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挽帘哥哥,你和陶哥哥最近怎么样了。”模样娇俏的少女阿初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兴奋地在河对岸摇着手,她手放在嘴边,很是大声,“挽帘哥哥,谢谢你,我家的枇杷熟了,可甜了,我给你装一些,你回去和陶哥哥分着吃吧。”

    楼挽帘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阿初一愣,还想在说些什么,楼挽帘已经转身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阿初有些讪讪的放下手。

    有些可惜,她还没有好好说声谢谢呢。

    楼挽帘步伐坚定,他手紧紧地握着胸口的白骨,心中暗道:阿陶,现在我不吃,等你回来了,我们再一起去。

    我等你。

    他等得起,那人既拿得出让楼家如愿以偿得到浮桐金的法子,那他也一定能够救阿陶,相信他。

    楼挽帘,现在你也只能相信他了。

    好在机会很快就来到了,楼家的野心无法满足,在尝到筑金台的甜头之后,欲壑难填,他们急切的想要在得到一棵浮桐树。

    “很遗憾,世上唯一有资格祭灵的人已经被你们得到了。”

    穿着黑袍子的高大背影斜倚在窗边,楼玉尧毕恭毕敬的俯首,一点也不敢放肆,室内沉寂了许久,窗外风声呼啸,黑袍人懒洋洋的打了哈欠。

    楼玉尧知晓他是困了,心一横,砰的一声跪下来,诚心诚意的恳求道:“还请先生成全,楼家必定为先生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他的头深深地趴伏在地上,黑袍人意味不明的垂下目光,嘴角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有是有,只看你楼家是否吃的下了。”

    楼玉尧大喜,猛地抬头,一道神念猝不及防的钻进他的脑海,他还没来得及道谢,黑袍人一挥手,他就被丢了出去。

    楼玉尧来不及整理自己,欢天喜地的跑去安排了。

    黑袍人半垂着眼眸,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道:“好了,该我做的,我都已经做好了,我已是仁至义尽,能否成功就看你自己了。”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既然承了我的情,也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易。”

    虚空里的气息缓缓地浮动,慢慢地归于沉静。

    黑袍人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推开窗子,凌冽的寒风抓住机会穿堂而过,他缓缓的伸出手,透过指缝隔着云海看着自己与天空的距离。

    吾主,快了,马上就有一个新世界可以来迎接你了。

    楼挽帘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他甚至已经在凡间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置办了一栋小宅子,外头种着一棵枇粑树。

    高高的山崖上,他们每日都可以看日出,在山顶上喝酒,日头落下,星星也是格外的好看的。

    阿陶一定会喜欢的。

    可是……

    为什么阿陶没有醒来。

    楼挽帘恍惚的伸出手,看了看远处的谢辞盈,又看了看天空,他猛地割开自己的左手手腕,用沾染着血迹的手指疯狂的在地上涂画着。

    “阿陶……阿陶,我要你,你别不要我。”

    红色的血液很快凝固,在地上结成黑色的粗糙板块,楼挽帘一刻不停,一只手不够那就两只手一起来。

    楼挽帘神经质的样子吓坏了洛鸣,“他……好像有些可怜。”

    他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弟子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凶残的画面,“我们要不要去帮一帮他。”

    “你只看到了他可怜,那他杀掉的那些无辜的人不可怜吗。”钟璟冷着脸,眼中没有丝毫怜悯,“我若是他,在楼家对陶都圭下手的时候,拼个鱼死网破也不会让他们得逞,何故现在人死了,装作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欺负手无寸铁的普通凡人。”

    “呵。”钟璟嗤笑,“我虽然没见过陶都圭,不过他既是一个凡人都能独自一人去楼家寻楼挽帘,想来应当是个顶天立地,心存大爱的好人,他若是知道因为他的死,造成了无辜之人的丧命,想来也是不愿意活过来的。”

    洛鸣眨了眨眼睛,他突然觉得师兄说的也有道理。

    不过他为什么觉得师兄好像变了好多,出来一趟好像没有以前那么温柔了。

    “你的阵法没有错,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学会的,但是有一件事情你大抵还是没弄明白。”

    谢辞盈面表情的说道:“鲸花能够感应的只有亡者,只有不存于世的往生者才会在回应鲸花的召唤。”

    听到他的话,楼挽帘浑身一震。

    他停下自残的动作,捂着鲜血淋漓的伤口,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什么意思。”

    气息微弱,两片干涩苍白的嘴唇有些艰难的蠕动着。

    楼挽帘眼神很亮,他听清楚他的话了,也清楚他的言外之意,不过他觉得自己还是需要再听一遍,确认一下,苍天是否还在眷顾自己。

    “还不明白吗。”谢辞盈掷地有声,“你拼尽全力想要复活的人可能还活着。”

    活着。

    是说活着吗,阿陶还活着。

    他没有被楼家抓住,也没有被丢进筑金台,他还在这个世上某个地方好好地生活着,楼挽帘觉得自己被惊喜冲昏了头脑,他像是从地狱一瞬间被拉回了人间。

    没有一点过渡,以至于他整个人就像是飘在半空中,落不到实处。

    阿陶在何处,为什么没有来找他。

    他是不是生气了。

    自己要去那里找他。

    他……

    突然楼挽帘一下子愣住了,他摸到了日夜挂在自己胸口的白骨。

    这是阿陶的骨头……

    他又被骗了……

    都在骗他,都在戏弄他,楼挽帘脸上青筋直跳,肉眼可见的黑气在皮下游走,他身后的黑气猛地暴涨,方才萎靡的其实一下子变得有些压迫起来。

    黑气张牙舞爪的,谢辞盈挺直腰板站在不远处,兜帽下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

    “师叔!!”

    钟璟凑近扶住他,谢辞盈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肃穆的目光放在远处,谢辞盈的心沉了沉,这是彻底被天烬渊吞噬了。

    不远处,一个黑袍人抱胸饶有兴致的看着热闹,他手里捏着一个金色的种子,眯着眼睛,笑的十分惬意。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上古血脉依托人类而生呢。”

    金色的种子身上闪过一丝暗芒,很快又归于沉静。

    黑跑人小心的收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远方,目光落在谢辞盈身上,病态又执着,不过一扫到他身旁的钟璟身上,笑着的嘴角一瞬间耷拉下来。

    “什么东西,也敢碰触吾主,肮脏又可悲的血脉,也敢肖像神明。”

    黑袍人恨不得冲上去和钟璟决一死战,但是一想到要是自己暴露了,吾主回归的时候知道了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怕是不会轻易原谅自己。

    冷静,冷静,徐徐图之,漫长的岁月之后时间会让他得偿所愿的。

    不过好在,这场戏还有热闹可以看。

    黑袍人懒洋洋的直起身子,目光落在了楼挽帘身上,楼家小子懦弱又无能,偏偏又是个没有主见的,这样的人是最好的刀。

    楼挽帘身上的黑气暴动,随着他的动作疯狂的扭动,他整个人已经看不到了,乍一看去,简直就像是和黑气融为了一体。

    他二话不说黑黢黢的眼神紧盯着谢辞盈,谢辞盈有一种马上要被深渊吞噬的错觉。

    楼挽帘速度很快,挥舞着黑气朝这边奔过来,洛鸣如临大敌,啊啊啊的叫着挥舞着剑挡在了屠于今面前,谢辞盈也憋着痛调动着全身的灵力,准备奋力一搏。

    楼挽帘近在眼前了,谢辞盈咽了咽口水,黑气迅猛逼近,他腕间的沉睡许久的灵缎突然动了动,谢辞盈一愣,紧接着心底的压力突然散去了几分。

    楼挽帘已经看不出来人类的体征了,他整个身躯都化作了黑气,浓重的黑雾翻滚着,谢辞盈正打算出手,楼挽帘看也不看他,轻飘飘的从他眼前略过。

    唉……

    谢辞盈一愣,突然回头看见了令他目眦尽裂的一幕。

    飘忽的黑雾悬在钟璟的上方,楼挽帘双目沉沉,双手的凝成的黑雾毫不留情的穿破他的胸口,钟璟像是还没有回过神来,呆呆愣愣的样子像是还没有准备好接受死亡。

    “师兄!!!!”

    洛鸣大惊,急忙冲了上去,还没有一个照面,就被楼挽帘给抽飞了,昏了过去。

    “哎呀呀,都这样了,还能忍着不出来吗。”

    黑袍人有些不满,他暗自嘟囔着,“要不直接捏碎他的心脏吧。”

    这边楼挽帘目光闪了闪,手缓缓地从钟璟的胸口抽出,碍眼的红色染红了白色的衣袍,钟璟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人从自己的胸口抽出一个东西,空落落的。

    他不觉得疼,只是有些难受,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消失了。

    他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师叔了。

    一双手制止了楼挽帘的动作,见到有新鲜的血肉送上门来,黑雾翻滚的更加汹涌了,楼挽帘舔了舔嘴唇,天生的欲望让他想要进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有一股压迫感让他不感动这个人类。

    那股自觉告诉他,要是自己出手的话会死的很惨。

    “放开他。”

    谢辞盈目光沉沉,如刀一样的眼神直直的望向楼挽帘,语气是不容商量的严肃。

    楼挽帘歪了歪头,他已经丧失了人类的本能,无法做出回答。

    这边黑袍人的感知和楼挽帘相连,他目光痴痴的看着谢辞盈,从上到下,恨不得扒开他的袍子好好地看一眼现在他的表情。

    黑袍人光是想一想都有些不得了,太得劲了,光是气势就让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抱着树,身体像蛆一样扭来扭去,激动万分。

    “啊啊啊啊啊!!!就是这个眼神,吾主的目光,啊啊啊啊!!!”

    “杀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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