,坐在两人的床尾,抄起两手翘着二郎腿,说:“来吧,说说吧,你们俩到底是有什么事儿?”

    辛卯和方以寒又是不约而同地向她投去了欲言又止的目光。

    玉昭影被这两个人的眼神都弄得无语住了。

    她闭了闭眼,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个事情也没那么吓人,这个设备的风险也已经被我降到最低了,你们大可以放心。”

    方以寒听了,不好意思地抬手抓了抓脸颊:“其实……应该也不是怕传送失败这个问题……”

    玉昭影也觉得奇了,当即放下了二郎腿和抱起的双手:“那是什么?”

    方以寒看了旁边床上躺着的辛卯,像是在征求她意见。

    而辛卯却非常直接地告诉玉昭影:“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在讨论辰侍因公殉职之后的家属抚恤问题,然后以寒说到,像我这样从人间界来的辰侍应该是没有抚恤金的。而且寰塔会派专人,去消除所有和我有关的人的记忆。”

    方以寒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直接,朝她投去异常诧异的眼神。

    而玉昭影的反应更让方以寒吃惊:“嗯,然后你说了什么?”

    辛卯说:“我想万一我殉职了,想拜托个人有时间替我去看看我爸妈。”

    玉昭影看了一眼方以寒,又问:“他没答应?”

    “不是,”辛卯摇了摇头,“他保持了沉默。”

    撇了撇嘴,玉昭影倒是一脸的平常,还非常爽快地一口应下了:“没事,你放心,以寒要是不行,我有时间替你去。”

    一旁待着的方以寒:“……???”

    他是不是前面听漏了哪句话?这怎么两个人就这么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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