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衍眯起眼睛，看往这边走来的人，这大晚上的，高速公路上怎么会有人？
于岚觉得自己的腿已经快要没知觉了，但他还是一刻不敢松懈，夜色已深，他盘算着等会儿找个路边的村子度过一宿。
他回头，看着灯火璀璨的城市，耳旁有风在鼓动，漆黑的发丝凌乱了视线。
他曾经幻想过，自己会拿到一份漂亮的录取通知书，然后乘上开启另一段人生的大巴，他会有整洁的住所，会有接受他的朋友，有和善的邻居，每每想到这时，他都忍不住喜悦与期待，但回到现在，他没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那里。
不知不觉，眼角湿润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划过脸颊，滴在手腕上的殷红伤口上。没有任何预兆的眼泪，不知道是为自己来到这人间一塌糊涂的十八年，还是为了没能给过往努力的自己的一份答复。
他转过头，继续往前走，抬头，看见前面的光。
程衍打开了车里的灯，他看见少年停下，见了他们，又抬起手臂抹了一下眼睛。
少年渐渐走近，包子突然绕到程衍身后开始新一轮嚎叫。
“嗷呜呜！哇！”
程衍一巴掌把它给拍熄火了。
包子：“……”
“你们好……”于岚开口，看着掉进沟里的车，迟疑道：“需要帮助吗？”
程衍神情微怔，“你……”
路星辰高声道：“你是刚才的那个！”
于岚有些迷糊：“你们……”他这里逆着光，看不太清楚，但他们身旁那辆蓝色的车确实眼熟，他立刻想起来了，一时有些激动，“是你们？刚才、刚才谢谢了。”他还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真的十分感谢！”
程衍把他扶起来，“没事，搞得这么隆重干嘛。”
于岚垂着眼睛，“真的……太感谢了……”
他抬起头，看向他们身后，“那个……你们的车……”
路星辰拍了拍车屁股，笑了笑：“开沟里了。”
于岚眨眨眼睛，环顾四周荒无人烟的样子，说：“要不咱们试试把它抬起来。”
程衍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细胳膊细腿的看起来也没力气，于是露出礼貌的微笑，说：“刚才我俩已经试过了，没有用。”
于岚放下背上的包，“刚刚两个人，现在三个人，不一样的。”
路星辰显然也不想做无用功，制止道：“诶我说……”
可是于岚仿佛没听到他俩讲话似的，已经跳到沟里，落地还踉跄了一下，秀丽的眉毛蹙了蹙。
于岚搓了搓手，半蹲下来，蓄势待发：“来。”
“……”程衍和路星辰麻木地看着他，行，这小孩儿不信邪。
三人一起握住车的边缘，于岚喊着口号：“一——”
程衍和路星辰一脸颓废。
“二——”
程衍和路星辰蓄力——
“三！”
车轰然被抬起，程衍和路星辰一整个呆住了。
“快，往里推。”于岚吃力道。
两人互看一眼，满脸震惊，反应过来车是真起来了，于是立马使出吃奶的劲开始挪车。
“轰！”车落地的瞬间两人还是不敢相信。
“……谢谢啊。”程衍拍拍泛红的手。
路星辰两手在裤子上上下搓着，“厉害！看不出来啊，你还真有劲儿。”
于岚轻轻笑了笑。
于岚沉默了一会，还是厚着脸皮问道：“哥，你们这是去哪儿的车？”
少年的声音清冷通透又带着一点柔软，两人被这一声“哥”给喊愣了。
程衍盯着他的眼睛，于岚又开始不自在起来，差不多看了两三秒，他勾唇笑了，“长宁。”
长宁市位于江南沿海地区，是相当繁华的一线城市。
有钱挣，还远。
于岚鲜少求助别人，此时说话都结巴，“哥，我、我付你们车费，你们可以把我也捎上吗？到了市里，你们随便找个安全些的地带，把我放下去就行。”
其实他不抱什么希望，初次见面就在对方面前犯事，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答应。
“可以。”
于岚猛地抬头。
“不过你得告诉我，”程衍拍拍鸭舌帽戴回头上，交叉手臂抱在胸前，“你今天为什么被追，还有你去长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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