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兆上了年纪，耐心也很有限，走面子工程哄几句就算了，哪能让他一直妥协？
反正活他已经安排下去，愿不愿意做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齐兆做出为难状：“这个镜头里就一条鱼和一只手，你就是想做他们身边的礁石也来不及安排道具啊。”
这话已经很委婉了，要是换个家里不开影院的，可得不到这么好的待遇。
岸边风大，呼呼地从身后吹来，路盼盼抱着两只裸·露的胳膊，隐忍着没有出声。
现在为她披上外套也没什么意义，干净利落拍完离开才是正事，宋禹眸光一暗，出声道：“你要是不愿意打光，就在边上等着，一个镜头，顺利的话几分钟就拍完了，再拖下去大家都得感冒。”
李钦寒正想反驳，就看到路盼盼在隐隐发颤，抽离故意与宋禹敌对的状态，才发现四面八方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无声斥责着他拖后腿的行为。
话头卡在喉咙里，李钦寒终究没再纠缠，而是听从安排，守护起美人鱼和她男朋友的爱情。
啊呸，只是打光。
这段戏原本是计划采用写实镜头，以夜色和月光衬托出美人鱼和大海的自由与浩瀚。
当然，为了呈现出镜头美感，打光板是不可缺少的存在，然而看到最终效果的齐兆却觉得还不够，在他的想象中，美人鱼是这片夜色独一无二的主角，周围的一切都只能是陪衬。
他需要让美人鱼更加突出，紧紧攫住观众的视线。
齐兆和打光师说明自己想要的效果，这才示意演员上前。
美人鱼和手替到位，打光板斜对着路盼盼的后背，三分之二高度的位置还搭着亮着橘光的打光灯。
近距离站在路盼盼身边，李钦寒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还有个粉丝的身份。
通过齐兆的描述就能脑补出一副唯美的画面，要是最后效果达不到，他该不会被开除粉籍吧？
这么想着，李钦寒眼中冒出熊熊火光，上下调整手里的打光灯。
往下挪，不行，太亮脸都看不清了。
往上移，不错不错，效果就像是月光打在身上一样……嗯？宋禹的手太显眼了，往下再挪挪，减少他的存在感。
坐在监视器的齐兆紧紧盯着屏幕，刚开始他还想呵斥打光师别乱动，很快他就发现投射到路盼盼身上的光影在不断变化。
最后定格的角度，从后脑斜上方打下，让美人鱼的身体被金色光晕笼罩，仿佛被月光偏爱，高贵且美丽圣洁。
最绝的是，光影巧妙避开了美人鱼脸上的那只手，使得整个画面拥有了独一无二视觉冲击力。
如果用特效来完成光影，绝对做不到这么自然又恰到好处。
人才啊！齐兆心中大呼，此刻的他恨不得立即把李钦寒挖掘到团队中，只要经过□□，假以时日一定能把他培养成一名出色的打光师。
短暂的胡思乱想结束，齐兆用对讲机示意打光师保持不动，同时让演员进入角色，正式开拍。
镜头里，修长的手掌轻轻托着如玉般瓷白的侧脸，美人鱼微仰着头，双眼含情脉脉。
而她的对面，男人西装革履，目光炙热，两个人离有半臂距离，眼神却如丝般交缠在一起。
画面美好到齐兆想要为他们更改剧情。
不仅是齐兆，就连周边围观的工作人员，也一脸磕到了的梦幻表情。
为后期进行挑选，同个镜头齐兆多拍了几条，确认没问题后宣布收工。
保持刁钻角度手举打光灯的李钦寒如释重负般放下手，他刚准备凑到路盼盼面前刷刷存在感，旁边的打光师便激动地扑过来。
“兄弟，你这光打的也太好了，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团队？”不愧是齐兆的御用团队，想法都赶到一块去了。
李钦寒懵逼，连连摆手，他还赶着去刷存在感呢。
齐兆的出现再次拦住他的去路：“李总，你这光打的比专业还专业，今天多亏了你才能这么顺利结束拍摄任务。”
打光师附和：“齐导说的是，你刚刚那个角度是什么找到的，里面有什么技巧吗？”
被包围的李钦寒木着脸，明面上的身份让他必须保持形象，不可能做出失礼的举动，这样就必须给出能说服他们的答案，才能摆脱纠缠。
他左思右想，终于想到理由：“呃……大概是因为我是路盼盼的粉丝？”
齐兆和打光师：？
感情只是为爱发电。
对艺人的喜爱和对电影的热爱是两种毫无关联的感情，前者以明星为主体，后者考虑更多的却是电影框架。
为了让偶像更出彩，粉丝也能把外在因素做到极致。
齐兆和打光师纷纷露出敬佩之情。
“美人鱼爱情守护者”的称号，你当之无愧！
同样听到李钦寒回答的路盼盼也十分感动，对他的好感度再次飙升。
她紧紧握拳，告诉自己往后接到的每个角色都要倾尽全力去完成，绝对不能辜负粉丝的喜爱。
带着温度的西装外套从后面搭上肩，路盼盼回过头，对上宋禹深邃包含异样情绪的目光，脑海中浮现出拍戏时四目相对的画面，双颊渐渐染上烫意。
这种情绪来的莫名其妙，让路盼盼有些不知所措，她慌忙移开视线，想要逃离开这个地方。
“盼盼，等一下，后面还没拆开。”陈莘的声音传来。
路盼盼这才想起，身上的鱼尾还没脱下，她走不了。
即便没回头，她也能感觉到身后的视线没有离开，感官逐渐放大，宋禹的呼吸声清晰传入耳朵。
就像是紧贴在她的耳畔一般。
路盼盼再次面红耳赤，好不容易脱下鱼尾，想也想没想就要离开，李钦寒正好摆脱了导演，凑到她面前。
“盼盼，我送你回房车。”
“好。”路盼盼没有拒绝，她现在不想和宋禹单独相处，只想马上离开这里。
路盼盼要卸妆换衣服，李钦寒只能送她到房车外面。
李钦寒真情实意夸赞道：“你刚刚表现的很好，电影播出后，那个镜头一定会引起轰动的。”
路盼盼弯起嘴角：“今天也要谢谢你，为了大家，我一定会更努力的，你回去的时候要小心哦。”
挥手告别后，她爬上了房车。
刘誉走过来。
李钦寒自信：“听见了吗，她对我很有好感，看来我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刘誉脸上带着公式化假笑，无论他说什么都表示赞同。
实则内心极为丰富。
不要自我感觉良好了，人家只是在跟你道别，潜台词就是你可以走了。
阶段性胜利？你是指成为路盼盼和宋大老板爱情守护者这件事吗？
老板，你清醒一点，从头到尾你只是工具人而已啊！
卸完妆换好衣服，路盼盼拿着宋禹的西装外套下车。
冯虹：“宋总半夜的飞机，已经走了。”
路盼盼闻言，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西装，情绪莫名低落下来。
走也不打招呼，是不是不想请客吃大餐了，资本家果然小气。
冯虹了然：“还有两场戏，明天拍完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路盼盼无精打采：“哦。”
冯虹见状摇头，到底是年轻人，不过知道要分开几天，就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不像她家那位，十天半个月不联系，都不会着急。
回程的航班本是下午，因为种种原因，改签到半夜，时间对宋禹来说属于稀缺资源，堆积如山的文件，开不完的大小会议……工作几乎占据了他的全部生活。
同龄人私底下常用“机械型敛财资本家”来形容他，没有娱乐，没有爱好，没有朋友，也没有女人，甚至连能够自由支配的时间也没有。
明天上午有一场很重要的会议，他必须连夜赶回去。
脑海中浮现出路盼盼和李钦寒并肩走向房车的画面，宋禹紧蹙着眉，周身的气压都变得凌厉起来。
朱岩透过后视镜观察后座：“李总在我们离开后，也被电话叫走了。”
话毕，宋禹松开紧蹙的眉，周身骇人的气势瞬间归于平静。
朱岩又说：“今天的烧烤挺好吃的。”
宋禹凌厉的视线扫过去，轻嗤道：“在沙滩上烧烤，是想多吃点沙子补钙吗？”
朱岩不紧不慢：“如果今天的烧烤不是以粉丝应援的名义，您不觉得很浪漫吗？反正如果我是路小姐的话，肯定会很喜欢这种方式。”
当然，烧烤只是表现的形式，朱岩想表达的是李钦寒知道怎么去讨好女孩子。
但是宋禹却不懂。
费劲巴拉绕路过去探班，结果却只是干巴巴表示“正好路过”，换作他是女孩子，也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
宋禹否认：“不可能，她又不能吃。”
李钦寒端着烧烤到路盼盼面前时，她都快急哭了，虽然是馋的，但绝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
朱岩叹息，这样不解风情的人也能拥有未婚妻，您真应该好好感谢亲奶奶的良苦用心。
真要说宋禹完全不开窍，倒也不见得，意识到情况不对，强烈的危机意识会让他自主出手，但大多时候全靠本能行动，也就是冯虹指的闷骚，但他的主观意识，还没形成要追人的想法。
作为助理，朱岩能做的也就只有点到为止，剩下的，也就只能等老板自己开窍了。
宋禹仔细琢磨了一遍朱岩的话，好像懂了，但又没有完全懂。
打开手机，点开相册里刚保存的图片。
这是他能干的助理，在拍摄过程中抓拍下的画面。
照片中，美人鱼和她的恋人深情对视，丝丝光点洒落在他们身上，犹如月光赐予了虔诚的祝福，唯美得宛如爱情片的电影海报。
宋禹满意地勾起唇：“拍的不错，这个月奖金翻倍。”
朱岩秒懂，坦然接受：“谢谢老板。”
心情莫名松快的宋禹打开微博，他的原意是看看国际或社会新闻，页面自动刷新，不经意间瞥到路盼盼的超话内容，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宋禹用的微博账号不是小号，但也没有人知道这个账号皮下的真实身份。
从首页转发来看，他就只是一个不常上网，却又很关心民生、国际、社会等新闻，观念古板的中年大叔。
进入超话，第一条就是后援会发布的片场应援图片，九张配图的最中间，是路盼盼与餐车的合照。
路盼盼那时已换了衣服，不存在泄露造型的可能。
宋禹接着点进微博，拉到评论区。
[我们后援会好牛逼，第一个应援就进了qz剧组，我听说他可是完全不让粉丝跟拍的]
[腹肌哥牛批我有八块腹肌]
[啊啊啊腹肌哥绝对是传说中的高富帅，齐导都要给他面子的那种]
[新人女明星x富二代男粉，有点好磕啊！]
从评论来判断，“我有八块腹肌”很有可能就是李钦寒的账号。
磕cp的言论虽然看着只是在开玩笑，但点赞数却非常多。
宋禹烦躁返回，正好看到排在超话的第二条微博。
【站在顶端看风景：有些人够了吧，追鱼剧组的应援是所有后援会成员的努力，你们却把它归功于某个人身上，甚至磕到飞起。拜托，这里可是个人超话，什么东西能发，什么东西不能发心里没点数吗！】
这条微博各种数据奇高，底下全是表示赞同的评论。
理智、清醒、不磕cp，这是宋禹看到“站在顶端看风景”的微博后给予的评价。
点进他的主页，简介栏很有个性。
[会骂人，拒绝捆绑、拒绝cp，不要来唯粉面前找存在感！]
宋禹很是欣慰，路盼盼的粉丝就应该多些这种理智粉，专注于明星自身，而不是去搞乱七八糟的cp。
主页下拉，第一条是他刚刚在超话里看到的那条，第二条也是关于cp超话的。
【站在顶端看风景：突然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cp超话，好多路粉被骗进去了，大家记得眼熟避雷[连接]】
没错，捆绑太多cp对艺人的发展影响很大，那种莫名其妙出现的cp更应该避雷，宋禹果断给这条微博点赞。
等等，突然冒出的cp超话，该不会是路盼盼和李钦寒的吧？
宋禹点进链接。
醒目的胖鱼二字撞入眼帘。
超话头像背景是机场，路盼盼跟在他身后的同框。
所以这是他和路盼盼的超话？
宋禹大为震惊。
一看粉丝数，才两位数，都不够艾特我有八块腹肌的点赞零头。
宋禹心情复杂，cp超话不过是粉丝自娱自乐的产物，当不得真，而他也不是愿意站在明面上的性格。
拇指一划，页面转回“站在顶端看风景”的避雷微博，重新扫过上面的每一个文字，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将先前的点赞取消，随即退出微博页面。
放下手机，宋禹靠在椅背上，想到胖鱼超话那点可怜的粉丝数，眉心不自禁向上拱起。
其实，像“站在顶端看风景”这类的粉丝多少有点偏激，磕不磕cp都是个人自由，她凭什么拦着。
要不是她拦着，胖鱼超话的粉丝说不定都破百了。
人类双标的本质，在这一刻被展现得淋漓尽致，即便是宋禹这样的精英人物，也不能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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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期两天的拍摄结束，《追鱼》剧组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杀青，电影为赶在春节档上映，接下来需要争分夺秒进行后期制作。
拍完美人鱼这个角色，路盼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拆掉接上的长发。
过长的头发不好打理，下坠的重量还会扯着头皮，时间久了，整体非常不舒服。
回家后的第二天，路盼盼打车前往公司，她准备把宋禹的西装外套还了，再问问海鲜大餐什么时候去吃。
电梯上到十二楼，穿着职业套装的明艳美人走了进来，路盼盼一眼就认出她是白琉画，笑着朝她打招呼。
比起礼服，职业装扮的白琉画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干练的气场，面容精致，不苟言笑。
让路盼盼来形容的话，大概就是高冷女王气质。
虽然她拍打戏的时候气场也挺足的，但大部分还是靠凹出来的，和真正的御姐完全不同。
小说中白琉画的人设非常完美，家世、才学、能力、样貌都碾压女主，但却在女主出现后一点一点黑化，成为注定失败的心机女二号。
路盼盼忍不住扼腕，美女姐姐为什么想不开，天涯何处无芳草，为什么要吊死在男主这棵歪脖子树上？
美女姐姐的声音拉回路盼盼跑偏的思绪。
“路盼盼，我有个项目想和你谈谈，等会儿一块吃个饭吧。”
她面色微冷，就像是勉强抽出一点时间来应付某个微不足道的客户一般。
路盼盼眨眨眼，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虽然她们不熟，可是谁又能拒绝美女姐姐的邀请呢？
电梯门打开，白琉画大步往外走。
“我等会儿给你打电话。”
“好呀。”
路盼盼笑眯眯来到宋禹的办公室，将手里的西装外套还给他：“我要去跟美女姐姐吃饭，我们还是下次再约吧。”
说完，她迫不及待转身离开，走的时候还哼着小调，大概率是沈敬彦的歌。
同样准备今天带她去吃饭的宋禹：？
你给我回来说清楚，哪又冒出个美女姐姐请你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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