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柱?”顾文君拧起了眉。
坤七点头。“是, 对于人柱属下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真是不同寻常。”他见顾文君看了过来, 便解释道:“教内早有规定, 凡触犯教规者,皆要下刑, 而刑罚便是供奉人住。”
“人柱你了解多少?”顾文君道。
坤七摇头。“属下未进入核心, 是以知晓的不多。”
“她呢?”顾文君看向正低头同纪祚说话的五长老。
坤七道:“也许她是知道,属下也不确定。”他见顾文君看了过来, 小声解释道:“听说只有受刑的人才能见到人柱。”
顾文君了然的点点头。
也便是说受刑等于死,死人又如何能开口说话。
顾文君正低声同坤七询问,另一边却已经吵了起来。
争吵的是李准庚和祝尧。
“你凭什么拦着我们!”李准庚一脚踏在赫连幼清与祝尧之间, 虽然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合作,但对于祝尧, 李准庚并不喜欢对方。
尤其是在祝尧并不赞同赫连幼清继续深入地穴。
“何况你以为你是长公主何人?凭甚要听你的建议?”
“李准庚, 你好奇地穴是你的事, 我们没有义务奉陪。”祝尧神情冷淡, 她本就面容清贵,冷冷一撇却是让人心底发寒。“还有, 我和幼清说话, 你过来作甚!”
“我……我就是看不惯,你怎样!”李准庚有些磕巴, 他快速的瞥了一眼赫连幼清, 再次怒着脸直怼祝尧。
“让开!”祝尧也懒得和他废话, 抬脚就要绕过他,却被李准庚错开一步再次挡住。
祝尧的脸彻底冷了下来。
眼瞧着两人就要大打出手,还是赫连幼清开了口。
她声音平静, 对于二人的纠纷似乎并未放在眼底。“两位若有异,便现在自行离开。”
“幼清,你听我说。”
“我,我才不离开呢,这里这么有趣,为什么要离开。”
见祝尧和李准庚围着赫连幼清,坤七收回了视线,小心的看了一眼面色冷淡的镇南王世子。
那几日相处便是不常在世子身边的他都能瞧出摄政长公主对于世子到底是有些不同,何况两人还成了婚。
不过眼下,世子对于长公主似乎又有些不对。
“世子,咱们?”
“等。”顾文君只道了一句。
坤七不再多言退后半步。
别人或许不知,但顾文君却能清晰的感觉到浓稠的能量元素自洞底传来,但奇怪的是,能量似是被什么东西捆住,黏住一般。
她吸收不到分毫。
而赫连幼清头上的玉蝉,此时竟与深处的那道粘稠的元素能量产生或有或无的干扰。
奇怪。
顾文君打量着周围,光滑的石壁,打磨的绝非人类能锻造的工艺,有什么快速的在脑海中闪过,一闪即逝。顾文君的目光逡巡在石壁,慢慢滑过最终落在了赫连幼清的身上。
对方正在看她。
又一次的看着她。
顾文君甚至来不及捕获赫连幼清眼中的情绪,对方就已经收回了视线,偏头向齐景行吩咐。
人柱的出现多少引起了众人的分歧。
有人想走,有人想离开。
离开的人中包括武林盟的客卿以及原北静王世子纪坤。
“我早就和你说过,既然是法王不让踏足之地,必然有蹊跷,这里太诡异了,我不去。”看着老实敦厚的纪坤面色发白,他摇着头,显然并不是第一次和冥教打交道的他对于这里是惧怕的。
对于纪坤的去留,其他人并没有什么表示,纪祚只低声同心上人说话,似乎也并未将纪坤放在心上。
纪坤到底是带着手下侍卫以及武林盟的一部人离开。
原本留下来的人妖继续向内探查。
哪知纪坤等人离开的方向却突然传来重物坠落以及嘎吱嘎吱的巨大声响,随后便是仓皇惧怕的喊叫声。
凄厉稍微喊声也不过停留了几瞬便消失。
众人心神不定,不多时便见身后蜿蜒的隧道下流出鲜红的血液。
有人不信邪,想一探究竟,去寻纪坤等人。
嘎吱的声响,清脆的如同干柴。
而后便是有去无回。
“不要轻举妄动。”祝尧沉声道。
但留下来的话,谁知道身后那不知道什么的东西会不会跟上。
退无可退,便只有进了。
坤七提刀挡在顾文君身前,他观察着四周,他们现在已经走到队伍的中间,隧道原来越狭窄,原本的灯柱也变为了镶嵌在墙上的灯台,散发微弱的白光。
隧道内越来越暗。
延长的几乎看不到尽头。
直至隧道内几近无光。
嘀嗒,嘀嗒的水珠在耳边响起。
顾文君睁开了眼。
伸手不见五指,脚下越来越粘稠,漆黑的液体没过了脚踝。
前面无人,后面也无人。
整个隧道不知何时,竟然仅剩下她一个人。
什么时候开始的……
脑中纷纷杂杂,混乱的搅动着思维都跟着凝滞。
悲惨的尖叫以及凄厉的□□在耳边炸裂,喊叫声要将她整个人割裂一般。
顾文君猛的抬起了头。
喊叫声在刹那间消失不见。
她对上了一只眼。
仅离她一寸的距离,一只巨大的红色瞳孔嵌在头顶的石壁上,阴森的盯着她。
染血的瞳孔中倒映出顾文君苍白的脸。
而她却在瞳孔中看到当年的末世。
奔跑慌乱的人群,背叛,争夺,杀戮。
凄厉的尖叫以及怪笑声在耳边喧嚣。
脚下粘稠的液体渐渐裂开,焚烧的地狱烈火中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狰狞的拽住了她,用力的拉向身下的地狱,向她讨命。
【你该死!都是你的错!】
【你还我命来!】
【还我命!】
躯干被蔓延上来的腐尸缠绕,她的一只眼被从后背爬上来的白骨覆盖,仅剩的另一只赤红的眼再次对上的上方的瞳孔。
‘文君。’
‘文君。’
忽然一道声音闯了进来,又远又近,仿若从心底传来。
她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瞬。
头顶的瞳仁在这时近了一分。
几乎贴上了她的头皮。
来自身下的青面獠牙的地狱恶鬼已经将她整个人拽入了地狱烈火之中。
‘文君。’
她缓慢的闭上了眼。
头顶的那只红色瞳孔也跟着闭上。
耳边的声音仿佛按下了暂停。
‘文……’
她再次睁开眼时,整个人漂浮在一个真空的漆黑空间中,双手被绑缚在一支座椅上。
而在她的眼前,是两扇巨大扁平椭圆的‘窗口’,窗口外,放大的赫连幼清焦急的看着她,在赫连幼清身后,则是一处亮如白昼的洞穴,洞穴的上方困缚着一只青色裂开的‘虫茧’,一道道血管都汇聚在这颗虫茧上。
顾文君用力的挣了挣,被困缚住的她显然无法动作,透过‘窗口’她看向了赫连幼清,对方像是在抚摸着她,面色并不太好。
“殿下考虑如何?我倒是能等得起,不过怕是镇南王世子的身子可等不了。”
耳边传来声音,‘窗口’前的赫连幼清并不为所动,她只是看着她,掩藏在目光下的复杂情绪让让困缚在座椅上的顾文君一时心口发紧。
直到赫连幼清垂下了眼,好一会儿她转过身,露出一张任谁都未想到的人。
纪坤。
原本平平无奇极容易让人忽视的面庞此时笑意盎然,而在两人的四周,脚下躺着皆是昏迷不醒的祝尧等众。
洞穴内仅有赫连幼清和纪坤清醒。
纪坤的手中端着一杯青玉盏,杯盏内荡着一杯透明的液体。
赫连幼清走向了纪坤,她划破了指尖,一滴血落在了纪坤手中的杯盏中。
顾文君看不到杯盏内有何变化,她能看到的是纪坤紧张的一张脸渐渐被癫狂所替代。
“果真是你。果真是你!”
他哈哈大笑,几近入了魔。
而后纪坤猛的将杯盏的液体喝下,贪婪且神色狂热,他盯着赫连幼清,向后退了几步,站在‘虫茧’之下,向对方伸出了手,犹如一只贪狼张开獠牙。
“纪坤,你便是觉得这人会是你?”赫连幼清开了口。
“便不是我,也还会是我。”纪坤目光热切。“赫连幼清你莫不是忘了,我纪家虽是前朝旁系,但到底也流有同样的血脉。”他说着呼吸变得粗重了起来,呼出的热气,脸上涌现红潮。“我只问你一句,你愿还是不愿。”他迫切的向前走了一步,却又因为像是顾忌什么站在原地。“不过殿下可要想好,若是不愿与我交合,这里的人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他咧嘴,白牙蔓上猩红。“第一个死的便是镇南王世子,我数三声,三声后,小王向你保证,镇南王世子必人头落地。”
赫连幼清看向了顾文君。
那一瞬间,顾文君却是一时有些看不懂对方眼底的神色。
那像是破釜沉舟,又似果断不舍。
赫连幼清转过了头,一步踩着一步的走向站在。
“站住,脱掉衣裳,再过来!”纪坤警惕道。
赫连幼清脚下一顿。
袖衫外裳从她的肩头滑落,仅留贴身小衫罗裙罩内。
顾文君见赫连幼清向纪坤走去,陷入黑暗的她用力的挣扎却发现徒劳无用,她眼睁睁的看着赫连幼清的双手被纪坤猛的捆住并被对方扑到在地。
胸口升腾的暴戾让顾文君胸如炸裂,大脑轰鸣。
彼时赫连幼清将掌心放在紧贴腰腹的鱼肠剑上,急不可耐的纪坤再次向她扑来。
赫连幼清正欲抽剑,下一刻一道黑影站在纪坤身后,纪坤甚至来不及回头,一道寒光之后一颗头颅轱辘的滚落在地,经脉断开,鲜血喷涌而出。
赫连幼清惊愕的抬起头,看到的便是一人手持一柄寒刀站在纪坤尸首后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赫连幼清有一瞬间的失神,手中的鱼肠剑竟是没有抽出半分。
这个人她爱着,心悦着。
但对方并不爱她。
镇南王世子顾文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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