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  他撑着一把黑色雨伞,雨伞下,他的腰微微弯着,  伞往鹿笙那边小幅度地倾斜。

    雨水顺着伞檐垂下一串串雨珠,  干燥而又舒适的与伞外的潮湿仿若两个世界。

    开始的时候,他的步子迈得很大,  鹿笙的步子迈的碎而快,  后来,  他的步子不知怎么,  慢了下来。

    走到巷口,  许洲远正倚在咖啡店门口抽烟。

    许洲远想打声招呼的,  刚等他站直身体,就见两人拐弯进了巷子。

    许洲远弯嘴笑了笑,  微张的唇缝带出一缕残留的白烟。

    推开院门,鹿笙从他伞下钻了出去,跑到了一楼楼檐下。

    坐在沙发里逗猫的简女士走出来,  正好看见南怀璟在拂衣摆上的雨水。

    背身对门的鹿笙听见声音,  转过身来:“简阿姨。”

    鹿笙两个肩膀都没湿,  只有开衫的下衣摆能看见点潮意,  倒是南怀璟,两个肩膀,有一个湿了个透。

    简女士啧了声:“下这么大的雨,  你们怎么不在商场里等会儿啊!”

    “出车库才知道下雨了。”说着,  鹿笙扭头看了南怀璟一眼,见他那只肩膀都湿了,心里泛起一股暖意,“你上楼把衣服换了吧。”

    “你不是还有东西在车里吗?”说完,  他拿起立在地上的伞,又走进雨里。

    简女士看了眼放在地上的几包东西,她走过去,弯腰拨开袋子:“鹿笙,这些都是你的吗?”

    “不是,”鹿笙走过去看了看:“只有这包是我的。”

    简女士全部都拎起来:“别在这外面站着了,进来坐会儿。”

    鹿笙往大门看了眼,慢吞吞地跟在简女士身后进了客厅。

    英宝宝正窝在沙发里,见到鹿笙,一下子跳了下来,跑到了鹿笙脚边,用脑袋蹭她的脚腕。

    鹿笙把它抱起来,举到脸前:“下午有没有听话啊?”

    “它可不要太听话哦,我就没见过这么乖的猫,”说起英宝宝,简女士眼里的宠溺遮都遮不住:“太乖太疼人了,你平时要不在家啊,别把她锁在房间里,就放我这,我给你看着。”

    鹿笙答应的也爽快:“那又要麻烦简阿姨了。”

    “不麻烦不麻烦。”

    大概来回是用跑的,南怀璟很快就回来了,他站在一楼门口,没有进去:“你不上楼吗?”

    没喊名没喊姓的,简女士觉得她这个儿子越来越没礼貌了。

    鹿笙从沙发里站起来:“简阿姨,那我先上去了。”

    简女士点头:“去吧去吧,你那些东西,也够你整理不少时间的。”

    南怀璟跟在她身后上了楼,到了三楼,他也没停脚,随她又上了四楼。

    门开,鹿笙进去,把英宝宝放到地上后,南怀璟才把手里的三袋四件套递给她。

    鹿笙没有让他进去坐,知道说了他也不会进,接过他手里的袋绳,鹿笙手下一沉,她抬头看他,说了声:“谢谢。”

    他对鹿笙,真的不像对旁人那么有礼貌,起码没说一句不客气就转身走了。

    鹿笙没有关门,看着门口他留下的湿脚印,怔怔出神。

    因为下着雨,天色暗的很快,还没到六点,天边已经看不见颜色。

    搬家的时候,鹿笙把冰箱里的菜都带过来了,整理完卧室和卫生间,已经七点了,鹿笙去厨房拌了份蔬菜沙拉。

    英宝宝半蹲在地上吃猫粮,鹿笙抱着一个透明玻璃盆,吃她自己的蔬菜沙拉。

    门依旧敞开着,有风灌进来。

    简女士站在门口,看见一人一猫都蹲在地上……

    “鹿笙啊。”简女士哽咽了。

    鹿笙抬头,忙站起来:“简阿姨。”

    简女士进门,看了眼她手里的玻璃盆,鼻子更酸了:“你晚上就吃这个啊?”

    鹿笙低头看了眼,笑了笑,说:“我晚上经常吃这个的。”

    还经常!

    简女士往身后指了下:“再跟阿姨下去吃点,我刚做好饭。”

    “不用了,简阿姨,我已经吃饱了。”

    就那点菜叶子,能吃饱什么呀!

    简女士伸手就去拉她的手腕,往外拽:“吃饱了就下去再吃点菜。”

    鹿笙也很执拗:“简阿姨,真的不用了,下次,”她抓着门边:“下次我再去,行吗?”她觉得今天已经很麻烦他们一家了,再去人家吃晚饭,就算简女士不觉得有什么,可她不想让南怀璟觉得她是一个很麻烦的人。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

    鹿笙噘了噘嘴,表情可怜兮兮。

    简女士没女儿,见到人家有女儿会撒娇的,心里就羡慕,如今鹿笙这噘着小嘴的模样,别说多软她的心了。

    可她也不想太强人所难:“那明天,明天不管我什么时候来叫你,你可都得跟阿姨下去!”

    鹿笙忙点头:“中午和晚上都可以,”她有点不好意思:“早上我爱睡懒觉,可能起的没那么早。”

    简女士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少熬夜,知道吗,下了班回来,就早点睡,女孩子,早睡晚起可以,不要晚睡晚起,会变老的!”

    已经很多年没和长辈这般亲近的鹿笙,鼻子一酸,她笑着点头:“知道了。”

    外面的雨虽然小了,但还没有停。

    鹿笙下楼的时候,正好遇见简女士和南怀璟站在离门没几步的客厅里。

    简女士眼尖,忙喊住了撑伞走到院子里的鹿笙。

    晚上天凉,她换了一件黑色抓毛外套,没有穿裙子,穿了一条七分的卡其色直筒裤,脚上是一双黑色短皮靴。

    直立在她手里的伞柄往后倾斜,露出了她那张被黑色伞布衬托的愈加白皙的脸庞。

    “简阿姨。”

    简女士拉着南怀璟出来:“下着雨呢,让怀璟开车送你去。”

    南怀璟倒是拒绝的很快,几乎是想都没想:“我下周的课还没有备呢!”

    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鹿笙也忙摆手:“不用了简阿姨,我坐地铁就可以了,很方便的。”

    看着鹿笙走到门口拉开门出去,简女士幽怨地看向他那不识趣的儿子:“以前还觉得你很绅士!”

    对这个问题,南怀璟不置可否:“我先上楼了。”

    到了三楼,推开门,抬起的脚突然转了方向,他转身看着细密的雨幕。

    她刚刚打的那把伞是上次他给她的那把吗?

    如果是,她为什么不还他?

    如果不是,那他的那把伞呢?

    淅淅沥沥的雨下个不歇,今天鹿笙比平时要早十几分钟到电台。

    她趴在办公桌前,面前的对稿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今天下午她和南怀璟相处的画面。

    其实在来上班的路上,她脑子就没停过,想着要怎么进行下一步。

    之前的相遇多半是顺其自然,偶有两次她制造的偶遇,可对他来说,好像一点效果都没有。

    是因为太平淡了,所以给不到他更深的印象?

    可她对他的了解着的太少了。

    只知道他也喜欢喝热巧,好像……

    也喜欢纯色的床单被褥。

    热巧?

    鹿笙一个激灵,瞬间直起腰。

    下午不是用了他的打折卡买了四件套吗?

    他还送她去商场,回来的时候下着雨,他还帮她打伞,还冒雨折回去帮她拿了东西,那四件套还挺重的……

    对!

    热巧!

    晚上下班回去给他带一杯热巧作为谢礼!

    密集的雨势渐小,风将绵绵细雨吹散,深绛色的夜色被拢了一层水雾,弥漫着小院。

    三楼的灯亮到了十点还没歇,玻璃窗上被蒙了一层水汽,朦胧里,隐约可见房间里的人从书桌前起身。

    南怀璟的作息时间很规律,早七晚十是他的生物钟。但他也是一个不把今天的事拖到明天去做的人。

    房间里开了暖气,他穿了一身长裤短袖睡衣,是墨绿色,纯色,唯一的跳色是上衣方形黑色纽扣。

    他去厨房倒了杯温开水,杯口抵在唇边的时候,热气在他金边眼镜镜片上蒙了淡淡一层雾气,随着杯口拿离嘴边,雾气随之消散。

    霓虹里,被水雾缭绕的知南街,有着另一番让人感叹的的意境。

    不是人人都能感受到的美,对喜欢在美里找灵感的鹿笙来说,脑海里顿时有了一幅人间仙境图。

    她觉得她今晚可以熬一熬夜。

    随着咖啡店的玻璃门被推开,许洲远扭头看过来。

    上一秒,他刚看了时间,十点三十二分,他今天准备提前关店的。

    “两杯热巧?”他嘴角有很深的笑意。

    鹿笙垂眸笑了,再抬眼的时候,她脸上有淡淡一层绯:“你怎么知道?”

    许洲远拿了两个打包纸杯放在面前,语气颇为随意:“下午的时候,看见你们了。”

    他说的是下午,中午吃完饭那时候已经一点多,是下午,她和南怀璟从超市回来的时候是三四点钟,也是下午。

    两次都经过了咖啡店门口。

    鹿笙自动带入到吃完饭那会儿,“简阿姨人很好,也很客气,中午的时候,我跟他们一家吃了顿饭。”

    这话,听着好像是在解释。

    许洲远说的可不是那会儿,那会儿,他店里很忙,没时间留意门口。

    他动作娴熟地冲调着手里的热巧,“简阿姨家的大儿子,人是不是很龟毛?”

    大儿子龟毛

    鹿笙对他用的这两个词,感到意外。

    见她不说话,许洲远抬头看了她一眼:“我说的是南教授。”

    “我知道。”

    “他这个人”语顿,许洲远笑了笑:“和外表看起来不太一样。”

    鹿笙自然而然地往下问:“怎么个不一样法?”

    许洲远没继续说,反问了句:“你对他是什么印象?”

    鹿笙抿了抿唇,停顿片刻,她言简意赅地用四个字总结:“难以接近。”

    闻言,许洲远先是一愣,转而低笑出声。

    鹿笙表情一囧:“你笑什么?”

    许洲远觉得很有趣,“我以为你会说他风度翩翩、君子如玉之类的话。”

    鹿笙觉得他这么说也没错,起码第一眼,他的确会给人那样的初印象。

    许洲远把两杯热巧装进打包带,又转身从冰箱里拿了两块黑巧,一块放到了台面上。

    鹿笙愣了一下,“一块就可以了。”

    许洲远笑:“另一块是给那位难以接近的人的。”

    鹿笙目光再次落在那两块黑巧上,默了几秒,她抬头,眸光很亮,不知是头顶的光线太耀眼,还是她眼里自绽了一盏灯。

    她声音里有能听见的欢喜:“他也喜欢吃黑巧吗?”

    许洲远笑而不语。

    真好,她又发现了他们多了一个同样的喜好。

    鹿笙把两块黑巧收下放进口袋,又提起两杯热巧:“谢谢。”

    院子的门上了锁,鹿笙把拿出简女士给她的钥匙,开门进去。

    院子里立杆灯没有开,亮着的是楼梯口的一盏吸顶灯。

    她抬头看三楼,能看见他窗户里亮着光,她看了眼右手的热巧,拎起来,凑近杯口闻了闻,很香。

    虽然她穿着平底鞋,可还是将脚下的声音降到最低,她先回了四楼,从袋子里取出一杯热巧后才重新出门下了三楼。

    站在那扇和四楼一样的银灰色防盗门门口,鹿笙抚了抚有些起伏不定的心口,深呼一口气后,她抬手,轻敲两下门。

    明明他们已经见了不少次的面,可她还是紧张,这种紧张不是他给她的,是她自己不由自主就会生出的。

    门开,他的脸刚涌进她视线里,她就抬手将手里的那杯热巧递到了他面前。

    南怀璟一愣,双肩随着她伸过来的那只手,微不可察地往后一缩。

    “谢谢你下午的打折卡。”她藏的好,淡淡春意隐在眉眼深处。

    南怀璟没有接:“不用了,”他说:“你也给我积了分。”

    他好像很喜欢两清。

    鹿笙便又加了一句:“还坐了你两趟车。”她摊开左手,掌心里是那块黑巧,怕他再找出什么拒绝的理由,她又说:“也不是故意买给你的,我自己也买了一杯,简阿姨不是说你也喜欢喝热巧的吗,是楼下那家咖啡店的,味道很不错。”

    视线从她的掌心移到她脸上,他突然轻扯嘴角笑了笑:“他们家的黑巧可是用钱买不到的。”

    鹿笙也看了眼自己的掌心:“是吗,”她装作很随意:“我说我给你买的,然后老板就给了我一块。”

    “你这么说的?”南怀璟蹙了点眉。

    “嗯,”她点头,眼里没有他试图想看见的慌张,是小心翼翼,她盯着他的眼睛:“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门开了半扇,凉风从她身后吹进来,他看了眼她耳鬓被吹起的两缕头发,还有泛红的耳圈。

    “我不是那意思,”他伸手接过:“谢谢。”

    她背着夜色,精致的脸上映着房间里投出来的光,一笑,眉目愈加柔婉,她说:“那我不打扰你了,晚安。”

    细语无声,三楼的灯在十一点整的时候,灭了。

    四楼的灯却亮过了凌晨。

    翌日,天晴。

    院子里的两株樱花已经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条上,凝着剔透的水珠,风一吹,砸在了黏壤的土里。

    平时都是电话喊儿子吃饭,今天的简女士破了例,上了楼,不过她上的是四楼,耳朵贴在门口听了好一会儿,没听见动静,简女士站直身体,在门口绕了两圈,迟疑好一会儿才走。

    房间里,鹿笙还在睡,一米八的大床上,铺着的香槟粉床单只占了床的一半。

    旁边没套枕巾的枕头上,搁着一本硬板素描纸,上面是一幅已经完成的素描画。

    画里有一把伞,伞布下,是一个男人的背影,长款大衣遮到腿弯,从修长的小腿能看出男人的个子很高,他手里提着三个长形的盒子,因为重量,能隐约从手背侧面看见凸起的青筋,而他另一条弯着举伞的手臂旁,还有一个人,风吹起垂落的裙摆——

    “喵呜——”

    一团白色窝在了素描本上,盖住了画里的人。

    “早。”南怀璟坐到餐桌前。

    餐桌上放着四个盛了粥的碗,南怀璟目光扫过,随口问了句:“孝宇不是去学校了吗?”

    那是简女士给鹿笙准备的。

    “你看我这记性,”简女士打着马虎眼:“还以为今天是星期天呢。”她把碗端到南知礼面前:“等下你给喝了。”

    南知礼看了他老婆一眼,看破不说破:“哦。”

    下过雨的空气很潮湿,气温也因为昨天那场雨,一下降了好几度。

    八点的知南街还很安静,天还没亮的时候,环卫工人就扫尽了花砖石上的银杏叶。

    简女士拎着环保袋出门买菜,一出巷子,就遇见了也从对面巷子里出来的刘珍,就是晚辈嘴里爱喊的那个刘阿姨。

    “老简,去买菜呀!”

    简女士最不喜欢别人喊她老简,街坊四邻里,偏偏刘珍就爱这么喊她。

    简女士也喊回去:“老刘,这么巧啊!”

    刘珍走过来,声音里带着几分神秘:“听说你们家院里搬进去一个女租客?”

    知南街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有点事就传开了。

    简女士笑笑,没应声。

    “听玉儿说很漂亮呢!”玉儿是简女士家西面巷子里房东的二女儿,是个爱八卦的大学生,对南孝宇有女儿家的小心思。

    简女士还是笑笑。

    “是干什么的?”

    简女士睨了她一眼,明知故问:“你这么打听人家小姑娘做什么?”

    刘阿姨家那个儿子还是单身,这一片,谁家来了长的不错的租客,她都得打着圈,恨不得把人家上下三代问出来。

    “哎哟,这不是好奇嘛,”刘珍亲昵地挽住了简女士的胳膊:“这要是住你后面那个小楼,我才不问呢!”她潜意识里觉得那个漂亮的女租客可能是简女士的远房亲戚之类的。

    “别想了,人家有男朋友。”简女士一句话掐死了刘珍的小心思。

    她看上的未来儿媳妇,别人呐,想都不要想。

    鹿笙这一觉睡到了快晌午。

    雨后的天,蓝的通透。

    她把门敞开,想让凉风灌进来,偏偏今天连树叶都静止着一动不动。

    洗漱完,她用一根簪子把头发盘在了脑后,然后拆了一套四件套,放进了卫生间的滚筒洗衣机里。

    知南街的小楼,阳台都是露天的,她搬了张椅子坐在了阳台上,任阳光铺在她脸上。

    英宝宝摇着尾巴,慢吞吞地走过来,在她脚边停了脚,而后身子一跃,跳到了她腿上。

    简女士上楼喊她吃饭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

    一人,一猫,懒在阳台上的椅子上,惬意地晒着太阳。

    简女士有一双很能发现美的眼睛,她抬起手里的手机,将这仿如画的一幕拍了下来,然后发了朋友圈。

    可是她家这个儿媳妇太漂亮了,简女士的微信好友又太多,本着不能被觊觎的贪念,简女士将那条朋友圈设置成了仅一人可见。

    南怀璟不太刷朋友圈,一周里,也就只会刷个两三次。

    今天,巧了。

    简女士的那条朋友圈显示在最上面,显眼到他点开了照片。

    视线落在屏幕里,大概停顿了两三秒。

    “看什么呢?”坐南怀璟对面的男老师伸长着脖子。

    南怀璟下意识就锁了屏:“没什么。”

    中午,鹿笙是在简女士家吃的饭,菜很丰盛,简女士不停的给她夹菜,要不是南知礼在桌下用膝盖碰了碰简女士的膝盖,估计鹿笙碗里的菜都能堆成小山。

    饭后,鹿笙争着要洗碗,被简女士按住了手:“咱家的碗都是你南叔洗,你可别抢他的分内活。”

    南知礼笑的有点憨:“对对,都是我洗的,”他给他老婆找了个很漂亮的台阶:“你去陪你阿姨聊会儿天。”

    然后,鹿笙就被简女士拉去了沙发里坐着。

    虽然坐下了,可简女士拉着她的手没有松:“鹿笙啊,阿姨真的是越看你越喜欢。”

    鹿笙朝她笑了笑,笑的很甜:“我也很喜欢简阿姨。”

    既然互相喜欢,那以后做婆媳该是多美好的一件事。

    简女士话里有话:“你以后会在莫城落脚吗?”

    鹿笙点头:“我很喜欢这里。”以前是喜欢这座城市,现在还喜欢了这座城市里的人。

    简女士把话往深里引:“你这么漂亮,追你的人应该很多吧?”

    这话问的,让鹿笙微微垂了点头,说没有那肯定太假了,她迟疑了很短的时间,点了点头:“也不是很多。”

    “那怎么还没谈男朋友呢?”

    鹿笙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简女士歪着脑袋看她:“是还没遇到喜欢的?”

    她点头。

    追她的,她都不喜欢,喜欢的,却不追她,不仅不追,甚至对她的靠近,还有点拒之千里。

    简女士干脆不藏着她的小心思了:“我们家怀璟”

    闻言,鹿笙猛的抬头。

    她反应有点大,让简女士提到嗓子眼的话下意识止住。

    客厅里突然静下来,能听见厨房里传来的水流声。

    简女士怕吓到她,只得把话引到了别处:“我们家怀璟啊,也是的,好多女人追他,他也是一个喜欢的都没遇到,这说说讲讲的,都三十岁了,”她作势叹了口气,还摇了摇头,好无奈的语气:“我这心里啊,都急死了。”

    鹿笙那刚刚提起的小心脏带着点失落,缓缓下坠回原处,她笑笑:“南教授那么优秀,会遇到一个很好的人的。”

    简女士还能说什么呢?

    说的太明显了,万一再把人家吓跑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待鹿笙一走,一直在厨房没出来打扰的南知礼立马小跑了出来。

    简女士抱着双手还坐在沙发里,不知在想什么。

    南知礼拿手在她面前挥了挥:“老婆?”

    简女士打掉他的手:“别打扰我想事情!”

    南知礼不是老婆奴,但也真的把老婆捧手心里疼了好几十年了。

    他小心翼翼,尽量不让老婆更加心烦:“你别急,怀璟也才刚三十岁——”

    简女士面无表情打断他:“马上就三十二周了,要是虚两岁就三十四了!”

    南知礼赔着笑脸:“男人三十正是黄金年龄!”

    简女士终于不看对面的墙,看他了:“可我再过两年就不是带孙子的黄金年龄了!”

    南知礼:“……”

    简女士重重叹了一声:“这么漂亮的姑娘摆在眼前,都没他备课重要。”她说的是昨晚。

    “婚姻固然重要,可事业也很重要嘛”

    简女士睨了他一眼:“他再拼事业,我这辈子还能指望抱上孙子吗?”

    南知礼:“……”

    带着这股子渴望有生之年能抱上孙子的梦,吃晚饭的时候,简女士在桌子下用膝盖撞了撞她老公。

    南知礼立马停了手里的筷子:“老婆,明天我们学校的李老师家得了孙子,你跟我一块去吧。”

    简女士眼睛一睁,音调一扬:“李老师都得孙子啦!”

    南知礼笑笑,演技顶多算个四线小明星:“我听了也很意外呐。”

    简女士哎哟哎哟着:“真好真好,那明天咱们去之前给宝宝买两身衣服。”

    南知礼直点头:“好、好。”

    简女士给默不作声闷头吃饭的儿子夹了一块红烧鱼:“真是羡慕啊!”这调子拖的。

    南怀璟不傻,他抬头看了眼简女士,笑笑。

    傍晚的时候,简女士有上楼找过鹿笙,让她晚上去楼下吃。可鹿笙中午已经在她那里吃过了,总不能一天三顿,在人家吃两顿吧,所以她借口晚上有约,就没去。

    等南怀璟吃完饭上楼的时候,正好遇到下楼准备出去随便吃点的鹿笙。

    两人之间隔了三阶台阶,鹿笙朝他笑笑。

    别人对他笑了,他也不好本着脸,南怀璟便也牵起点唇角。

    然后他抬脚上楼,从她身边越过的时候,还侧了点身子。

    半点布料都没蹭到她。

    鹿笙回头的时候,他人已经拐弯不见了。

    就很失落,昨天一起逛超市逛商场好像是发生在梦里似的。

    白天无风,阳光正好,到了晚上,风过院子,拂着月季花叶,也吹起悬挂着的床单被罩。

    南怀璟今天因为在学校有事耽搁,回来的晚了,所以饭前就没上楼。这会儿,他站在阳台上,看着晾在他阳台晾衣架上的乳白色床单和被罩,怔怔出神。

    然后,楼下传来简女士的声音:“怀璟?”

    南怀璟走到围栏边,往下看。

    简女士跟他解释:“鹿笙今天洗了两床床单,四楼晾不下,我就给晾你那儿了。”其实她就是故意的。

    可南怀璟也不傻,平时他家简女士晒这些大件都会在一楼搭晾晒架。

    他没说什么,拿出钥匙开了门。

    进了卧室,脱了身上的外套,他看了眼自己的床。就很巧,他床上铺的也是奶白色的床单,还有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还有枕头。

    和外面晾着的是同款同色。

    心里头怪怪的。

    怪的他拧起了眉头,心里不知怎么的,有点燥。

    他拿起刚脱下的外套,穿回身上。

    今天咖啡店里没有排队,但座位都坐满了。

    鹿笙进来的时候,正好还有最后一个座位,是靠窗的。

    点了一杯热巧,她跟许洲远打了声招呼,说热巧好了后放在桌子上,她去对面买一份蛋糕。

    所以南怀璟进来的时候,她刚好不在。

    “带走还是在这喝?”许洲远问他。

    南怀璟扭头看了眼,平时他坐的那个位置刚好没人。

    “在这喝。”说完,他去了窗边。

    许洲远看着他背着吧台坐下,嘴角笑意深了两分。

    两杯热巧,一杯放在他面前,一杯放在他对面,南怀璟抬头看他,眼神疑惑。

    许洲远耸了耸肩,什么都没说,转身回去了吧台。

    南怀璟扭头的时候正好看见鹿笙推门进来。

    不过鹿笙在打电话,没看见他,直到走到桌边,她手机拿离耳边:“不好意思,这里——”

    南怀璟抬头。

    鹿笙怔住。

    就只有站在吧台里在看热闹的许洲远在抿嘴笑。

    南怀璟瞥了眼对面的那杯喝的,又扭头看了眼她手里的蛋糕。

    懂了。

    这是人家的位置。

    “不好意思。”说着,他端起自己那杯热巧,站起来。

    下意识的,鹿笙用拿着手机的那只手抓住了他胳膊上的布料:“没事的——”

    她的视线随着他的视线移到他的胳膊上,鹿笙忙收了手。

    “坐吧!”

    南怀璟站着没动,鹿笙走到对面的椅子上,搁下手里的蛋糕。

    她今天又穿了裙子,双手拂着裙摆,她抬头看他:“坐呀。”

    余光里,有不少双眼睛在往他这边看,南怀璟迟疑了几秒,尴尬地坐下来。

    之后,鹿笙便没有说话,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吃着蛋糕。

    南怀璟偏头看着窗外,偏偏那透亮的玻璃反光,能清晰地倒映出她的侧脸。没办法,他收回视线,目光没有定焦地看着对面的墙壁。

    偏偏,余光里还是能看见她乌黑的头发。

    他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然后,看见他家简女士又发了一条朋友圈。

    是一个女宝宝的照片,还配文:要被萌化咯!

    南怀璟:“……”

    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了,他总觉得最近简女士话里话外,明里暗里都在给他撮合。

    他看向对面的人。

    鹿笙虽然在低头吃着东西,可余光里,倒是一直都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包括他现在在看她。

    被他盯着看了太久,终于没忍住,鹿笙抬头看回去:“怎么了?”

    视线从她的眼睛移到她下嘴唇沾着的果酱。

    南怀璟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别开视线,“没什么。”

    鹿笙眨巴眨巴眼,看了他几秒,重新低头,继续吃她的蛋糕。

    这家蛋糕口味太淡,以后不——

    “晚上没吃饭?”

    思绪被他的话打断,鹿笙又抬头,刚刚因为他突然出声,她手里的叉子抖了一下,现在,她不仅下嘴唇有果酱,唇峰上还沾了点白色奶油。

    没了昨天中午吃饭时的端庄大方,倒露了几分小女孩的可爱俏皮。

    南怀璟被自己脑海里的形容词吓到了。

    他忙端起面前的热巧,喝了一口,结果力度没控制好,喝了一大口,烫的他眉心狠狠一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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