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郁赶在天亮前回了宁河。
昨晚睡得不太好,跟祁缜一起窝在那张单人床上,都没办法翻身,起床的时候腰酸背痛的。
回到酒店,苏郁换了身衣服,和小池去酒店餐厅吃早餐,然后去剧组。
中午休息的时候,罗刹发来两个文件,pdf格式的,是曲盈穗和祁缜的命簿。
苏郁点开曲盈穗的,入目是一张她的全身画像,像人间那种规规矩矩的证件照,黑色连衣裙,长发高高竖起,露出精致的五官。
画像上的人眉目柔和,跟真人完全相反。
苏郁往后翻,从第二页开始便是曲盈穗的生平设定。
前二十七年没看出什么问题,直到她二十八岁的时候,命薄上分出了枝丫,烫金色的字体全部变成了血红色。
这代表曲盈穗身边出现了神、妖或者是冥界的人抢走了她的气运,改变了她原定的命运。
苏郁垂下眼,纤长浓密的睫毛挡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血红色的字体上写着:曲盈穗于二十八岁时因《仙阙》连栀一角获得最佳女主角奖,自此名声大噪,三年后与古霖结为夫妻,一生相濡以沫,事业顺遂,于八十岁寿终正寝。
这才是属于曲盈穗的命运,却因为她的出现打破了。
苏郁说不清此时自己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愧疚吗?倒也不至于,因为她走出冥界是既定的事情,某些人注定会因为她的出现而使得命运出现偏差,但她没想到曲盈穗会受到那么大的影响,完全与她原本的宿命背道而驰。
所以,这会是曲盈穗短时间性格转变的原因吗?
逻辑不通啊。
因为只有天上的司命知道她原本的宿命是什么样的,对于人间的曲盈穗来说,她还是按照自己的所思所想一步一步走下去的。
性格突变总要有个诱因吧。
苏郁忽然想到秦宓说曲盈穗是从车祸过后才变了个人似的。
难道那场车祸的时候还发生了什么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吗?
苏郁想着晚些时候再跟罗刹打电话问问。
当晚,他们拍到很晚才结束,苏郁回酒店的时候,竟然在酒店大堂看见了祁缜。
起初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没在意,是小池提醒她以后,她又往那边看了眼,祁缜坐在大厅休息区朝她挥手,脚上的石膏异常显眼,身旁的行李箱上还放着一副拐杖。
担心被别人看到,苏郁没有过去,而是走到另一边给祁缜发信息:【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还在住院吗?】
祁缜:【想你想得睡不着,就过来了。】
苏郁:【……】
这男人被夺舍了吧?
苏郁:【我们早上才分开。】
祁缜:【都超过十个小时了。】
苏郁:【……】
人都在这了,苏郁觉得现在再计较这些已经没意义了,于是她问祁缜有没有订到房间。
祁缜给她回了张房卡的照片。
跟她不在一个楼层,而且还跟远。
苏郁:【我让小池送你过去。】
发送完信息,她回头去看祁缜,男人对着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她总觉得今晚的祁缜太好说话了,她反而有些不适应。
跟小池说了声,让她送祁缜去房间,然后苏郁独自一人回了房间。
刚关上门,她就给罗刹打去电话。
有些事情,尽早搞清楚才行。
一阵“斯拉斯拉”的电流声过后,罗刹接起电话:“大人。”
说话间,苏郁从房间的冰箱拿出一听冰可乐,单手打开拉环,喝了一口才慢吞吞道:“你找司命要命薄的时候她除了打你一顿之外没有跟你说别的吗?比如因为我的出现,曲盈穗遇到了不好的事情。”
罗刹回想了很久,苏郁一听可乐喝到快见底了她才回道:“没有。”
苏郁:“……”
罗刹:“司命神君当时只说了四个字。”
苏郁:“……哪四个?”
罗刹:“天机不可泄露。”
苏郁:“……”
她错了,就不该对罗刹抱有希望。
挂断电话,她听到门口有敲门声。
打开门,祁缜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小池和他的行李箱不见踪影。
苏郁将他拉进屋,朝四周望了望,没见到有人经过才放下心回到房间。
这一层住的都是他们剧组的人,要是被人看到祁缜大晚上来她房间还挺麻烦的。
关上门,她回身差点撞在祁缜身上。
祁缜脚上的伤很严重,全靠拐杖支撑身体的重量,要是被她撞一下,伤上加伤,他指不定怎么跟她算账呢。
“小池呢?”
苏郁扶着他走到沙发边坐下,“这么晚了你不在房间睡觉跑我这来干嘛?”
祁缜先回答了她前一个问题:“小池收拾东西呢。”
苏郁:“?”
祁缜:“我跟她换房间了。”
他停了一下,接着回答她第二个问题:“我脚疼,就想来看看你。”
“所以,看我跟你脚疼有什么必要的关系吗?”
“当然有了,看见你我心情就好了,心情好脚自然而然就不疼了。”
“你其实,”苏郁一秒看穿他的心思,“是想赖在我这里吧?”
祁缜唇角上扬,将受伤的腿舒展开,懒洋洋道:“苏郁,你可不要倒打一耙。”
苏郁:“……”
“你想让我留下来也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直接说就好了,我不会笑话你。”
苏郁:“……”
“只要你说,我都满足你。”
最后苏郁将祁缜连人带拐杖一起扔回了他的房间。
看在他瘸着一条腿只身来找她的份上,她扔的时候收了几分力气。
祁缜腿脚不便,来的时候也没有带助理,苏郁便让小池找个了护工。
当然这一切都是悄悄进行的,她不敢让傅明苼知道。
他大爷的倒是潇洒了,给她们找了不少麻烦。
那天由于祁缜突然过来的原因,苏郁忘了看他的命薄,等她再想起来的时候文件已经过期打不开了。
于是她让罗刹重新发了一份过来。
点开第一页,苏郁蓦地愣住。
全身的血液仿佛倒流一般,直冲脑袋。
这种感觉很陌生,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到一张画像就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而且上面的人是她天天睁开眼就能见到的。
祁缜的画像风格跟曲盈穗的有些不同,上面的他与现在的他也有些不同。
脸蛋看上去稚嫩了一点,坐在一棵枝丫稀疏、不明品种的树上,眼底比现在多了一抹狠厉。
最重要的是,他的衣着,很明显是几百年前的古着服饰,腰间配有长剑,长发高竖。
分明是个古时的少年将军。
可苏郁不记得冥界这几百年间有这样一个人来往。
那就是时间再往前推一点,推到她还没去到冥界的时候,也是极有可能的。
身上那股不明所以的感觉褪去了,苏郁往后翻看他的生平记事。
画像虽是古代的,但命薄里没有关于古代祁缜的记录。
祁缜的命运设定没什么稀奇的,基本跟她知道的大差不差,但通篇看下来苏郁没有看到任何关于赋予他阴阳眼的记录。
那为什么祁缜会有人类绝对不可能会有的阴阳眼?
难道是跟他的上辈子有关?
苏郁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漆黑的洞穴,走了好久依然看不到尽头。
她敲了敲酸胀的脑袋,把手机扔到一边,躺倒在大床上。
当晚苏郁做了个梦。
梦里她置身在一片火海里,不远处有一棵叫不上名字的树,枝丫稀疏,没有树叶,光秃秃的矗立在火光上。
树前站了两个人,周身像被罩上一层磨砂滤镜,看得不真切。
苏郁想过去,却被火焰阻拦,始终近不了他们身边。
苏郁半夜醒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空空的。
她起床,开了罐冰啤酒,坐在落地窗前一口一口喝着。
天上月明星稀,月光透过窗户映在她身上,平添了几许萧索的凄凉感觉。
苏郁活了几百年,见惯了月升月落,生平第一次产生了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想见见自己的亲生父母的冲动。
犹记得来人间前一天,老爹难得语重心长地跟她说过的话。
他说:“我很想把你留在身边保护一辈子,但你有你的宿命,我强求不得。苏郁,不论过去还是将来,有很多事,我无能无力,请你原谅。”
那天她好像见到老爹背着她哭了。
那天老爹还跟她说了很多话,但她因为被责罚来人间赚钱生了闷气,很多话她都没有认真听,以致现在回想起来都无迹可寻。
一罐啤酒喝完,她仍然没有睡意,于是她去了祁缜的房间。
大概是做了美梦,祁缜嘴角都带着笑。
不知道是酒精上头还是那个梦的缘故,苏郁从心里窜起一股戾气,扑到祁缜身上,狠狠咬住了他的肩膀。
血气在口中弥漫。
剧烈的疼痛使祁缜从梦中惊醒,他没看清身上的人是谁,出于自保的本能反剪住苏郁的双手,将她从自己身上推离,反身抵在身下。
动作间扯到肩上的伤口,他皱了下眉,意识渐渐回笼。
苏郁脸埋在柔软的被子里,一动不动。
祁缜吓了一跳,慌忙松开她,将她揽在怀里。
得到解放的苏郁趁他不注意,一口咬在他另一边肩膀上。
祁缜倒吸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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