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邦兴刚到家便发现家中气氛不太对,老婆单独坐在沙发一侧,脸色堪比锅底,远远见他就狠狠剜了个眼刀。
电视播放的声音很大,宋奶奶正在聚精会神的追剧,是部年代剧,记忆中老太太已经看过很多遍。
宋邦兴走上前,见老太太专注电视中的内容,谁也不搭理,他只好走到老婆身边,轻轻拉扯她的袖口,小声嘟哝:“怎么了,跟谁在这怄气呢?”
苏静气还没消,但又不能坏了老太太的兴致,只能压着声音:“还不是你那个好女儿,说她两句就准备离家出走,都是你们惯的!”
宋邦兴了然,小女儿大多时候确实不太着调,爱玩,爱疯,还爱跟父母对着干。
他习惯性做和事佬:“行啦行啦,孩子还小,再大点就好了。”
苏静恨铁不成钢:“二十出头了还小,她哥在她这个岁数都进公司好几年了。她呢,不是没心没肺在外面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疯玩,就是在家鬼哭狼嚎,发神经!”
宋邦兴见她是真的气着了,夸张地做出撸袖子的动作:“行,我过去揍她!”
苏静自然是知道他在虚张声势,抬了抬下巴:“你去。”
宋邦兴干笑一声,单手搂住老婆肩膀,附耳保证:“妈在中间坐着,我不好动手,晚点我再收拾她。”
苏静白了他一眼,成天就知道动嘴皮子,光说不练假把式。
宋邦兴使了个眼色:“消消气,妈还在呢。”
他们这回打算让老太太在家多住几天,可不能因为子女教育问题把人烦回疗养院了。
苏静重重哼了一声,显然还没消气。
“行,我现在就去揍她。”宋邦兴猛地站起,四处寻人,“人呢,看我怎么收拾她!”
见他气势汹汹,苏静表情微怔,惶恐他真的去揍孩子,忙不迭跟了上去。
两人刚到院子,就听见宋枳的苦笑声。
“我都习惯了,从小到大我什么都不行,什么也拿不出手,是家里带我出去都嫌丢人的那种。”
夫妻俩同时定在原地,他们没想到宋枳居然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从小到大,我连我哥的手指头都比不上,完全不像一个妈肚子里出来的。”
宋邦兴下意识看向妻子,苏静别扭移开视线,她的确时不时把两个孩子拿来比较,情绪上来还会挂在嘴边。
“这能怪我吗,都是我妈的错,谁让她把脑子都生给我哥了,她当初要能留一个给我,我也会很有出息的。”
“那也不一定。”
“嫂子~你到底是哪边的。”
宋枳略带跳脚的声线传来,夫妻俩眼中泛起笑意。
虽然是亲闺女,但这一票他们还是要投给路盼盼的。
“所以你今天做什么惹妈妈生气了?”
“什么叫我惹妈妈生气,明明是她不讲理,嫌我好吃懒做,还说我成天鬼哭狼嚎,我明明是在练习rap,之后乐队表演要上台的。”
“我觉得你妈妈是为了你好,我的意思是,听妈妈的话没错,你的歌声确实容易吓到观众的。”
“嫂子~”宋枳拉扯住帮理不帮亲的路盼盼撒娇。
“就是。”苏静肯定附和,作为家长她有义务阻止宋枳出去谋财害命。
没想到路盼盼这孩子,竟意外的懂事。
母女俩间的矛盾不过是些小事,各自站在各自的角度看待问题,一个觉得孩子无所事事没有正形,另一个对家长的约束感到压力。
两个人都不是能换位思考的性格,谁也不能理解对方,一言不合就产生摩擦。
宋枳虽然有些任性,但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亲妈的刀子嘴,气头过去,也不会放在心上。
从院子走回屋内,正好撞上没来得及离开的夫妻俩,宋枳下意识往路盼盼身后躲了躲。
宋邦兴深知妻子的性格轻易不会服软,故意板着脸给她找台阶下:“你这孩子,又惹妈妈生气了,妈妈都是为你好。”
路盼盼感觉到手臂上的力度紧了几分,侧过头就看见宋枳低垂着头。
“叔叔你怎么能合着伙欺负宋枳?”路盼盼明亮的眼眸中带着不赞同,“你们这是偏心眼,重男轻女的思想可不好。”
宋邦兴反问:“我们什么时候重男轻女了?”
宋枳从小到大都在蜜罐里长大,要不是宠过头,又怎么能养成这幅娇蛮性子。
路盼盼转向苏静:“不是偏心眼为什么总是批评她?”
苏静脱口而出:“那是因为她不思进取,游手好闲……”
路盼盼满脸认真:“那是因为你们在心里总拿她跟她跟哥哥比较,她和朋友组建乐队,在你们眼里是游手好闲,她戴五颜六色的假发就是不思进取。”
“或许你们的偏心,连自己都没意识到。”
大多数家长都有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思想,尤其是在长子异常优秀的情况下,平平无奇的次女形成的落差感就格外强烈。
“你们要知道,宋枳有一个很厉害的哥哥压力也是很大的。”
宋枳感动地攀着路盼盼的肩膀。
路盼盼继续浇灌心灵鸡汤:“不过妈妈永远是对的,我们应该体谅做家长的不容易。”
这是路江河常常在她耳边念叨的话。
这是打一棒子又给颗甜枣?正话反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
苏静并没有生气,反而认真思考了几秒路盼盼的话,不得不承认,她面对宋枳时总是缺少耐心。
有大儿子这个珠玉在前,能看到的便都是小女儿的不足。
其实宋枳今天也没做什么,就是在房间里连着音响弹吉他唱歌,她听着吵,脾气上来后控制不住,连带着翻起了旧账。
而宋枳生气起来就喜欢跟人对着干,越不让她做什么,就越要做,闹到最后吃亏的都是她自己。
苏静想到刚刚追着孩子一顿贬低时的模样,不由地后悔起来。
只是宋枳一口一口嫂子叫得亲热,她们俩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等等,宋枳的叛变不就意味着平衡被打破,一家五口除去保持中立的宋禹,剩下三个都倒向路盼盼,那岂不是只剩下她一个光杆司令?
苏静心惊,难道是她亲手把讨好宋枳的机会送到了路盼盼面前!
瞧着亲妈那张变幻莫测的脸,来自血缘的压制让宋枳遍体生寒,惶恐她突然发难,本能地拉上路盼盼逃离。
拐到客厅,正好遇到阿姨通知吃饭,宋枳应声后带着路盼盼走到宋奶奶身边。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宋枳如意算盘打得响叮当,宋奶奶视线范围内就是铜墙铁壁,任苏静再怎么猖狂也不敢放肆。
处理完工作的宋禹走到餐厅,下意识朝母亲和妹妹看去,两人性格极为相似,吵的凶和好的也快,还有非常会看气氛的父亲从中周旋,家里的事不需要他来操心。
又或者说他从来没有参与的机会。
宋奶奶坐在主位,右手边是路盼盼,宋枳紧挨着她左手边坐。
宋禹的目光在路盼盼的后脑流连片刻,选择了宋枳旁边的空位坐下。
饭桌上好不热闹。
宋奶奶:“盼盼,多吃点,你都瘦了。”
宋枳:“嫂子不太喜欢吃辣,爸,把你面前的虾换到这边来。”
宋邦兴积极换菜:“盼盼喜欢海鲜,来来来,海鲜都换过去。”
看着三人围着路盼盼团团转,苏静顿时生出孤立无援的既视感。
她有些迷茫,这个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眸光瞥到对面淡定吃饭的儿子,苏静冷静下来。
只要宋禹对路盼盼的态度一如既往,问题就不大。
这时,宋禹用公筷夹了一只虾放到干净的碗中,慢条斯理地剥下虾壳,留下虾尾部分,刚抬起头,旁边的宋枳就将一整碗剥好的小青龙递到路盼盼面前。
宋枳满眼期待:“嫂子,吃这个。”
路盼盼不好意思:“你不用照顾我,我自己剥就好。”
宋枳失落地垂下眼,像是只被遗弃地小狗狗。
路盼盼心软:“好吧,谢谢你。”
宋枳瞬间满血复活,将虾倒进路盼盼的碗中:“我再给你拆只蟹!”
比起肉类,路盼盼更青睐海鲜,或许因为都是水里的生物,更有亲切感。
同剧组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宋枳注意到她的喜好,特意嘱咐阿姨今天多准备些海鲜。
宋禹瞥了眼路盼盼碗中溢出的虾肉,眼神幽幽地从宋枳侧脸上扫过,缓缓将手上的虾放进嘴里。
苏静从他漠然的脸上读出味同嚼蜡的评价。
那只虾该不会是给路盼盼剥的吧?
不不不,苏静拼命否认。
她儿子有洁癖,不可能帮人剥虾。
这时,宋禹的目光越过宋枳,落在了路盼盼身上。
苏静:?
孤立无援的既视感再次席卷而来。
苏静这顿饭全程食不知味。
用餐结束,宋奶奶回到客厅继续追剧,全家人都坐在沙发上陪伴。
宋枳贴在路盼盼身边,两个女生间像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嫂子你这头发接的真好,好漂亮啊!”宋枳毫不吝啬彩虹屁,“这个造型是为了出演齐兆导演的剧吗,演什么角色啊?”
“美人鱼,不过还要过几天才能拍。”
“哇,好适合你啊,我可不可以去探班?”
“拍摄地点在y省,而且地方比偏僻,你如果要来的话,最好带上星年,一个人就不许过来。”
“好吧,那我就不去给嫂子添麻烦了,不过电影出来,我肯定给你包场,把我认识的所有人都带到电影院支持。”
“电影上映后告诉我一声,我认识不少小姐妹,到时候跟她们一块去电影院坐坐。”苏静的声音传来。
路盼盼和宋枳齐齐扭头,只见苏静优雅地翘着二郎腿,闲适地睨向她们。
确认刚刚的话出自苏静的口,宋枳双瞳睁大,下巴后缩,呈现出一副见鬼的状态。
“什么表情,丑死了。”苏静嫌弃地歪过脸,视线落回电视上。
宋枳松了口气,果然刚刚只是幻听而已。
宋奶奶手握着遥控器,一不留神按下暂停键,画面定格的同时跳出条广告,方框里是部古装剧。
古装剧的造型唤醒了宋奶奶的记忆,她连忙把遥控塞到身旁的宋邦兴手上:“你们把盼盼的广告给我调出来,就是那个汉服广告,我听护工小姑娘说,今天会出新的。”
宋邦兴一脸茫然。
“我知道,奶奶说的是大婚的那个,你们还没回来的时候我就刷了好多遍了。”宋枳拿出手机,找到广告,点下投屏。
古色古香的画面瞬间抓住众人眼球,注意力跟着镜头转换,完全使人沉浸其中。
三分钟的时长转眼就到达尾声,高质量的画面,华美的服饰都让人意犹未尽。
“太短了,怎么不拍长一点。”苏静扭过头看向宋枳,“再放一遍来看。”
这回不止是宋枳,就连宋邦兴都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苏静见状翻了个白眼:“你们俩是不是皮痒了。”
父女俩对视一眼,没错,是本人。
苏静对大婚这支广告表现出浓厚兴趣,反复播放的过程中,还拿出手机上网搜索,连带着把另外两条不同主题的汉服广告也翻找出来。
她以前倒是留意过路盼盼的新闻,但都是些作妖或炒作通稿,看得人闹心,渐渐她就彻底屏蔽路盼盼这个人,选择眼不见为净。
“这质感还有妆造,为什么不拍成影视剧。”苏静大呼不过瘾,还想看更多,“这家汉服也不错,把负责人联系方式给我。”
宋枳疑惑眨眼:“妈,你想收购汉雅阁?”
苏静表示财大气粗:“我喜欢他们家的风格,想给他们投资拍广告,多拍几支,都让你嫂子演。”
嫂子?
宋枳惊恐状。
你谁,再不把我妈还回来,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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