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实在痛苦血腥,在场弟子大多受到过祝师兄的照抚,心中多有不忍,各各偏头闭眼不敢看。
奈何沈岚霜是祝师兄的师尊,发生如此欺师灭祖的事,本仙师门下弟子都不好出言相劝,更何况是其他仙师门下的。
剑锋割肉的声音清晰传入沈岚霜耳朵里,那颗心在跳动,仿佛也能顺着剑传递到她手中,只要她下重手,一切都会停止。
“师尊……”
祝世卿双眼被泪水糊住,恍恍惚惚看不清人脸,说个字嘴角就往外冒血。
楚言双手捂耳,将头靠在殷绾的左肩,不要听也不要看。
浓云压顶,魔烟四起,周围一切都暗了下来,一道白光闪电划破天际,引来阵阵天雷……
结界被破,看这阵仗,魔族是来要人了!
不知为何,看到祝世卿有族人前来相救不会死,殷绾心里憋着的一口气顿时松了下来。
西边天际,一顶八人抬的软轿毫发无损冲破结界,还未落轿便挥下一阵魔风,直直打向沈岚霜,连人带剑呼出去——人被许泽清接下,寻霜剑断三段,粘上血的剑头飞到沈仙师脚边,污了她的白襦裙。
“师尊!”祝世卿顾不得拔出剑的痛苦,一心只有他的师尊。
软轿在他身边停下,八个魔修堪比杀猪宰牛的壮汉,个个身材魁梧彪悍,不想是传闻中容貌出众的魔族子弟。
一双玉足从轿子里出来,前边儿的壮汉识相地跪下俯身,让其踩身下地。
这魔界的女子样貌确实俊俏,绯紫色的瞳,鲜红的樱桃唇,衣着暴露大胆,脚上戴着脚链叮当响,踩在地上沾到了星星点点的血,却毫不在乎。
“我乃墨幽城琅华汐,特为我家少城主前来……”说着,屈身下跪在祝世卿身边,冰冷道:“我家少城主受此屈辱,墨幽城定要讨回公道!”
“琅华汐,你要做什么!”祝世卿捂着胸口,满眼警告瞪着她。
“少城主,这是夫人的意思,恕在下,冒犯了这苍峒山!”话声刚落,周围魔气带着杀意冲过来,撞向各位弟子,电闪雷鸣不断,山间弟子痛苦声不停……
“停下!快停下!”
祝世卿吼叫着,亲眼瞧着他的冷面下属吹哨召唤来魔族鹰隼,那玩意儿成年后巨大无比,一脸凶狠朝沈岚霜飞去……
“我和你们回去,你让它们停下……”祝世卿的语气都带上了恳求的意味,他知道琅华汐只听他母亲的话,自己永远驾驭不了这利刃。
就在鹰隼的尖嘴碰到沈岚霜的前一刻,琅华汐吹哨,让鹰隼即可调转方向,飞回琅华汐身边,乖顺地落到软轿顶。
魔族实力强大,刚刚那一切只不过是伤害祝世卿的一个小小惩罚,不让祝世卿太过难堪,也对苍峒山保留了几分面子。毕竟作为魔族,杀人放火都是可以没有理由的,想杀就杀了。
众人看着眼前的女子架起浑身鲜血的祝世卿,小心带入轿中,他们没有办法阻止,为了一个祝世卿与魔族硬碰硬,苍峒山还没有这个实力。
临走前,琅华汐对众人抬手作揖,眼神巡视一周,最后锁定在沈岚霜身上,嘴角勾起,眼瞳中的红越发鲜艳,仿佛对眼前人下了死亡通碟一般。
“我们走着瞧……”说完便钻入轿中,大大方方离开……
人魔力量悬殊,墨幽城乃魔族和人界的交接处,城主也是人魔混血,祝世卿的身份不简单,根本不是苍峒山碰的得的。
“让受伤的弟子都下去休息,再派人将此地收拾一下。”扶琅仙尊开口,想着如何处理这烂摊子。
众人都忙忙碌碌,血腥之气充满整座峰,久久不能散去,刺激着沈岚霜的心尖,好一会儿都回不过神。
能看到如此一场师徒人魔大戏,对殷绾来说也是极为震撼。
傍晚,天刚擦黑,在主峰用完晚膳的殷绾四处寻楚言不得,才从小弟子口中听到他没吃饭就去了驭情殿,让她气了一刻钟,有些不爽不能蹭凤凰过去,只好独自过天桥去。
天虽黑了,驭情殿外明灯不灭,殷绾也不怕看不清路。
驭情殿不似许泽清的衡阳殿般冷清,看上去更有人情味,大殿前,秋千、凉亭和水榭都是修葺完好,供外门弟子们娱乐玩耍。
绕过主殿去往偏殿,来来往往好多弟子向殷绾打招呼。这扶琅仙尊不收门内弟子,却将身边这些小弟子教导得极好,明理守法却不失天性。
快到偏殿就听见楚言叽叽喳喳的叫唤,什么“祝师兄”、“少城主”、“威风死了”、“魔族漂亮姑娘”……
这是急着回来给白延川讲故事呢?
殷绾一进屋,俩小家伙齐刷刷看过了,故事也停了,楚言也识趣地说要去外边儿吹吹晚风,给两人留空间。
“今天感觉怎么样了?”
“还好,身子都不难受了。”对于殷绾手背的触碰和口头上的关心,谭漆很受用。
“阿绾……你知道吗,看不到你真的让我满心恐惧……”这是实话,白延川的心一阵阵抽疼,连带着谭漆也难受。
“我知道……”殷绾捏了捏他的手,做法从小手指关节处引出一条白线,缠上了他的手腕,顷刻便渐渐变黑,细细一条镶嵌一般烙在雪白的手腕骨骼处。
“这是?”
黑线很快隐匿不见,谭漆转动手腕,试着施法能让其出现片刻,忽然又被收紧一般。
原来是殷绾施了法术,勾了勾小手指,另一端便受控制一般收收紧。
“训鬼束中的一种小戏法,”殷绾解释着,“经历了这件事我也后怕,等过些时日就该中元了,我得带着你入鬼界,缠上黑线我就不怕找不到你了。”
说着,殷绾仔细打量着白延川,笑着道:“我家小川就是俊俏,可别让鬼给掳了去。”
谭漆也笑了,不过陪着殷绾入鬼门关的不会是他,而是白延川。
他瞧着腕上的黑很是喜欢,真如这先年在无边黑夜的镇妖塔里一样。
黑暗给他带来了丝丝保护之意,让他有些许安心和慰藉。
之后两人便聊了些有的没的,殷绾不能被别人看出什么,晚上要回衡阳殿,不能在小狐狸身边多待。
看着小狐狸在身边不舍的样子,殷绾也只能安慰几句,说是明天一大早就来找他,安抚了半天把他哄好,才和等得打哈欠的楚言回去。
月朗星稀,事情解决了,这苍峒山总算有了可以喘口气的机会。
谭漆怎么也没想到,凭自己的能力,竟控制不了这具身子。
夜里凉风习习,床上的少年眉头紧皱,纯洁的灵魂将外来者生生挤走,夺回属于自己的身体……
晨曦初露,天像是被开了个口子,容暖光透出来,洒向大地。
天一亮,殷绾就拉着楚言回到驭情殿,就瞧见白延川眼下乌青,脸色不大好,一副几天没睡的样子,可把殷绾吓了一跳。
殷绾将白延川上上下下看了个便,再三确认他没事才放下心来。
今日的早教楚言不能缺席,送完殷绾便离开了。来北峰这些时辰也没见着扶琅仙尊,殷绾以为他去了主峰,直到弟子们结束早教回来,她才听说扶琅仙尊一直没露面。
怕是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白延川端着碗莲子粥搁在石桌上,见殷绾面露难色便开口询问。
“小川,你带我去个地方吧!”殷绾双眸深邃如渊,拉上白延川的手,当她的小川点了头,即刻拉着手往断崖处跑。
她心里有着一丝慌乱,担心桑姐姐的安慰,越接近断崖,砰砰跳的感觉越发明显。
站在断崖前,殷绾弯着腰喘着气,又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往下看,双腿还是会不自觉的双腿发软。
“你当初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白延川拍着她的背,当初眼前女子突然跳崖的恐惧感在一瞬间再次涌上心头。
“下次别再吓我了。”他说着搂上殷绾的腰,“我带你下去。”
殷绾轻轻嗯了一声,停顿了一下,缓缓抬手回搂上他的腰,感受到他身子一怔。
小狐狸还是自己的小狐狸啊!
“抱紧了。”白延川加重了力道,带着殷绾起身飞下山崖……此刻的白延川法力足以空手带人飞来飞去,毫不费力。
他全程没让殷绾受到一丝恐惧,入水的一瞬间形成一层膜,将两人圈在其中,不湿一丝发梢。
本该出现的溺水感迟迟未到,殷绾小心睁眼,瞧见白延川近在咫尺的脸庞,周围一条鱼都没有,深如井,水如墨翠。
周围的保护层像个大泡泡,飘向下方,那个倒影这星空的另一世界……
平静水面破碎开去,荡起圈圈浪花,白延川带着殷绾上岸,从头到尾没让她湿分毫。
银白色月光打在两人身上,周围的阴凉顷刻侵蚀过来,像可怕的魔爪,想要抓上怕冷的女孩儿。
不等殷绾开口说冷,身子骨刚刚一抖,温暖的厚披风就已经披上了身,又将身前拢紧,防止漏风。
殷绾脸颊有些微微发烫,拉上白延川的手道:“快走吧!”
殷绾凭借着记忆朝着一个方向直愣愣地走,奈何是个路痴,最后还是在白延川的帮助下顺利找到了竹屋。
门关着,院子外的木桌上还有打翻的碗筷,饭菜混杂着白瓷碎片撒了一地,碎裂处还粘上了血,画面惊心。
“桑姐姐!”
殷绾这个急性子,快速跑着推开了门——
就看见扶琅仙尊半跪在床边,小心翼翼为桑受伤的脚踝上药,脸上的金属面罩被取下,瘦削的面庞第一次暴露在殷绾面前。
就在殷绾推开门一瞬间,两人的视线齐刷刷落到她身上,两张脸如复刻一般,眉眼分毫不差,这对殷绾的冲击不小。
这是龙凤胎?
似乎是看透了殷绾眼中的差异,白延川淡然开口:“不,是双生子。”
殷绾:?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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