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异地恋,南岑心态的彻底转变是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彼时她刚从图书馆出来,看着不知什么时候下起来的瓢泼大雨怔了一下,但也只一下——谢裴帮她养成的好习惯,随时在包里备一把伞,所以下不下雨对她来说影响不大。

    真正愣住是在快到宿舍的时候。

    前面那条路积水了,一百来米的样子。

    不知怎么突然就走不动了,南岑站在水刚刚没过鞋底的路边发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呆。

    错身而过的有好多情侣,或背或抱,男的都不忍心让自己的女朋友沾一滴水,就好像高三那场大雨,谢裴也同样背着她走过这么一条相似的路。

    一切都好像在昨天,又好像,隔了小半个辈子。

    回过神来南岑低着头笑,骂自己还没老呢就开始多愁善感了。她脱了鞋,左手提着鞋带慢慢淌过这段水最深也只没过她脚踝的路。

    这点水算什么?她想起小时候和晏南川调皮,有路不走就爱走水沟,然后一起挨打的趣事,想着想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明明这水远没有高三那次的积水深,明明这段路也没有那段路长——当时的甜蜜已不很清晰,现下的苦涩却是实实在在,苦得牙根发颤,苦得心脏钝痛。

    明明好不容易上了大学,他们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牵手,堂堂正正地亲吻了,但为什么他偏偏就不在身边?她多想他在她身边啊。

    当然,南岑并不是后悔当初逼着谢裴把志愿改回去,但就是觉得委屈,可能是因为触景生情,其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但眼泪就是控制不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她不想被别人发现,只能慌乱地加快步伐。好在天黑,人也都甜甜蜜蜜呢,哪有人关注她呀。

    回到宿舍的时候没人,左宁和陶欣月估计都出去洗澡去了,南岑本来也打算去,又觉得很累,就算了,洗了个脚换了衣服就上床了。

    看了眼表,九点半。

    锁屏开了又锁,南岑反反复复,终究没拨出去一个电话。

    仔细想想,好像每天晚上都是她打电话给他——南岑咬牙,想他就不能主动一回吗?

    害气把手机一丢,南岑拿被子包住头,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再惊醒时宿舍的大灯已经灭了,但旁边左宁帘子里的小灯还亮着,想来不会太晚。

    南岑看了眼表,十一点二十。

    没有一个未接来电,微信也毫无动静。

    明明她从小就坚强,她什么艰难困苦都不怕,但转眼,泪痕就又爬了满脸。

    ……

    乔屿从篮球场上换下来的时候纪观南也刚到,把他要的文件递过来。

    “谢了。”乔屿道。他篮球打到一半突然接到辅导员的电话让他过会儿过去一趟,正好纪观南要出门,就托他把要带的东西顺路拿了过来。

    “去图书馆?”他看他背着书包。

    “没,去寄信。”

    乔屿点点头。他们都知道纪观南在老家有一个小青梅,两人偶尔会互相写信,纪观南还会提前几天买一朵百合制成干花夹进信里一起寄过去,虽然乔屿不太懂为什么手机那么方便他们还非要用这种原始的方式交流——其实他一直不太明白这些陷入爱情的老男人们是怎么想的,就像他也搞不懂,为什么谢裴平时那么清冷寡言一男的,一跟他对象打电话就秒变老妈子。

    “谢裴呢?”纪观南扫了眼篮球场,没看见谢裴就随口问了一句,他明明记得这两人一起出的门。

    “腻歪去了。”乔屿翻了个白眼。

    刚换好衣服还没开始打呢,小女朋友回了个消息就跑了。

    纪观南摇摇头轻笑,走了。

    两个人半斤八两他还好意思笑谢裴?乔屿挑眉,心里才吐槽了一句,忽然一顿,笑意凝在嘴角……等等,这货不会是在笑他吧。

    越想越有这个可能,乔屿靠了声,掏出手机开始联系宿舍里第二条单身狗——不行,这刀子不能只戳他一个人。

    彩铃响了三秒,背后传来徐佐的手机铃声。

    乔屿愣了下,回头,果然见几天不见的人正悠悠往这边走。

    “这么想我啊?”徐佐勾着他肩在他旁边座位上坐下,笑嘻嘻。

    “滚,”乔屿笑骂,把他的手拍掉——热死了,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刚刚,”徐佐喝了口水,“路上碰到纪观南,说你在这儿打球,就过来了。”好几天没挨篮球了,手痒。

    乔屿扬了扬下巴,“等下场。”

    徐佐点头。

    “你弟弟没事儿吧?”乔屿想了想,还是关心了一下。

    “能有什么事儿,丫就是自己作——”徐佐啧了声,一副嫌弃的样子,“说是不想念书了要去当什么流浪歌手,我爸给骂了顿,臭小子毛没长几根脾气倒挺大,转头就去飙车了……”

    骂归骂,关心也不假,那天徐佐一收到他弟出车祸的消息脸白的跟什么似的样子乔屿可没忘,腾一下站起来冷着脸就走了,公共课老师都愣了三秒,还是纪观南先反应过来,帮他跟老师说明了下情况请了个假,这事儿才了,要不然指不定徐佐那堂课就得挂,毕竟他旷课已经被抓了两回了。

    乔屿拍拍好兄弟的肩,安慰道:“唉,十五六岁正是叛逆的时候呢,都是这么过来的——长长记性也好。”

    “你还真别说,”徐佐乐呵道,“这小子摔了一跤还真懂事了不少,起码跟我爸说话的时候终于像个儿子了——我去医院的路上想着要怎么做这个中间人想的脑子都快炸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到了一看,老少俩就没那么和谐过!”

    “其实我爸肯定早就心软了,没刚开始那么反对他学音乐了,但父子俩总是不能心平气和地交流,一说话就冲,最后只能落个不欢而散……唉,现在这样就挺好。”

    “总要长大的嘛。”乔屿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

    周六上午南岑一般在图书馆——她没有拖延症,有事儿喜欢先干事儿再休息,要不然感觉脑子里总想着玩儿也玩儿不好,结果刚刚问了下说今天休息,谢裴就迫不及待想给她打视频。

    说起来两人也有段时间没打过电话、视频了,一来是南岑上周确实忙,二来……他因着一点小意外有些心虚,不敢打。

    “要出去?”他看她在化妆。

    南岑正画眼线呢,很轻的嗯了声,等画好一边的才看他,说:“社团里几个关系比较好的朋友说一起吃个饭。”

    谢裴点点头,想到什么,问:“上次叫你会长夫人的那个也是你们社团的?”

    南岑手一抖,眼线就歪了,她若无其事地擦掉,又嗯了声,心里直冒酸泡泡。

    过了这么长时间才问,她还以为他根本就不在乎呢。

    “有人骚扰你?”

    “骚扰算不上吧,就是约了我几次。”

    “你去了?”

    “你觉得呢?”

    谢裴松了口气,主要是担心她的安危,现在坏人太多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自是一点侥幸心理都不敢存。

    “怎么认识的?”

    “社团团建,他我们社长的朋友。”

    谢裴点头,想了想又问:“联系方式还留着?”

    其实删了,但南岑脑子一抽却故意说:“留着啊,大家共同好友多免不了要见面的,到时候多尴尬啊。难道你在学校就没有什么不得不联系的女性朋友吗?”

    “没有,”谢裴微微皱眉,斩钉截铁地否认,“小组作业都是群里聊的,从没主动加过女生联系方式,就算有时候因为一些客观原因迫不得已加了,后面基本上也没说过话,从来没有什么所谓的女性朋友。”

    话本来就不经脑子,南岑其实一说完就后悔了,脸有些烫,毕竟好像不用细想都能感觉出来她刚刚的语气有多酸,好在有一层粉盖着倒也没有很明显,听他解释完不免又有些自责,于是故作轻松地抖肩,“好啦,我知道啦,其实我也是骗你的,联系方式早删了。”

    “最近很忙?”她转移话题,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委屈。这一周多她刻意忍着没去给他打视频,就等着看他会不会主动给她打呢,结果等了个屁,不仅如此,他甚至问都不问一句!晚上睡觉的时候回想一下南岑都会很失落,失落积攒了一周,也不怪她刚刚情绪会有些偏激,口不择言了。

    左宁说的果然没错,南岑想,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以前打视频让他挂都不挂,说什么想她想看她,她心里还美滋滋呢,结果转头呢,这一个多星期都可以想不起来要看看她——

    南岑不知道,谢裴其实也憋狠了,以至于他现在完全沉浸在“终于又可以好好看她了”的甜蜜中一时都没发现她明显不太正常的情绪波动。

    “是有点儿,”谢裴肉眼可见的愉悦,“我们自主研发的第一台无人机马上就可以进入市场了。”

    “真的?”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喜得南岑立刻就把所有的小情绪都先抛之脑后了,笑弯了眼睛,“太好了!”

    和心爱的人分享好消息可以获得双倍喜悦,看见她笑,谢裴一瞬间就觉得这个喜讯本身其实也不过如此,正要跟着笑时忽然又联想到什么,只能将勾到一半的嘴角讪讪收回,轻咳一声:“那什么……跟你说个事儿。”

    “啊?”南岑愣了一下,看他忐忑不安的那样儿心下不由也跟着紧张起来,又一下想到他们一周没打过视频了……她扣紧了手里的眉笔。

    谢裴还在琢磨着该怎么开口,“嗯……就前几天——”

    “谢裴?”

    正当两方心里都七上八下之际,忽然一声娇中带笑的女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谢裴皱着眉从手机屏幕前抬起头来。

    来人款款向他走来,跟他打招呼:“好巧,你也过来打球啊……一起进去吗?”她把滑下来的网球拍袋子重捞回肩上,笑容的弧度都仿佛设计过似的恰到好处。

    谢裴顶了顶腮帮沉默地看她,眉拧得更紧了。

    因为细微的动作牵动,手里手机的角度有些倾斜了,摄像头现在只拍到他脖颈往下的位置,要不然南岑肯定能一眼看出来,这是他不耐烦时的表情。

    女生见他不说话,有些失落,楚楚可怜地垂眸,“不记得我了吗?我……”

    “记得。”和这声话音一同落下的,还有通话结束“咚”的一声,只是这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下太小太短,又刚好被他扬起的声线盖住,谢裴没听到,自顾自说,“我还记得我已经明确拒绝过你两回了。”

    女生脸上的笑僵了一秒,又不动声色地化开,似乎格外善解人意:“我知道你有女朋友,但就是交个朋友……你女朋友隔那么远还管你这么多啊?连正常的交友都限制……”剩下的话她没明说,但语气里的阴阳怪气不言而喻。

    如果说之前谢裴多少还顾及她是个女生不好说太过分的话,但眼下听她有意对南岑进行人身攻击,眉间的不耐和戾气当即就毫不掩饰地流露了出来。

    “不要说她压根就不知道你的存在——”言下之意你对她一点威胁都没有,过眼即忘到我甚至不屑于向她提起你,“就算她要管着我,那我也是心甘情愿被她管——女朋友要管着自家男朋友本来就是天经地义,你管得着吗你?”

    他站起来径直往体育馆走,“我和我女朋友打视频呢,你打扰到我了。”

    “谢裴!”那女生明显不甘心,咬了咬牙脱口而出,“她根本就配不上你!”

    话音刚落,谢裴停下脚步。

    女生以为他是听进去了,心下一喜,继续自以为是地分析:“她学习不好。”在她看来学校比她差的都不如她。

    “长的也一般。”谢裴的手机壁纸和手机壳都是南岑的照片,稍微离他近一点的人都能看到,她也瞥到过,是清纯是可爱,不过在她看来一点女人味也没有,二十几岁了倒还像个孩子。

    “而且——”剩下的话戛然而止,她惊恐地瞪大眼睛,被男生忽然扭头丝毫不含一丝情感的一睇吓出了一身冷汗。

    谢裴刚刚停下是因为低头看见通话结束手机黑屏了有些懊恼,回过神来就听这人竟还在执迷不悟地诋毁南岑,立马就怒了。

    他三两步折返停在她一步远处居高临下地看她,讥诮:“她不配难道你配吗?”

    “我……”

    “不,你都不配和她比,从你刚刚的话里就能听出来,”谢裴冷笑,“她很善良,很温柔,很可爱,她看得见别人的优点,会包容别人的缺点,而不是像你一样,自以为有了点小小的成就就高高在上,随意中伤他人来捧高自己,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不,这样只会让别人更加看不起你。”

    “学历歧视你很有优越感吗?会做题又不一定代表着就会做人,人都不做那你做那么多题又有什么用呢?”

    “她也不是不能上更好的学校,但她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并愿意付诸行动,这就比什么都可贵——我自认为有很多东西比学习更重要,就像她走到现在,那些背后所付出的努力和汗水也不是你轻飘飘一句她学习不好就能否定掉的。”

    “还有,不管是从主观还是从客观而言,”他忽然咧嘴,嗤笑一声,“她都比你漂亮多了。”

    “多读几本书吧,比能说三句话有用多了。”

    一口气反驳完所有的话,谢裴也没了打篮球的兴致,目不斜视地从她身旁走过,没回一下头,徒留女生一人被震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

    谢裴先给乔屿发了个消息,说他先回去了让他到时候回来帮忙把他的书包带上,然后就重新给南岑打视频,她本来就没多少安全感,他更不能让她多想。

    但铃声响了三秒就被挂了,那边没接。

    谢裴顿步,皱眉,正要重拨,那边发了条消息过来:【我骑车呢,不方便。】

    【没多想,我相信你。】

    越是正常,谢裴却越觉得反常,原地沉思了会儿后知后觉其实刚刚打视频她从一开始就不对劲儿。

    谢裴有些懊恼自己的迟钝,想了想,点开订票软件开始轻车熟路地查最近的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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