溱洵一动,玉清瓷就醒了,两人大眼对小眼,等意识到两个人抱在一块,玉清瓷猛然一推,脸红的就好像煮熟的虾子一样,说不定都能煮鸡蛋了。

    溱洵猛然扶住桌子,就听刺啦一声,好悬桌子没被他带倒。

    “你做什么?!”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溱洵,总算变了脸,似笑非笑道:“何至于如此?”

    “你你你……谁让你抱着我睡的?!”玉清瓷被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溱洵淡淡的道:“是,是我主动抱着你,我主动让你靠着我睡觉,我主动让你在这里打瞌睡,还霸道的霸占我的肩膀。”

    他第一次说这么长的句子,怼的她哑口无言。

    玉清瓷哑然,有苦难言,她总不能说,我是一个女子,你这样抱着我就是在吃我豆腐,占我便宜。

    她是玉清璟,不是玉清瓷。

    同窗之间,就算不小心抱了一下又能怎么样。

    玉清瓷只能认了。

    更何况,听他的意思是自己主动靠上去的。

    玉清瓷顾不上扭捏,轻咳了一声,少年清朗的声音带着丝丝的暗哑,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劳烦了,大哥肩膀可疼?都是我不好,害大哥劳累。”

    溱洵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然后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捏了捏玉清瓷压着的肩膀。

    玉清瓷脸颊一热,有些欠然的道:“大哥,我来帮你捏捏?”

    心中祈祷,溱洵千万别答应。

    “那就有劳阿瓷了。”

    玉清瓷有些回不过来神,他答应了?!他竟然答应了?!

    不过,说到做到,玉清瓷也没有推迟,她轻咳了一声,落落大方的走上前,然后替他捏着肩膀。

    丝毫没有小女儿家的娇态。

    溱洵眸光微闪,然后归于平静。

    一早就听闻玉清璟有一个双生妹妹,经过昨晚之事,溱洵心中有些模糊的猜测,玉清瓷落落大方的姿态,打消了他的疑虑。

    是他想多了,身子软一些,也可能是他体弱的缘故,身子骨弱也算是有情可原。怎么能把他想成是女子呢?

    ……啧,大约是他比别的硬邦邦的男人软太多了吧。

    溱洵难得有些想得不着边际。

    片刻之后,溱洵便让他停了,不能如此欺负人不是。

    “时辰不早,我们回去吧。”

    “好!”

    此时,清晨的钟声响起,新的一天到来了。

    溱洵之前日积月累的疑虑,也消于无形。

    但凡女子,经历此事,怎么可能面不改色。是他疑心太重。

    时光匆匆,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进入泓一书院一月有余。

    人间四月天,莺飞蝶舞,美轮美奂,一群穿着洁白学子袍的学子们整整齐齐的叠坐在草地上,一个蒲团,一架古琴,便是他们今天的课程。

    “琴之为物,圣人制之,以正心术,导政事,和六气,调玉烛,实天地之灵气、太古之神物,乃中国圣人治世之音,君子养修之物。”教习琴律的夫子双手搭在古琴之上,手指轻轻一拨,铮铮然若玉碎之声。

    和风细细,碧草青青,心胸豁然开阔。

    玉清瓷自幼研习古琴,颇有一番心得。

    溱洵垂眸看着手中的琴,却有些百无聊赖。他漫不经心的随手拨了几下,声音刺耳,不成曲调,纯属乱弹。

    习琴意在修身养性。

    他从不需要。

    倒不如回去多读几卷书。反正他再怎么修心,也不会变成一个济世救民的菩萨,他很有自知之明。

    他向来学不会悲天悯人的宽大无私,只求独善其身罢了。

    溱洵一家不张扬,有不少人想要从他们身上占一些便宜,溱洵小时候,他们还是被人欺负的存在。虽然上面的人头脑清晰,不敢动他们家。但是那些泼皮无赖可不管这些,他们能占点便宜,自然就喜欢往上贴。

    一家子书生,斗不过那些市井小民,时不时的总是被欺负。溱景晏不以为意,左右不过是一些小东西。没了就没了。

    溱洵看在眼里,又从小被教导,要进取向上,终有一天带着家里离开这个地方。他天性淡漠,目下无尘,富贵也好,清贫也罢,于他而言并无区别,可父母的期望,曾祖的淳淳教导,他无法视而不见。

    清冷高傲,又极具野心。

    溱洵十二岁便下场参加考试,当年,百姓们最津津乐道的莫过于他这个十二岁的案首,百年来是他一人而已。

    果然不出他所料,一个秀才之名,再无人敢上他家门逞凶斗狠。

    “大哥,你不会弹琴吗?”玉清瓷听到刺耳的声音,向身边看去:“书院虽有这些东西,但并不太看重,教的也不过是一些浅显的东西,我闲来无事,教你弹琴可好?”

    她眸含春水,波光潋滟,微微垂眸,带着无边的温柔,真真应了那一句君子如玉,温润无暇。

    仿佛完全没被这个污糟的尘世沾染半分。

    溱洵一顿,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琴弦好像发烫,灼伤了他的手。长睫微颤,恰似华盖倾覆,遮住了他眸中的沉思。

    溱洵淡淡的应了一声:“那就多谢了。”

    “我们之间何须言谢。”玉清瓷笑着摇摇头,然后拨动自己的琴弦,向身边的人展示讲解。

    两人慢慢的凑近,一眼便知关系极为融洽。

    梁旋眉头微微一动,然后对着自己身旁的人耳语一番。

    “没想到这般无趣,不如,咱们抽签斗琴?如何?”一学子提议。

    “学琴有何用?我想回去温书,再过几日就要院试了……”一个学子怯懦的说了一句。

    “哎……着什么急嘛,多一时少一时并没有什么区别。”

    “对了,一早就听闻玉兄琴技无双,不只今天可有幸见识一番?”梁旋身旁的季安璃开玩笑问。

    玉清瓷浅浅勾唇,也不知他们这些读书人,是不是把她当成无聊的消遣了,时不时就喜欢拉她出来溜溜,玉清瓷很不开心。

    玉清瓷淡淡的看了一眼那人,面无表情道“君子之近琴瑟,以仪节也,非以慆心也。”

    她面色淡然,静默的看着他,会有几分高岭之花的味道。一瞬间,那位学子感觉自己猛然比她矮了几分。

    他恼羞成怒,脸色被呛得通红:“你竟然说我耽于游戏,玩物丧志!只是让你弹个琴罢了,你至于这么咄咄逼人吗?”

    梁旋轻笑一声:“玉学子自然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不过我真好奇,今年的会试是谁夺的魁首,是玉学子,还是秦学子?啧,不过你们之间不分彼此,是谁都无所谓了,对吧,只可惜两位案首总要选拔出一位解元,往后,更是只有一位状元,你们既然这么不分彼此,下来是谁都无妨了。”

    杀人诛心,这句话不可谓不狠,天下读书人谁不想做那个凤头,他这么一句话好了,若是一个心胸狭隘的,说不定两人从此生分了。

    “梁兄你这话就不对了。”那学子朝梁旋眨了眨眼,应和着他调笑玉清瓷:“玉公子身娇体弱,不一定能走到什么时候呢?说不定还来不及参加会试,人就被抬出去了呢!”

    这话说的极为恶毒,玉清瓷被狠狠的扎了一刀。

    “啪!”的一声,古琴被拍的晃动一下!玉清瓷手掌发麻,但是她顾不得这些,罕见的有些疾言厉色:“季安璃!还真是给你三分颜色就开染房,你以为我不敢动你吗?上赶着给别人当枪使,你以为我若真要动你,他敢说一个不字吗?!”

    玉清瓷脸色铁青,眼神冰冷的看着季安璃,好像下一刻就会冲上去,狠狠的踹他一脚。

    玉清瓷最受不了别人打趣哥哥的身体。

    他们两个一母双生,龙凤呈祥。不知引来多少羡艳的目光,但随之而来的一强一弱,却是他们家永远无法走出的痛。

    真的有人惹到了玉清瓷,恐怕也不会那么严重。

    季安璃后退了一步,说话有些结巴了:“你……你不要胡来,你以为这里还是平宁郡?让你为所欲为?”

    “可以一试,我就算这辈子无法入仕,也定要你付出代价。”

    玉清璟身子骨弱,入朝为官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有也行,没有也可以。左右有他们的父亲在,旁人无法欺辱他们家。

    他只是不想比别人差什么,才想着要入仕。于别人而言,是一条青云直上的登仙路。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消遣时间的玩意儿罢了。

    玉清瓷的眼神太过认真,硬是吓得他后退了一步。

    教习古琴的夫子轻咳一声:“好了,课堂之上,不要吵闹,我来点一位学子,奏上一曲。吴静思。”

    吴静思一脸茫然,他不就是坐在前排吗?为什么几位夫子都那么喜欢喊他!

    慕容馨儿气鼓鼓的看着他,坏人,竟然敢说表哥坏话!

    她掏出一锭银子,在他背后狠狠的砸过去,然后有些做贼心虚的把头转过去,和身旁的人说话。

    “嗷——”季安璃被砸的狠叫了一声,他觉得骨头都快断了,猛然朝后看:“谁砸——”

    “我”字还没出口,就被身后的一定银子吸引了的目光,他长袖一甩,把银子捞出来,还鬼鬼祟祟的抬眼,看看周围的人有没有发现。

    不就是被砸了一下吗?什么有银子重要!

    慕容馨儿看到他的动作,有些嫌弃的撇撇嘴,又掏出一块银子想砸过去,玉清瓷清淡的目光就飘了过来。

    慕容馨儿立刻坐直了身体,乖巧的笑笑,然后把银子放进自己的荷包里。笑得甜甜的酒窝都跑出来讨好了,她伸出两只干干净净的手让玉清瓷看。

    玉清瓷别开目光。

    慕容馨儿攥起小拳头,奶凶奶凶的在空中虚虚打了他几下,这个坏蛋!害她惹表姐不高兴了!

    真该拿银子砸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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