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西湖牛肉羹-2
洛家小厮打着灯笼，带着洛青芸和洛家二哥在张宅里穿行，一路走到后院的厨房，那厨房竟灯火通明，比张老爷子的屋里点的烛还多、还亮！
洛青芸狠狠地皱了一下眉头，轻轻拍了前面想要通风报信的小厮，给他一个眼色让他闭嘴，随即轻手轻脚地上前。
夏日天热，厨房的窗户都开着通风，虫鸣鸟叫透过窗棂传入里面两位厨娘的耳朵里，掩盖了洛青芸她们的脚步声。
厨房内，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位厨娘，正在灶炉边吃着什么东西，一边吃还一边唠嗑。
胖厨娘：“这老爷子怕是命不长了，咱们这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你找好下家了吗？”
她说完这句话，便伸手从一旁的碗里抓出一个东西放在嘴里啃，洛青芸定睛一看，竟是一个酱香猪蹄！
“嗐！那可不一定，洛家的人来了！”一旁的瘦厨娘眼见胖厨娘吃了第二个了，便加快了速度，啃一大口猪蹄，一边嚼一边口齿不清地说，“老爷子命好，几个儿子不中用，这女婿真是比儿子还上心！”
胖厨娘：“不是说老爷子还有个小儿子么，是可那洛家的亲小舅子！前几年还回来过几次，这几年倒不怎么回来了。人心啊，难得说！”
瘦厨娘：“看来也不想回来了！亏得老爷子还天天给人吹嘘自己小儿子在京城做大买卖，说真的，他每次说，我都替他臊得慌！他——”
瘦厨娘话还没说完，忽地就被胖厨娘死命拽了一把，连手里的猪蹄也扯掉了。
“你干什么！”瘦厨娘一怒，抬头瞪胖厨娘，却发现她脸色发白，面容惊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洛青芸悠悠地站在门口，不知已经听了多久了。
洛青芸本想听她们再说的多一些，但见她们已经开始编排自己的小舅舅了，便再也忍不了了。
果真是太不像话了！
见两个厨娘垂着头，两只油腻的双手紧张地来回绞在一起，洛青芸抬起下巴，向身后的洛家二哥咧了咧。
唱红脸的事儿，你来吧？
洛家二哥气笑了，又是我？你怎么就喜欢躲在背后装好人？
看洛青芸按兵不动，是铁了心地让他当活阎王，洛家二哥便只好黑着脸一步跨进厨房，正好，他刚也听了一肚子的火，正愁没处发呢！
他踢了踢落在地上的猪蹄儿，将它一脚踢到瘦厨娘跟前，那瘦厨娘浑身一哆嗦。
洛家二哥：“想盘高枝儿？你想要攀上哪家的高枝儿啊？”
“洛二公子，这、这从何说起呀这是！”瘦厨娘脸都白了，“老奴十三岁就进这宅子里，自老夫人在时就一直在尽心伺候，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洛家二哥语调一沉，冷笑道，“我可是刚从老爷子哪儿过来的，你们在这儿躲着吃猪蹄，把我家老爷子饿得皮包骨头，这就叫不敢一丝一毫的怠慢？”
瘦厨娘看着洛家二哥的眼神，背后一凉，结结巴巴道：“这猪蹄，这猪蹄是······”
瘦厨娘一时语塞，下意识求救般地看向那胖厨娘。那胖厨娘心里一慌，立刻接道：“这猪蹄，是我们自己用月钱买来吃的，没用宅子里的钱！老太爷身子虚，大夫说不能吃得太油腻。”
洛家二哥就等着这句话呢，他看向送他们来的那小厮，道：“把管家请来，让他把账本带来，咱们今天好好儿地对一下账！”
两厨娘心里一颤，对视一番。
那小厮脸色也忽地变了，僵硬地点点头，正准备离去，却又被叫住了。
“哦，差点忘了，把宅子里的人都叫到这儿来，再去请几个当差的来，一会儿要是查到什么，顺手就带走！”洛家二哥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心里冷笑。
杀人诛心，得一步一步来。
那两厨娘本就心慌至极，洛家二哥的话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两人对视片刻，纷纷跪倒在洛家二哥脚边，声泪齐下：“洛二公子，求您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两人哭着，还想用油腻的双手扯他的袖子，洛家二哥一躲，嘴里嫌弃道：“聒噪，闭嘴！”
两人立刻知趣地止住了哭声，只是还耸着肩默默地呜咽。
洛家二哥心烦意乱地抬眼，却发现那小厮还僵在原地，呵斥道：“怎么还杵在这儿？不是让你去找人吗？”
“还、还要请官家的人吗？”小厮瑟缩地问，紧张地手指都握得发白。
洛家二哥立刻怒了：“怎么不请？！别废话，赶紧去！”
那小厮脸色一白，顺拐着跑了出去。
洛青芸看着自己二哥，心里暗笑：二哥这唱戏的功力，有增无减啊！
······
一炷香后，管家带着所有的下人都站在厨房的小院儿里，小院儿四周点上了火把，照得那是一个灯火通明。
洛家二哥看着阶下黑压压的一片，指着阶前跪着的两个厨娘，厉声道：“这两人，被我查出偷拿宅里财物，对于这种吃里扒外的人，我眼里一向是容不得沙子！这两人，我已经移交官府了。”
话音刚落，从院外就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原来是那小厮十分应景地带着两位官差进了厨房小院儿。
洛家二哥立刻上前，先对那两个官差拱手行了个礼，然后指着在地上跪着的两厨娘，“两位，有劳了。”
两位官差也拱手回礼，转身走向地上两人。
“洛二公子，饶了我们吧！”
“洛二公子，我们再也不敢了，饶了我们吧！”
“······”
两位厨娘叫得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惨，最后那胖厨娘竟然吓得昏厥了过去。
洛家二哥冷眼瞧着，对管家道：“派个人，拖下去，拉到官府。”
底下的人纷纷脸色煞白，直到这时，他们才知道洛家二哥这回竟是动了真格！原本鸦雀无声的人群，这时突然有了些许骚动，不安的情绪在其中愈演愈烈。
洛家二哥顿了片刻，瞥了一眼火把下的洛青芸，然后看向管家，“管家，我曾听说，当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意味着其下隐藏着上百只。你给我查，还有哪些人，吃着张家的饭，还想砸张家的锅！查出来后，我绝不轻饶！”
“是！”管家压住心里的惊讶，把账本从袖里取出，呈给洛家二哥，“洛二公子，账本在此。”
话音一落，底下的人立马就乱了，纷纷开始交头接耳，一个个儿面色惶恐，不敢抬眼去看阶上洛家二哥的脸色。
气氛胶着之时，一道清亮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我看不用了吧？”洛青芸缓缓上前取过账本，“这底下站着的，都是咱们张宅的老人了，不会这么不晓事理，干这种自取灭亡的事情吧？”
底下人听到这话，心里都松了一口气，盯着洛青芸，等着她接下来的话。是生是死，可就全看她了！
洛家二哥看了一圈儿底下人的神色，配合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洛青芸随手翻了翻账本，语气淡淡：“不若，就算了吧，若是以后再发现这样的情况，再新账旧账一起算好了！”
杀鸡儆猴，鸡已经杀了，可如果猴子都吓死了，事儿谁来做？
管家眼睛在洛家兄妹俩身上打转，立刻就明白了两人是在打配合，于是十分识相地厉声对众人道：“还不快谢谢洛小姐！”
众人这才缓过神来，仿佛逃出生天一般，“多谢洛小姐！”
洛青芸笑着看向众人，摆摆手道：“各位都是咱们张宅里的老人，规矩都是懂的，咱们以后继续好好做事儿就行了。那你们现在就先回去吧。”
此时洛青芸的话对众人来说，就像圣旨一般，众人闻言立刻四散离开。
看着众人慌乱离开的背影，洛家二哥上前无奈道：“都说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可为什么每次都是我来充这个坏人？”
洛青芸噗嗤一笑，调皮道：“下次一定！”
说完，她转身回到厨房，看到空无一人才猛然想起，刚才怎么就没留个人来打杂呢！
洛青芸冲外面喊道：“二哥！快进来帮忙！”
洛家二哥摇摇头叹息，无奈地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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