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中的女子穿着嫩黄色挑线纱裙,披着白丝披肩,眉目间满是温情,柔和如羊脂美玉一般。
如此娇柔的姑娘却佩戴着特质金属面罩,好像是为控制野兽戴上的铁质嘴套,将鼻子以下的半张脸捂住。
透过金属丝间的空隙,这女孩的嘴伤得不轻。
就像殷绾满面惊讶看着湖面中人,那俊俏的女郎也一脸好奇打量着殷绾,歪歪头,黑发中玉钗子上的小珠子晃得厉害,眼睛小幅度地眯了一下,冲她笑笑。
那双眼睛生的绝美,不带分毫攻妖艳之气,似乎在哪里见过。
“阿言快来!”
殷绾呼唤着楚言,想让他过来看看。“快来!”
“哎,姐姐!”楚言扔下手里的花,向上提起自己的衣袍,小跑着来到殷绾身边,“发生什么了?”
怪了!刚刚的画面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我刚刚看见水里有一个长相温润的女子,可是现在看不到了”说话声音都渐渐低了下去,殷绾无法和楚言解释刚刚看到的一幕。
她要如何说这湖里有一个被困的姑娘,貌似是被囚于此处,一副被人摧残伤害的样子。
说出去连她自己都要不信了。
“长相温润的女子?”楚言瞧着殷绾有些认真的双眸,刚紧起的双眉立刻松懈下去,笑了:“姐姐这是在夸自己吗?姐姐是美,长相温润,性格直爽,才思敏捷,秀外慧中,哎呀!”
楚言两手一拍:“绝对是百年难遇的绝世美人呐!”
顿时,刚刚在湖里看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楚言并没有在意。
之后,两人在湖边坐下。
这里的土地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异,像是细沙堆砌而成,一旁就是湖,这土不带潮,像是鬼界的地。
殷绾抬手将身旁的一朵彼岸花轻拉过来。花瓣和花蕊都十分饱满,掐一下还有汁流出。鬼街随处可见这红色曼珠沙华,殷绾对这花也极为熟悉,若无蹊跷,此花绝不可能在这苍峒山养活。
“姐姐。”楚言瞪着大眼睛盯着殷绾一副神游的样子好久了,实在是忍不住想打断她:“想什么呢?”
“没什么。”
“肯定有!”楚言一脸笃定。“让我猜猜,绾姐姐时是不是在想那白狐狸呀!”
殷绾没说话。这一来是最近自己是有些耍过了头,不等白延川起身就自己收拾收拾和小凤凰各处疯玩儿,是有些冷落了小狐狸;二来吧,狐狸和凤凰见面都没给对方好脸色,她也不好在楚言面前提起白延川。
“所以我猜对了?”楚言满是自信点着头,一副早知全貌的架势。“哎呀,这些天他知道姐姐一直和我在一起不知道在背后怎么骂我呢,哼!”
“阿言,你可不可以别为难小狐狸了。”自己养的小家伙自从上了苍峒山就跟受了委屈一样,殷绾也有些心疼。
“我为难他?”楚言一脸不敢相信看着殷绾,“我没有!”
作为上古神兽,天生会对比自己低等族类有不屑的情感。在妖族,就算是妖王,见了自己还不是要弯腰行礼。自己天生高贵,除了拜师从来没低人半身,整个苍峒山也没人会给他脸色看。
或许是第一眼,楚言在白延川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善。在楚言心里,一只修炼百年的狐狸就敢对他有敌意,自己十几年的修为都能将他一掌打飞。
楚言什么都没做,只是开口嘲讽几句已经是他最大的宽容了。
凡间的人,地位都有三六九等之分,妖界神界只会更胜,阶级更森严,这个道理对于走遍五湖四海看尽世俗的殷绾来说绝对是明白得极为透彻了。
“姐姐,你是不是喜欢那狐狸?”楚言想,如果殷绾喜欢这小狐狸,那自己就大发慈悲不与姐姐的爱人计较。
“喜欢?”
殷绾回忆着自己与白延川的相识相知,她从来没遇上过比小狐狸还死皮赖脸的,怎么赶都赶不走。就像是没断奶的小崽子,一个劲儿从阿娘怀里钻,甚是有趣。
“喜欢吧。”殷绾答得有些模糊。
有一个相貌上等,会为你做饭梳发照顾人的小家伙殷绾要是不心动是假的。
有时候,她很享受白延川身为小狐狸在自己身上撒娇。那毛永远是那么舒服,对自己从来没有发过脾气,性情极好,要是他愿意,说不定
殷绾的思绪总是不知不觉间飘远了。
“绾姐姐放心,我会对你心爱之人好一点的。”楚言满脸正色,“那样你就不用难过了。”
这小凤凰脑袋里也不知道藏了什么。殷绾笑了:“我为什么要难过呀?”
“因为姐姐喜欢小狐狸,要是小狐狸难过,姐姐也会不开心的,我也是这样。”
我也是?
殷绾有些好奇:“小阿言是看上了这苍峒山哪位女弟子啊?”
“这是秘密,要等我成年后再说。”
楚言不愿讲,殷绾也没多闻,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沙土,最后看了一眼整片的红色彼岸花,又回想着刚刚湖面看到的女子倒影,跟着楚言离开了。
这地方像是片禁区,一切都邪门得很,想要再次进入怕是没有楚言不行,靠自己的双腿如何从别处绕进来?
这天傍晚,楚言来偏殿找殷绾去吃饭,说是备上了好酒好菜,和许泽清一起聚一聚。
这苍峒山各峰的伙食殷绾算是尝了个遍,只有蓬莱殿的算得上令人垂涎三尺,其余尽是些少油盐的白水菜,入不得嘴,夜夜由白延川掌勺给她做上一桌子小菜。
也不等殷绾拒绝,直接拉起她的衣袖便向主殿走去。
殷绾也是没得办法,被这小凤凰拖拽着来到主殿的院子。
说是院子,其实还是片挺大的场地。其间有座木制亭子,亭子外负手而立的白衣仙人就是许泽清了。
残阳的余晖洒过来,桃花林老树下的几坛子陈酿也摆上了桌。
要知道,这里是苍峒山,仙家弟子禁酒,这是刻在主峰石碑上的门规,想在这地方藏几坛酒可不容易。
殷绾从小就对酒有极高品味,破烂城里哪家酒最香、哪家酒是掺水的假货,十尺以外瞄一眼就能分辨。走南闯北的,各类地方特色酒水大抵都品尝过一二,人不大,酒量惊人,曾经在风月场上,一人对抗七八个不是问题。
这顿酒算是从入暮之时开始,到这天全黑才结束。
许泽清的酒量别人也估摸不出来,就算醉了也能腰板挺正,说话不打岔,走路不晃身子,连双颊都不沾一丝绯色,没事人一个。
倒是这小凤凰,酒没饮上几杯,菜没吃几口,双眼已经迷迷瞪瞪,晃着脑袋起身上茅厕,踉踉跄跄,差点没栽一跟头,回来后便趴在石桌上,抱着桌上俩桃不撒手,满嘴一会儿师尊,一会儿姐姐的叫。
天色晚了,还得殷绾将这小凤凰送回去。
殷绾力气大,架着个小醉鬼怪吃力的,索性直接背在身上,朝偏殿走去。
别看楚言看着不大,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少年,个头窜得快,身上也是挺结实,一段不远的路愣是让殷绾出了身汗,刚下肚的酒感觉又白喝了不少。
“师尊我胃痛”
被殷绾背在背上,肚子有些不舒服,扭了扭腰,双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一点点搂上了她雪白的脖颈,紧紧抱住。
“安生点!”殷绾将他用力向上一颠,防止他滑下去,加快脚步往偏殿赶。
将这孩子轻轻放到榻上,殷绾也是有些腿脚发颤,揉着酸胀的双肩,往自己屋里走去。
瞧着那北房大门紧闭还没点灯,安静一片,殷绾有些疑惑。
小狐狸大半夜的不在房中?
她推开门,让柔和的月光透进来,照亮入门处的一小片空地。
殷绾:!
白延川腰板笔挺站在自己面前,一旁的四仙小桌上有做好的饭菜,不过是凉透了的,搁在小桌边沿的霜花暗纹剑随着殷绾开门,“咚”一声,滑落到地板上,跟着剑格的弧度震动不止。
“你在屋里,怎么不开灯?”说着,殷绾便朝着烛台走去,走到一半,手腕便被白延川抓住了。
“你背楚言回来的。”白延川低声呢喃着,像是对殷绾说,又好似是自言自语。
“这个呀。”殷绾看这情况,想必是刚才回房间的路上被他看见了。“阿言他酒量不好,喝了几杯就醉了,连道儿都走不动”
“你和楚言一起喝酒?”白延川的语气有些冲,却夹杂这丝丝颤音,一副舍不得说重话却又满心不甘的样子。
殷绾反握住白延川的手,走近他。
月光将他棱角分明的侧颜映衬得极为好看,身着仙家弟子的服饰,头戴玉冠,颇有翩翩君子、道骨仙风之感。
瞧出了小川的异样,殷绾就当是他做好了饭等自己,发现自己背着他出去快活,心里不爽快,“今天许大哥摆的席,我也不好拒绝不是?没提前告诉你,饭菜多做了些,我给你赔不是,我”
“你还和许泽清一起喝酒”这回已是声细如蚊叫,甚至混入了细微的哭腔,真怕这缕缕残音在空中便被风吹散了,传不到眼前女子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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