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莫难受地睁开了眼,但由于喉咙被人扼住,只能发出几声嘤咛。
周离呵笑一声,松开了手。
阿莫咳了几下,虚弱道:“你认为我还有这个能力?”
周离道:“量你也没有。”他问:“听见什么动静了吗?”
阿莫心里和明镜一样,“什么?”
周离冷冷道:“别装傻,被蝶绳缚住的人不可能自己挣脱,除非有人帮她。那人是谁?”
阿莫眼里透出死水一般的平静,绝望而仇怨地看着周离,“我已经被关在这里几年了,连外面的虫子都没见过,怎么可能见过人。”
一番话自嘲又讽刺,但周离根本不信,他捏住她的下巴威胁道:“不说实话,那我就让你的子子孙孙去密林外绕一圈再回来,看到时候他们能给我带回来多少灵力。”
周离说到做到,阿莫猛地一惊,只能松口道:“我说。”她道:“有个白衣公子把那个姑娘带走了。”
周离低着眼睑思量一番,怀疑她话的真实性,“他们就没好奇,进来看看?”
下巴上的力度越来越大,阿莫道:“进来了,但是看见我后又走了,他们……不相信我。”
周离松开她,蔑笑了两声,“我想也是,毕竟你是幻粉蝶的蝶主,现在又是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谁见了能不害怕。”
阿莫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这几年周离不知侮辱贬低过她多少回,若放在以前,她或许会气不自胜,但现在她早就看开了。
若不是她轻信旁人,也不会让周离有可乘之机,导致自己落到这个今天这个境地。
周离没能在她脸上看见痛苦的神情,感觉十分挫败,随后他朝阿莫狠狠地瞪了两眼,便出门追人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在确定周离不会返后,阿莫把羽扇放了下来,然后瞬间瘫倒在地。
宁为许忙把她扶起,给她输送灵力。
阿莫拒绝道:“我如今是枯木死灰,灵力对我来说,只是杯水车薪,姑娘不必再为我费心。”
宁为许知道她的心思,解释道:“无需担心,这点灵力对我来说不足挂齿。”
纪尘安站在一旁,看着宁为许体内源源不断的灵力,默默地把剑收回剑鞘。
果然,体内灵力不再流失后,连法力都变强了。
就连缚灵这样的法术都能轻易解开。
他轻笑了一声,以前还真是看轻了他这个便宜夫人。
最后,宁为许几乎是背着阿莫出了房间。
纪尘安片衣不沾,开始什么样,去时还什么样。
他前脚开路,宁为许带着人后脚跟上。
本来以为会费一番周折,但奇怪的是,从周离卧房到长廊这段路,他们竟连一个人都没碰见。
而取而代之的——是数不尽的幻粉蝶。
或许是觉得比人更为可靠吧,这些蝴蝶没有灵智,感知到异类后,只会无差别攻击,丝毫不会手下留情。
但因为他们三人之中有一位曾经的蝶主,幻粉蝶自然不敢贸然靠近,甚至有相当一部分主动让路,恭敬地在路旁排成两列,像在迎接它们的尊主。
不仅整个别院见不到人,就连周离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所以他们一路很是顺畅,顺畅地让人生疑……
如果说周庄是周离的庭院,那别院就相当于他的巢穴。
若是换作宁为许,在她明知敌人的情况下,她不会放着自己的所有物不管,就这么轻易地让人在巢穴里乱窜。
不过这一切只是她的猜想,如果周离有什么更大的诡计也说不定。
总之,一切以小心为上。
宁为许一边背着人,一边又为阿莫输送灵力。
她做地小心翼翼,生怕她又拒绝。
阿莫感觉灵力充盈着自己的身体,昏沉的头开始清醒起来。
宽大的蝴蝶翅膀慢慢消失不见,干瘦的人体逐渐变成了一个瘦弱的姑娘。
要是这时宁为许回头去看,会发现这姑娘的容貌看起来竟比她还要稚嫩。
三个人紧锣密鼓地,一路上一步也不敢停,但到经过花园长廊时,三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园中寂静无声,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庄户们倒了一地,他们嘴角带着笑,让之前热闹温馨的场面变得惊悚诡异。
纪尘安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对她道:“放心,他们只是睡着了,并无大碍。”
睡着了?
宁为许又开始疑惑,周离豢养幻粉蝶,抢夺他人灵力,但他同时还是一个爱惜自己庄民的好庄主?
恐怕搁谁都不会信。
不过想到抢夺他人灵力这个事情,宁为许莫名想到了记忆中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纪尘安毫无顾忌地往园子走,见后面的人没动,便转头去看。
身后那人愣了一刻,随后避开他的眼神,才挪动脚步。
纪尘安轻笑一声,等着人走过他的身边,他问:“不去救苏伏衣了吗?”
宁为许朝着门的方向,对他解释道:“周离知道我们会救人,肯定埋下了陷阱,我们这样去无异于送死。”
“是吗?”纪尘安笑道:“我倒想看看,我和他,谁夺灵的能力更强?”
宁为许:“……”
大可不必。
但纪尘安却不是随口一说,他从未把周离放在眼里。
他也想知道,这种邪术和他的魂灵术比起来,到底谁更胜一筹?
宁为许背着人站了半天,由于阿莫极轻,倒也没觉得累。
她回过几步,一只手抽出来拉住纪尘安的袖子,纪尘安脸色又黑又沉,她怕一个眨眼,人就飞去和周离拼命了,所以她死拽着不放,对纪尘安道:“苏伏衣当然要救,但不能贸然行动,我们先出去,把阿莫安顿了,我再陪你回来,好不好?”
纪尘安本来都打算直接走掉,但被她这么一弄,忽然有些顿住。
他转过脸去,不再看宁为许。
“你先带她出去。”
宁为许问:“那你呢?”
纪尘安没说话,默默地把头转回来,然后伸手在她发间捏了几根青丝。
宁为许的头发很长,轻易能绕到他的胸前。
两人的发丝相交的一刻,一个术法瞬间成形。
直到发丝垂落于胸前,宁为许才在脑海中找到那术法的名字——挽发结。
挽发结是一类通灵的法术,拥有结的人能互通五感,也就是只要纪尘安想,就能随时知道她的方位。
这本是为了方便才出此主意,但宁为许忽然有些想不通了。
这法术有个致命的弱点,一旦结上,便不能解开。纪尘安如此做,无疑将他自己亲自奉上,只要宁为许稍稍催动灵力,便能得知他的行踪。
由于境况紧急,宁为许来不及问那么多。
苏伏衣一行人的确身处险境,周离也虎视眈眈,既然纪尘安已经做了打算,那她便不再犹豫,早些出去,早些安顿阿莫,就能将生死权握在自己手中。
她提了提裙摆,看见隐身于蝴蝶群中的纪尘安,然后朝门口奔去。
一路上,她没说一句话,只想着如何将人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倒是阿莫先开了口。
“宁姑娘,放我下来吧。”
她声音很轻,因为靠的近,宁为许听得一清二楚,但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阿莫被关在密室里不见天日,连自己站起来都困难,她把人放下,难道要让她爬着走吗?
若是搀扶着,那还不如她背着速度快些。
阿莫似乎明白她的意思,又对她道:“宁姑娘,你给我的灵力足够我维持两个时辰的人形,我可以自己走的。”
宁为许还不知道背上的人发生了什么变化,听她这么说,她才小心地把人放下来。
阿莫俨然一幅十六七岁小女孩的模样,她站地笔直,脸是微笑着的,眼神却流露出无尽的沧桑。
“多谢姑娘,不过接下来的路该我一个人走了。”
宁为许不太明白她说的话,“周离不知所踪,我们处境依然危险,还是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再做打算。”当然,这话是说给阿莫听的,因为纪尘安还在别院等着她。
阿莫摇了摇头,“幻粉蝶变成杀人蝶,有一半的错在我,是我当初识人不清,这是我该付的代价。但是宁姑娘,你不一样,你的夫君还在等你,你快回去找他吧。”
“我和他不是……”宁为许下意识想否定。
但话说一半又咽了下去。
不是什么呢?
不是夫妻?
但他们的确拜过堂,请过宴,只不过没有夫妻之实。
宁为许说着顿了一下,而后又突然反应过来,她关注点不自觉就往否定夫妻关系上靠,而不是首先疑惑——为什么阿莫知道他们是夫妻?
她可从来没有说过他们二人的关系。
于是,刚抛到脑后的警惕性又稍微恢复过来,她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的道侣?”
阿莫唇角微张,尴尬地愣了一下。她歪着头表示歉意:“对不起,那虫子能传给我你的部分记忆和所知所想,所以我……”
宁为许眉毛一跳,“那你岂不是能读取人心?”
阿莫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连忙摆手道:“不过你放心,只有刚开始的时候会。”
宁为许拍拍胸口,虚惊一场。
“那怎么才能取出我身体里的虫子?”她问。
阿莫抿着唇,又恢复那股沧桑感,“要不了多久,它会自己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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