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狄的雪一连下了三天,那夜的厮杀与焚烧被洁白的雪覆盖了。

    大雪中有一队传信兵顶着风雪疾驰,天空中海冬青在盘旋。

    漠狄大君狄搏阴沉着脸坐在王座上,他在此之前已经得了海冬青带来的消息。

    底下跪着来送信的士兵,他们在大君的怒气下瑟瑟发抖,硬着头皮把“左贤王被枭首,斧铖、孤矢两营被袭死伤四万人”的细节说完后,便不敢多说一个字。

    狄搏昂藏七尺,比狄啸还要高大,到了这岁数,还是英气勃勃。

    他是漠狄上百年来最优秀的勇士,凭一己之力,统一了大漠各部,成为了众望所归的大君。

    他在位这些年,王廷的命令能传达到每一处草原,再边远的部族都会朝他跪拜。

    他是凶狠的头狼,盯了大靖的土地一辈子。他登位大君之日起就撕毁了与大靖的合约,不再承认是大靖的属地。他毕生的目标就是带领漠狄的狼群征服南边大靖的羊。

    狄搏已经五十多岁了,曾经有很多兄弟,也有很多儿子。他这些年纵容着兄弟和儿子争斗,终于选出来一个狄啸。

    被人杀了?!

    王帐里没有人敢说话,贵州首领和勇士分立两边,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静的窒息。

    狄搏倏然拔出弯刀,一刀劈断了硬木做的案头。

    案上的酒器滚落一地,他从断案中间门大步走出来,沉声说:“北原王爷杀我兄弟,大靖太子杀我儿子,我四万兵马葬身于他们阴险的偷袭,这是不世之仇,漠狄不会善罢甘休。”

    -

    两日后,漠狄王廷迎来了一个久违的客人。

    原本这个级别的客人,狄搏是不用亲见的,可是他没有能主事的王子了,只能把人请到王帐来。

    来人乃莽戎的二皇子胥轩,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一身精致的貂皮,戴着白裘帽,负手而行,极是注意仪态。

    “胥轩。”狄搏看不起这个莽戎的杂种皇子,在他看来,莽戎汗王被大靖女人迷得失去神智,居然抬举这么个流着大靖血液的儿子。他盯着对方说,“我和你汗王还算有些交情,你若此行不是代表你汗王前来,唐突地来见本君,便是失礼了。”

    胥轩的长相偏向大靖人,比胡人精致不少。他有着和大靖男子一样的黑发,个子介子大靖男子和莽戎男子之间门,又因着常年与母亲说大靖话,他说的莽戎话多了几分文绉绉地气息,在粗犷的漠北一张口就显得格格不入。

    胥轩大约这些年没少受异样的目光,他丝毫不以为怵,反而享受这种与众不同。他在冬日里也手持折扇,站在王帐里笑盈盈地说:“小王能来,自然是得了汗王的首肯。”

    狄搏听闻过这个莽戎右贤王的功绩,五年前的云湖保卫战,就是胥轩策谋的,这个王子因着饱读大靖诗书,在莽戎推行了不少大靖的政策,帮助不少莽戎人吃饱了肚子。

    在狄搏还有狄啸时,他并不反感胥轩,而他失去了自己最优秀的儿子,此刻他感到了苍老与孤独,看到胥轩只感到刺眼。

    他不客气地说:“可有你们汗王的信物?”

    “这是父汗送您的礼物。”胥轩拿出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说,“请大君笑纳。”

    狄搏叫亲卫收了,这才说:“说吧,你来做什么?”

    胥轩扫了一圈在座的贵族和勇士,抿嘴不言。

    狄搏摆手让人退下了。

    贵族们离开时非常不友好地瞧着胥轩,他们都看不惯这个以有大靖血脉为荣的杂种王子。

    胥轩对贵族的窃窃私语置若罔闻,当王帐里退得只剩下狄搏和亲卫时,他才捏着扇子开口:“今日我是来与莽戎的朋友说推心置腹的话。漠狄如今处境并不比莽戎好,你们的邻居西境也变成了北原那样咄咄逼人的猛兽。娘子关已经打通,西境和北原不再割裂,而且北原、西境的主帅都是宋家人,大靖的西北已连为一体,我们现在面对的是共同的敌人。”

    狄搏感到了对方的自负,这让他感到非常不舒服。曾经就算莽戎汗王亲来,与他说话也得十分客气,现在一个庶出王子就敢在他们面长篇大论。

    狄搏露出鄙夷的神色,盯视着对方说:“我们漠狄与你们莽戎不同,你们被一个女人打得差点要交出云湖十四洲。神居山难以翻越,你们有着这样得天独厚的屏障,居然还要畏惧踏雪军!”

    胥轩感到沉重的压迫。漠狄一直以来与他们似友非友,漠狄有比莽戎更强大的骑兵,这让莽戎汗王在漠狄大君面前总是抬不起头。

    但胥轩此行不是来求人的,他不甘示弱地说:“漠狄不也有定侯山?前几天被苍龙军打穿了,那滋味可比宋月潇绕过神居山去试探莽戎的边部难受吧?”

    胥轩不是漠狄的臣民,他对狄搏没有畏惧,他要显示莽戎王族的高贵,举重若轻地说:“苍龙军和踏雪军一脉相承,他们都是胃口极大的恶龙,如果我们不趁苍龙军还在幼年就先把它扼杀,等它长大了越过神山,我们都将毫无反抗之力。而且苍龙军和踏雪军同出一脉,必将合为一体,等两军相融,我们边境将都成为恶龙嘴下的猎物。大君,您好不容易让漠狄与大靖平起平坐,还想重新匍匐在大靖的脚下吗?大靖的太子只有十九岁,你想对一个黄毛小子称臣叩拜吗?”

    “大靖太子不过是一个雌伏于男人身下的玩物,只要是条汉子,都不会甘愿对他弯下高贵的膝盖。”狄搏怒火中烧,从王座上站起来说,“他杀了我的儿子,听说还掏了我儿子的心,最后扣住了我儿子的头颅,这是对漠狄最过分的羞辱,我要他碎尸万段来还。”

    “对,他杀了大君的儿子。”胥轩在狄搏的逼近中没有退缩,他注视着对方说,“这些年来,狄啸从无对手,却死在大靖太子的刀下,大君不要轻视大靖太子。大靖太子的美貌不是软弱,反而可以俘虏全天下最强壮的男人,您看宋北溟一心一意为他卖命就知道了;他的年轻也不是弱点,反而是他最凶悍的刀锋,他不会跟你讲智者和长者的谦让,他年轻狂妄、无所顾忌,只盯着要您的脑袋。如果大君不先对他下手,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要来王廷割您的脑袋。”

    狄搏停在胥轩身前,拔出了那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在那锋利的寒光中说:“他已经丢下了大靖人引以为豪的礼仪,身为大靖太子却比恶魔还要凶残,这会让他失去根基,反而让我觉得不足为惧。”

    “大靖太子残忍,这才是他的可怕之处。大君别忘了,他还是大靖的状元,于诗书礼仪上他是年轻仕子里的翘楚。他文武兼修,善恶难辨,可以在君子与恶魔间门随意切换,这会让对手无所适从。他一路用诗书和血腥铺就问鼎的道路,他远比任何一任大靖帝王可怕。”胥轩任那刃光威胁,用平和的话提醒着狄搏。

    狄搏眼中明暗不定,他其实早就开始观察燕熙,头狼的敏锐让他预感到真正王者的到来,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迫切地想要在太子登基之前消灭掉威胁。他审视着胥轩,危险地说:“所以你此行来到底想说什么?”

    胥轩了解一笑,神情倨傲地说:“我的母妃与大靖太子的母后曾是闺中密友,她们在出阁前曾相扶着长大。在五年前的云湖保卫战中,我们莽戎声称通过绝对私密的渠道拿到了情报,又刻意暗示给了宋家。消息很快传开,大靖的人立刻就联想到是当时得宠的贵妃出卖了国家。这是我们埋在大靖的一根深刺,可以让北原和靖都离心。”

    狄搏也听说过云湖保卫战中大靖朝廷有内奸,但没想到有这层关系在,也没想到那些布局是由眼前这个出身不好的王子主导的。

    他对胥轩开始另眼相看,拿手指贴着刃锋,像是漫不经心地把玩,说:“你们想做什么?”

    “北原深恨着天玺帝和柔嘉皇后,他们仇视大靖皇族,尤其恨柔嘉皇后的孩子。踏雪军五万人的血债是不可修弥的裂缝,宋家恨姓燕的人,燕家无论谁当皇帝,北原都不会服,尤其是燕熙。我们等着北原反的那一天,大靖就会陷入四分五裂的境地,这样莽戎才有机会。可是,大靖太子却用自己的身体俘虏了北原王爷。”胥轩讥诮地说,“我的计谋离成功只差一步,谁也算不到大靖太子会做到这一步。今日我把此事告诉大君,就是想请大君看我合作的诚意。”

    狄搏是一头狡猾的悍狼,他问了最关键的问题:“如果合作,得有莽戎汗王出面,你能代表你父汗吗?”

    胥轩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泰然自若地笑了声,从衣袖中取出一封莽戎汗王的亲笔信。

    狄搏收了匕首,取出信,快速地扫了一眼,他锐利的目光审视了胥轩许久,才说:“你为何要这样做?”

    胥轩像狡猾的狐狸一般,露出包藏在斯文外表下的野心,他的笑意中有几分示好,说:“因为我有一个嫡出的王兄胥辕,我要做出足够大的功绩,让他彻底出局。”

    狄搏感到自己拿住了对方的软肋,这让他感到很受用,他压低声说:“那我大可以与你王兄谈,此

    事又何必经你之手?”

    胥轩并不意外,而是志得意满地说:“因为我是莽戎的右贤王,而我的王兄什么都不是,我只要不让人走到左贤王的位置,最后的宝座就是我的。我已经比我王兄走到更有利的位置,我相信大君会知道如何选择。”

    有利益的交换才可靠,狄搏在这场博弈在拿到了掌握局势的筹码,他终于点头,说:“你想从哪里开始?“

    胥轩走到王帐的沙盘边,指着西三卫的位置说:“魏泰和严瑜不是大靖太子的嫡系,这里目前还是苍龙军的弱点。”

    狄搏早在胥轩来之前,就在此处扎上了小旗,他不介意多一个帮手,大笑道:“如此,正合我意。”

    -

    燕熙连日高热。

    这一次他在昏睡中没有恶梦,他在梦里不再去追着谁哭,而是安静地坐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河边。

    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在等一艘不知是否会来接他的船。

    他不时地往身后看,耳边一直萦绕着马蹄声,那是北风惊雪的蹄声,忽远忽近地围着他转,像是找不到来他这里的路。

    燕熙在河风里喊:“梦泽?”

    他听到宋北溟的应声:“你在哪里?”

    燕熙扫视一圈,发现这条河除了水深不见底之外平平无奇,岸边的是清一色的柳树,有的柳枝垂在水里。他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条新折的柳枝,想到它的含义,像是被烫到般,松了手,那柳枝掉进河里,随着水波荡远了。

    燕熙望着那折柳,沮丧的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这里有一条河。”

    宋北溟的声音传来:“我顺着河找你,等我。”

    燕熙不知等了多久,马蹄声锲而不舍地响着,燕熙等得有点急,看了眼天色说:“梦泽,天要黑了。”

    “我来了。”宋北溟的声音忽然很近。

    燕熙一转头看到了策马而来的小将军。

    那是十六岁的宋北溟,燕熙先是一怔,而后释然地笑起来:“你是来杀我的吗?”

    十六岁的宋北溟冷漠地抱着悲风,打量着他说:“我还没杀你呢,你哭什么?”

    燕熙目光从河面上瞟过,第一眼看自己是现在的模样,眨了眨眼,又变成了十四岁时的面容。

    他抬手间门摸到脸上一片湿泪,他不知自己何时哭了,破涕为笑道:“我是高兴哭的,你来杀我,我很高兴。”

    少年宋北溟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板着脸说:“你要死了,有什么好高兴的?”

    “我若死在这个年岁,就不会有未来的为难。”燕熙看着宋北溟英气俊美的脸,莞尔道,“而你这一生,都将快乐。”

    “你这个人很奇怪,”宋北溟听了不见欢喜,反而很不高兴地说,“很讨人嫌。”

    燕熙扑哧笑问:“哪里讨人嫌?”

    “你明明身居高位,还要装作弱小无助。”宋北溟皱着眉说,“你的眼睛说要杀我,却还在向我示弱。你是一个奇怪又难以对付的人。”

    “你最好趁现在杀了我。”燕熙想到曾经自己确实是这样对待宋北溟的,他忍俊不禁地注视着宋北溟,脸上的笑意缓缓淡去,沉声说,“未来你更杀不了我。”

    悲风抬起,刀鞘上古朴的纹路像是有神秘的力量。

    悲风没有出鞘,而是停在燕熙身前,宋北溟说:“这里危险,我不能趁人之危,先带你离开,我再杀你。”

    燕熙回头,看到河尽头隐隐露出一角白帆,是他等的船来了么?

    他犹豫着,回头瞧了好几眼,最后还是把手放到了刀鞘上。

    宋北溟轻松使力,便把燕熙拉上了马背。

    北风惊雪怒嘶仰蹄,在遽然变急的河风里,把燕熙带走了。

    -

    燕熙这回的梦里只有宋北溟。

    醒着的时候是宋北溟在唤他,睡着了是宋北溟在抱他,他的恶梦都被宋北溟赶跑了,宋北溟主宰了他的一切。

    他汗涔涔地在梦里醒来,一扭头就碰到了宋北溟的脸。

    宋北溟在夜里也睡不实,燕熙一动,他就坐起来。夜深了,屋子里也留了盏灯,远远地搁着,轻微能视物。

    宋北溟俯身,拨开燕熙又湿了的发,试了试额温,燕熙似乎退了些热,他很轻地问:“又做梦了?”

    燕熙闻着宋北溟的气息,“枯”似乎比从前浓郁,燕熙一边的手被固定住,他身子动不了,侧脸贴在宋北溟手心,虚弱地点头。

    宋北溟端了榻边的水,用小勺喂了燕熙喝了小半杯,说:“你这么看着我,是梦到我了?”

    燕熙苍白的脸上,漆黑的眼睛是唯一的颜色。

    他怔怔地望着宋北溟,想说什么,可他没有力气说出来,只能无声地哭。

    宋北溟被他哭得肝肠寸断,轻轻地为他拭泪说:“不哭了,等你伤好了,什么都给你。”

    “不……要……了。”燕熙喉咙烧得难受,还是哽咽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他已经还不起了。

    -

    燕熙烧了七日。

    他比上回病得还要厉害,待他终于退烧之时,人已经瘦得只剩下薄薄一层,抬手时指节发白,仿佛一碰就要碎。

    他在这天的黎明醒来,很轻地勾住了宋北溟搭在他身旁的手指。

    宋北溟熬了大半夜,刚睡着,这微小的动静叫他一骨碌惊醒,他双臂撑在燕熙两侧,看到燕熙恢复清明的双眼。

    他阴云密布了几天的脸霎时浮出些许喜悦,好似怕打破这来之不易的好转,轻声说:“醒了?”

    燕熙没力气,也动不了,只能轻轻地眨了眨眼,缓慢地说:“昨夜已经不做梦了。”

    宋北溟看燕熙眼角没有泪,他心绪松开了些。

    他一个时辰前才喂过药,这会没什么要喂的,可他还是不放心,抹了一把脸,起身要去端水,燕熙轻轻地拉住他衣角。

    宋北溟天天盯着燕熙,燕熙细微的好转他也能一眼瞧出,这会看燕熙的唇终于有了浅淡的色泽,他贴着面,细瞧着人问:“你都梦了什么?”

    燕熙说:“我梦到你要杀我。”

    宋北溟微微一怔,想到五年前两次要杀燕熙,坦荡地问:“那我杀你了吗?”

    “没有,你反而救了我。”燕熙露出隐约的笑意,他的身体还是虚弱,可他大病一场,再瞧宋北溟恍如隔世。他得说点什么,才能确认自己还在这缠绵的情爱里,“就像五年前你来皇陵杀我那样,你从那时起

    ,就是我的英雄。”

    “那是你运气好。”宋北溟竟然少有的脸红了,说,“赶上我那时年少心善,还有不切实际的恻隐之心。若你遇到的是之后的我,我可不管你有没有罪,只要我认为你有罪,我就会杀了你。”

    “不会的。”燕熙在梦里把他和宋北溟的纠葛理明白了,“那之后,你身上就有了枯,我身上也有了荣,枯荣注定要纠缠,你会被我吸引,会喜欢我,会爱我,你不舍得杀我。”

    “……”宋北溟第一次听燕熙分析他们的感情,燕熙突然这般,叫他反而不安。他一下噤了声,在气息交缠的距离里与燕熙对视良久。

    他不甘心。

    他到现在都不确定这个被他完全占有的人到底爱不爱他。

    他曾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不能逼迫燕熙,他隐隐有某种感知,恍若月神一般的太子殿下是人间门的俗事凡情束缚不了的。

    陷在爱中的他感到了孤独。

    尤其是听紫鸢和卫持风说燕熙在互市那场生死刺杀中的手段,他感到离燕熙越来越远了。

    燕熙的狠决和脆弱都那么鲜明,让人沉迷,却无法拥有。

    没有人能够控制燕微雨。

    月神仍然遥不可及,会在他某个错过的瞬间门,翩然返回月宫。

    可宋北溟即便那么不甘心,也不舍得去为难燕熙。

    他这次有足够的理由为燕熙受伤的事生气,他甚至想过要燕熙写下文书保证不再犯。

    可当这个人睁开眼睛时,他只想拥抱他。

    宋北溟挫败地挪开了视线,埋头在燕熙的颈窝。

    燕熙侧头,追着宋北溟看。

    用没伤的手指轻轻地勾宋北溟的手指。

    宋北溟无奈地说:“燕微雨,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燕熙唇角微翘,他闻着宋北溟的味道,缓缓地松了因疼痛而微拧的眉宇,轻轻吐息说:“我爱你,宋北溟。”

    在这一刻,东方破晓,西境刮了七日的大风止住了。

    外头望安已经起身,在细声张罗着侍从们备药备饭;内院那头的院门打开,小夏先生由都越送进来,轻手轻脚地敲周慈的屋门。

    周慈早就醒了,在里头小声应话,快步开门。

    更远的地方,隔壁的办差大院里,紫鸢这夜里开始睡得好了,卫持风一早来送药送水,开门的是韩语琴。

    他们细声交谈着,说要给主子报说紫鸢好转了,好让主子放心。

    竹宅在清晨里醒来。

    垂幔遮住了大半的光,正屋里火龙烧得如同春天,宋北溟在燕熙的吐息里僵住了身形,撑身注视着身下的人。

    燕熙仰头,缓缓地够到了宋北溟的唇。

    屋里留的夜烛摇曳出暧昧的光,燕熙重伤后绽出多情的笑,笑的底色还是苍白的,在顾盼间门染上了月神独有的魅惑,他再一次表白:“我好爱你呀,宋梦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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