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检测到特殊人员来访，已做出反应：预设一。”
机械的电子音没有经过任何修饰，语调直白。在这一声提醒之后, 游戏仓从内而外的打开。
“你怎么来了？”坐在游戏仓内的老人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灰色的眼眸并不混浊，但也因此说不上友善，表情冷淡地望着来人。
“来看看你有没有死在游戏仓里, ”来的人笑容可掬, 并不介意遭受冷眼, “现在看来, 老友你活得还不错,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玩游戏了。”
听到“老友”这个词，老人的眉头就压了下来：“你的态度还是虚伪得让人厌恶。”
作为一个老人，能和他成为“老友”, 那对方的年龄自然不可能有多小。
而来人确实也是头发花白, 纵然精神矍铄, 却也掩饰不了岁月在躯体上留下的痕迹。
联盟仅有的三位游戏品鉴家之一，前段时间受邀出席今年游戏创新大赛的邱尤，此刻正靠在墙边, 态度自然, 语气娴熟道：“还在怄气啊？艾达, 你都多少年了, 还不出来看看吗？虽然近些年实在是没眼看，但最近还是有几棵不错的苗子。”
“我一个闲人罢了, 市场不行就是这些年你, 范妮和哈代都沉默的原因吗？”艾达冷笑一声, 不客气道, “我也是疏忽了，忘记把你的开门权限取消。”
邱尤循循善诱道：“十年了，你实在是不需要把自己封起来，你的科尔工作室已经开始找到新的路了。工作室现在的制作人是卡维尔，我记得他是你的学生吧？不过要我说，这次创赛新人第一名和第二名都像你。”
“那个叫普利文的小伙子态度过于自信了，游戏个人风格十足，应该是像你。而那个小姑娘……”艾达停顿了一下，眯起眼道，“必须掩饰一下，不能轻易让她被‘发现’。”
“哦呼，那是个小姑娘？！”邱尤讶然。
艾达啧了一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给邱尤：“虽然不算很明显，但她的游戏里有一定的审美倾向。而且这只是基于我个人经验的出来的猜测，至于你信不信，和这位策划的性别究竟为何，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你果然还是玩了，艾达。”邱尤并不纠结，只是若有所思道，“这位t策划的游戏，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你的游戏一样。虽然很可惜，你的个人游戏现在大部分都被封禁了。”
“封禁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堪的黑历史，恰恰相反，这也算是我的荣耀。”艾达哼笑道：“我可是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他们一个个怕得不行，让我想想，他们那时候估计睡都睡不着觉。”
“是的，那是你的荣耀。”邱尤承认道，“我始终不如你，虽然隐隐有察觉到什么，却始终想不明白。你完全践行了耶拉王对游戏的期望，为什么联盟却决意将你的游戏封禁，甚至将你的名声分裂为三。”
“有些他们不想让人知道的，我知道了，同时还隐晦的发在了游戏里，自然被抓了咯。”艾达语气平淡，他指了指自己已经失去知觉许久，如今萎缩只能依靠科技造物加以固定和使用的双腿。
“我还算是好运的，至于名声什么的，对我并无所谓。那种虚妄的东西于我本就不搭配。”
“我和他们，我们加起来也不如你。不然也不会把如今的行业带成这个样子。”邱尤垂下头，这般倒显得他老态格外明显。
艾达的神情僵硬了一瞬，冷声道：“……所以你来找我做什么？来学习如何被官方封禁游戏的心得一二三吗？”
“那当然不是，我和范尼、哈代商量了一下，准备同游戏联盟的几位老人拼一下，举办一场游戏评选赛。”邱尤抬头，笑了一下，“我也差不多半截入土了，什么都不做有些不甘心啊，这些年多少也攒了些家
底，带进土里还是可惜了。我的老友，要来当个评委吗？”
艾达一时之间沉默了。
许久，他才嗤笑道：“我有时候都搞不清，究竟是你更疯些还是我更疯些。”
“官方就应该发个狠，一口气把游戏联盟和你们几个老骨头一块端了。”
【计数君：鞋子君保底的第九十发。】
【哈哈哈哈哈！欧皇鞋子君或将陨落，没想到欧气如鞋子君，也不能在限定池捞出公子政！】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鞋子君这么多发都没动静，我记得鞋子君的平均出五星概率是二十五发来着，虽然有时候也会歪，但一般都是在二十发到三十发就能出货。】
【心态平衡了，至少我没有歪哈哈哈！这一次九十多发就出了公子政，小小一只贼可爱！】
【你确定那是可爱吗？你对着那张虽然稚嫩但却充满威严的小脸能说出“可爱”两个字吗？不像我，只能在直播间里游戏外说一句公子政真可爱嘿嘿嘿！】
捡破烂鞋子君怀揣着未曾谋面的小幻想：“看来公子政是个很可爱的小朋友？”
说着，鞋子君又投了十抽云墨下去——这是从出了白起之后的第十次十连抽了。
前两张画卷都是四星的弓箭。
【这个四星的弓箭还挺不错的，虽然我不会射箭，但是箭可以拿来练习投壶！】
【难道你们不觉得，十几岁的小少年，眉眼间还带着一点稚气未脱，但是却已经积攒出强大的威严，那种少年老成的矛盾感很迷人吗？】
【迷人归迷人，但是在他面前莫名矮了一个头，谁敢在他面前夸赞他可爱啊！他一出现我都老实了！走起路来都不敢四处张望！】
画卷上，墨色的笔墨肆意勾勒——一滴水从空中滴落，在溅出后并没有消失，反而如同火树银花一般点燃了整片昏暗。
在这时，鞋子君才发现水滴并非掉落在地上，而是滴在一个被端正摆放的卷轴上。卷轴似被四溅的水滴燃烧一般，烧成了璀璨的流光。
流光浮空四处蔓延，在偏黑的背景中勾勒出一个由光点组成的大殿。
巨大的圆木支撑起宽广的宫殿，其中的装饰并不多，唯独一张王座雕工大气磅礴，又极尽细腻。
明月一轮挂在天边，殿内有烛火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声响，捡破烂鞋子君看到一个少年端坐在王座上。
他坐在那儿的模样，鞋子君想，就仿佛他会一直在那儿。
在画卷之上，少年之身端坐王座的身影玉山一般，未曾有丝毫的动摇。
少年的眼底倒映着烛火的微光，眉目在明暗之间，略阴郁的眼神中含了一份让人心悸的凌厉，面容虽然稚嫩，却有了一种强大的魄力和睥睨天下的神态。
与其说是贵族子弟，倒不如说他更像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掌权者。
这是一份动态的画卷。
当少年闭目时，压迫感会消散不少，而被眼神压制的年少感便浮出了水面，让人意识到，这还是一个小少年。
在画卷的左侧，则用墨字写道：
[友人·公子政][限定五星]
【虽然现在还没见到公子政，但已经感受到那种想要跪地的冲动了！感觉未来的公子政会是一个杀伐果决的人，但是他的眼神中的阴鸷和那一身的浩然正气，好复杂的人物啊！好喜欢！】
【嘿嘿嘿，是动态的画卷诶，好喜欢！！！】
【他闭上眼时就好像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少年啊！但是睁开眼气场又好强，而且完全不收敛！】
【第九十九发，不愧是鞋子君，在百发以前成功结束了这一次漫长的战斗！】
最后一发是平平无奇的一捆绳子，鞋子君
抚摸着胸口，舒缓刚刚在抽卡界面看到公子政时的那种感觉。
倒不是说捡破烂鞋子君被打击到了，而是他从公子政的动画上看出一种信念感——极为抽象，但是又好像确实如此，这让鞋子君先入为主的认为公子政是一个有追求，并且为追求的事物付出行动的类型。
而且看公子政那仿佛势在必得一般的眼神，可能还是行动力极强的那种。
鞋子君并不认为公子政完全没收敛，因为画卷之上一旦公子政敛眸或者闭目时，那份侵略感又很好的收敛了起来，有一种轻微的隐忍感。
退出抽卡场景之后，捡破烂鞋子君熟练地和酒馆老板兑换物品。
在将印刻着公子政的画卡交出去时，捡破烂鞋子君突然间就理解了为什么直播间的水友们想收藏的念头了。
别的不说，这些画卡的画工风格与现实截然不同，而且各个都抓住了物品的特点。
而有人物的画卡本身纸质就——捡破烂鞋子君不知道什么做到的，但摸起来舒舒服服顺滑得很，硬度也刚刚好，很适合摆在收藏品之中。
【公子政的画卡是带金色闪粉的画卡啊！在自然光下都会闪闪发亮呜呜呜！好想t策划出周边啊！我想收集全套的画卡！！】
【做个梦，先前排许愿策划出周边，我能抢得到。】
“你名为[鞋子君]？倒是有几分特别。”
少年模样的公子政出现在酒馆中，他似乎和酒馆环境有些不太适应，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喜。
【恭喜[鞋子君]解锁友人[限定公子政]。】
【解锁成就：[匡定九州，独揽天下]。】
小字标示道：“褒贬不一，功过纷纭。问古今上下，第一人；数千秋远近，唯一人。”
【这个成就的名字感觉好大气啊！！！又潇洒又霸气，呜呜呜好喜欢！】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这可是一次性解锁两个成就的限定友人啊！！】
捡破烂鞋子君在看到成就解锁消息后，第二个成就解锁的消息也跟着来了。
【检测到玩家[鞋子君]已解锁友人[限定公子政]。】
【解锁系列成就：[华夏本纪]之［以此为始］】
标示：“千古明月，百代长河。”
【哇酷，虽然不懂什么意思但不妨碍我喜欢成就系统！一次解锁两个成就的公子政超酷的好吗？!】
【那个本纪好像似曾相识，但是又想不起在哪里看到过，可能是我看错眼了。华夏？是什么名词吗？还是什么称呼？】
【不知道，暂时好像没有特别的解释，这个成就系列是新的吧！华夏是哪个地方吗？难道说公子政是华夏这个诸侯国的贵族后裔？】
【公子政的第一个成就，那个标示前面的意思是说公子政是一个复杂的人吗？有人夸赞但有人不喜欢？后面的意思是他很独特，并且非常独特？】
作为直面公子政的捡破烂鞋子君，他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感觉在公子政的目光下一阵口干舌燥。
鞋子君紧张道：“那个，公子政你好，我是鞋子君，谢谢夸奖哈哈哈哈！”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一个小少年会有那么强的气势啊？
简直连面对秦国的秦孝公、秦惠文王，都没那么大的压力好吧？!
捡破烂鞋子君觉得自己的承压能力在不知不觉中变强了，此刻他还能顶着公子政的眼神，艰难地想起自己一开始的想法，并且还颇有勇气地表达了出来：“今日秦国的武安君白起也在此，你们认识吗？”
公子政若有所思道：“胆气平平。”
公子政说完，视线一转，便和原本坐于附近的白起对上了目光。
公子政眸色
微动，深深的看了一眼捡破烂鞋子君，直言道：“不过今日能见武安君一面，此举尚可。”
捡破烂鞋子君看着公子政往白起坐处走去，悄悄地擦了擦汗，感觉自己是没法靠近他们，见证他们的聊天了。
最主要的是，公子政看起来并没有让捡破烂鞋子君参与这次见面的打算。
【出现了，少年公子政的强大的支配力！他真的有一种很强的支配能力，小小年纪就像个上位者。但是又因为他现在是少年的形态，在觉得威严的同时，只要不和他直视，又会感觉他有一点可爱。】
【我掐指一算，这个公子政未来必然成就斐然，绝对不是什么普通角色。他可是限定啊！】
捡破烂鞋子君小声道：“是啊，这个少年一看就不简单，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我直觉让我不要靠近他们。”
【太可惜了，别说鞋子君，换我也不敢靠近他们。试过靠近的我，大概是初始信任值太低了，稍稍靠近他们就会转头停下话题看你，就静静的看，太尴尬了！】
【这其实算是卡bug了吧？我另外两个结交久了的友人聊天就不会这样了，他们聊的都是关于变法啊法律的事情。没错，我在秦国商鞅变法之前就抽到的友人商鞅和友人李悝，他们聊起来除了我太笨听不懂外，都很和谐。】
……
在捡破烂鞋子君坐在酒馆里，和直播间的网友们一起看收藏册里的图片时，一行成就解锁的消息打破了直播间和谐友爱的氛围。
【恭喜[鞋子君]解锁成就[跨越之谈·其八十五]。】
捡破烂鞋子君十分惊讶：“难道哪怕我不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也能解锁成就？？！”
【可恶啊，这就去尝试！！！】
【应该是公子政的分量足够重吧？我的两个友人见面也没什么啊。我朋友刚刚肝完家园任务拿到了[洞天别册]，我怎么还没做完啊呜呜！】
捡破烂鞋子君见到弹幕逐渐歪向了家园系统，也有几分好奇。他打开任务列表，先行在任务列表中“接取”任务。
在触发引导后，才准备跑路去正式接取任务——这也是一个充分利用系统引导的作用，自从爬蜀地后，捡破烂鞋子君就学会了陌生的地点用引导，只有熟悉一些的才会自己瞎走。
“上将，上将？”
身穿军装的副官端来了一杯清水，见到上将江问潮此刻正在走神，有些无奈道：“江上将？”
江问潮将手中的书合上，并没有忙里偷闲被发现的心虚：“怎么了？我记得现在的时间是我的个人时间。”
“是的，今天您的锻炼时间已经到达上限，巡视任务也已经完成。”副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上将最近心思越来越复杂了，“但凯尔文少将发来消息，询问您与游戏部的合作事宜如何了。”
“还在进行过程中。他们有这么着急么？我怎么没看出来？”江问潮将封面写着《耶拉王如是说》的书籍放在一边，抱臂道。
“我是担心你被凯尔文少将——”副官只觉自己像是“正主不急边上人急”的典型，“要知道，第七军部向来是不肯吃一点亏的。”
“难道我们军部就吃亏了吗？”江问潮反问道。
“当然不会，但这个和游戏部门的合作，向来不是我们第三军部承接，今天总司令那边发文询问，我才知道凯尔文少将那边还没把移交合作的报告打上去。”
“基于此，我友好地致电第七军部的凯尔文少将，如今，他也发来诚挚的询问与关心。”
江问潮于是明白了副官凯尔森的意思，沉默良久才说道：“我也忘记提交移交合作的申请了。”
凯尔森副官：“……”
头秃，往往在
沟通不当间，突然发作。
凯尔森副官坚强道：“最近也是游戏部门发出的警报，第七部门派了技术人员前去，最后成功捕获了一段特异数据流和几个来自特殊星维点的信号源。”
江问潮：“结果如何？需要我们第三军部去擦屁/股？”
凯尔森副官收敛了神色，认真道：“数据流消失了，第七军部只顺着信号源摸到了几个星盗的窝点。星盗们竟然会对游戏下手？”
江问潮抚摸着书脊：“游戏？不，游戏是借由服务器承载的数据组合，他们是想通过‘游戏’污染服务器？这倒是新的想法。数据流是什么样子的？”
凯尔森脸色不太好看：“是一段五彩斑斓的，各种颜色都混杂在一起的数据流。在捕捉失败后，还打出了一串远古的字符。”
凯尔森将字符影印数据传输给江问潮。
江问潮的终端上投影出一串奇怪的字符：
[bye~]
江问潮目光平静：“这串字符我也不懂是什么意思。有威胁么？”
“初步断定无威胁，但它的不受控制本就是一种威胁。而且，游戏对我们有那么重要么？”凯尔森表情不解，他的脸色难看是因为这些星盗是针对服务器下手。
“信仰，或是舒缓精神。”江问潮说道，“你是属于第二代新人……”
凯尔森沉默。
身为联盟的第二代新人，诞生至今已有十年的凯尔森，确实不再需要精神“食品”——他们生来即为完美的造物，不会犹豫，不需彷徨。
自然也不需要借助什么“游戏”来舒缓精神。
江问潮没有再多说，只是把移交合作申请的报告补交上去。
他的第二个副官乾卫进来后，行了个军礼，报告道：“少将，已到达迁越点。”
“迁越，准备回航。”江问潮下令道。
江问潮的眸光倒映着一点数据的蓝紫色光点，露出几分冷锐，一时竟不似副官凯尔森以为的，是一个被联盟军部推出来的上将了。
凯尔森只跟了江问潮三年，而另外两位副官乾卫与坤玉则是与江问潮同一批进军部的将士。据副官坤玉所言，上将江问潮是被军部推给大众的一个“偶像上将”，表面冷酷无情霸道酷炫，实际上只是一个傻白甜。
彼时，坤玉副官握着凯尔森的手，动情地说：“我们的上将，是一个不善言辞极为木讷的上将，是一个不懂得拒绝其他军部的上将，是一个不晓得战斗以外的事情的上将。凯尔森，你既然做了上将的第三副官，一定要照顾好上将啊！”
此时，凯尔森副官也依然信以为真，并认为江问潮上将此刻的冷淡表情，是因为要给军部补交报告，而且巡视还没有见到任何一支星盗可以打一架。
……
在无人时，江问潮打开自己的终端。
军用终端皆有数据流保密的功能，与民用的蓝色稍显不同，是蓝紫色的。
而此刻，他的默认首页中，出现了一条小小的消息。
[想你的老师不？]
彩色的数据流很快就被蓝紫色的数据流冲散，江问潮画出两个被绝大多数人称为“远古字符”的字符。
[no]
一条细得几不可见彩色的数据流冒了出来，卷起这两个字符，瞬时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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