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芦羽带人回去灵族之后,顾不上休息,急匆匆的跑去神殿。

    神殿在傀影山的山顶,是整个灵族最重要的地方,一般来讲除了族长和嫡系子弟一般人是不准接近这里的。

    高大的穹顶指向苍穹,墙壁上镶嵌的灵石闪烁着的流光,盯着久了,有些目眩神迷,姬芦羽记得以前的神殿不是这样子,在上一任族长也就是他的姑姑去世之后,神殿的样子才慢慢的发生改变。

    姬芦羽眯着眼睛,心跳有些快,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父亲了。

    她跪在神殿门口稽首行礼,头伏在神殿前,以一个极为谦卑的姿势,片刻之后,缓缓起身,提起裙摆,小心翼翼的推开神殿大门。

    咔吱一声,姬芦羽心跳的  有点快,她一时分不清楚这是害怕还是兴奋。

    “父亲,我有话要说。”

    空荡荡的神殿回荡着她的声音,神殿后面的静室里面,姬蔺手持佛珠,手一顿。

    他缓缓睁开眼睛,古井无波的眼神不带一丝沧桑无力,深邃静谧,他端坐在蒲团上,身后是鳞次栉比的牌位,脚步声渐渐逼近。

    姬芦羽不敢放肆,跪坐行礼,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姬蔺。

    “父亲,涂白殿下来了。”

    姬蔺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女儿,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样,眼睛落在她身后,自顾自的问道:“你哥哥呢。”

    姬芦羽心一沉,又是这样。

    她笑容瞬间消失,板着脸带着几分脾气:“父亲提他做什么,我又不是时时跟在他身后,我怎么知道他去了那里。”

    “他早已成年,做什么,去哪里,哪里还需要我操心。”

    她鼓着嘴,有些生气。

    永远都是这样,无论做什么,父亲眼里永远都是哥哥最重要。

    她想着若是姬蔺愿意多看了一看她,不需要很多,放在姬河身上的一点点分给她,她也会觉得很高兴。

    但是姬蔺不会,就像现在他知道自己生气了,但是永远不会开口哄一哄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姬芦羽觉得自己应该习惯。

    “我是不是教过你,你应该做什么,你不应该做什么,姬河是你的哥哥,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应该把他放在第一位。”

    姬蔺的话彻底激怒了姬芦羽,她提着裙摆站了起来,低着头,气息低沉,就像是风雨前最后的宁静,她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努力才把自己的委屈压下去。

    姬河是哥哥,她才是妹妹,为什么永远是自己在照顾他。

    她现在不想说,她厌烦了跟在姬河后面给他收拾烂摊子,也厌烦了和父亲争论谁对谁错的问题。

    “父亲既然想见到哥哥,就自己去找他吧,我要走了。”

    说完,姬芦羽转身就像离开。

    看着女儿负气离去的背影,姬蔺丝毫没有反应,他缓缓闭上了眼睛,“阿羽,不要任性。”

    任性,什么才叫任性,不照顾那个废物哥哥就叫任性吗,姬芦羽觉得好笑。

    她不想回答,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神殿的大门近在咫尺,一丝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在地上,姬芦羽迫切的想要接近。

    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突然脚步一顿,她被姬蔺的阵法压制在原地,一步也动不了。

    果真这样偏心。

    眼泪瞬间下来,姬芦羽今日心情很不好,捕捉到熟悉的气息,但是那人却不愿见到自己,她就像是一个一厢情愿的傻瓜。

    父亲也是这样,自己和姬河一样都是他的孩子,为什么对待自己却要如此偏心,姬河做得到的她也做得到,姬河做不到的她能做到,她哪里不如姬河,为什么父亲就不愿意正眼看她。

    越想,姬芦羽越委屈,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她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但是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神殿中啜泣声渐大,姬蔺视若无睹,任由姬芦羽自顾自的掉眼泪。

    等到她终于哭完了,他冷漠的闭上眼睛,双手放在膝盖上,抚摸着手腕间的那一串佛珠,说道:“阿羽,知道今天为父为何斥责你吗。”

    “阿河是你的哥哥,你们一母同胞,血脉相连,这世上没有比你们跟亲近的人,你即是他,他即既是你,你们二者不可分割。”

    “今任由他在街上被人嘲笑,他是你的哥哥,嘲笑他,也是在嘲笑你。”

    姬蔺语气平静,“阿羽,下去吧,好好想想,在祭典之前安心在待着吧。”

    又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避重就轻的态度,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姬芦羽慢慢的站起来,一抹眼泪,脸颊通红。

    她提起裙摆,走到门口突然站住了,低落的声音里面满含悲伤,“父亲,当初让我和涂白殿下联姻也是为了哥哥吧。”

    姬蔺没说话,姬芦羽嗤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她到底还在期待什么。

    迎面,姬河揉着屁股走来,一边走一遍骂,看到脸颊上明显带着泪痕的姬芦羽,一愣。

    姬芦羽像是看不到他一样,直接越过他一言不发的往前面走。

    姬河拽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你哭了,怎么回事,父亲又骂你了。”

    姬芦羽不说话,只是甩了甩手,厌恶他的触碰。

    “说话!!!”

    “有什么不能和哥哥说的吗。”

    他不替哥哥还好,一提哥哥,姬芦羽彻底炸开了,她看着他的眼睛,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哥哥,你算哪门子的哥哥,是深夜醉倒在花楼,父亲让我冒着风雪去花楼把你带回来,是在街上欺男霸女,得罪了九重天的人,我哈着腰去赔笑,让人指指指点点,还是搅黄我的婚事,让我现在都在涂白哥哥面前抬不起头来!!!”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掉了下来,眼眶通红,这些年积蓄的委屈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山崩海啸,这一刻姬芦羽抱着脑袋痛哭不已。

    “为什么,为什么,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又要让我出生!!!”

    “为什么我不是哥哥,为什么我要当妹妹!!!”

    从来就没有什么懂事的灵族二小姐,她想要的评价从来都不是懂事听话,她也想任性,她也想有人宠着她,在闯祸的时候能有人为她兜底,在面对喜欢的人的时候不必瞻前顾后。

    她从来都不是七窍玲珑心,可是她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姬芦羽真的好累好累。

    “婚事的事是个意外……”

    “…………”

    沉重的神殿大门再一次打开。

    姬河站在门后,晦暗的阴影打在他身上,明明灭灭,他仰着头,眼底流露出一丝纠结和痛苦,胸腔不断起伏。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久到自己的腿弯有些发颤,神殿里面的檀香逐渐浓郁,混杂着香料味,姬河慢慢地仰起头,深吸一口气。

    再次起身的时候,那种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面具一般覆盖在他脸上。

    “父亲,我回来了。”

    他一进去,丝毫不拘谨,动作懒散的瘫在姬蔺面前的蒲团上,长腿不安分的抖动着,一点也没有灵族公子的气质。

    姬蔺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多大了,还这么不听话,祭典在即,容不得一丝差错,这两还是收敛一下你的玩心,莫要误了大事。”

    “知道了,知道了。”姬河不耐烦的抠了抠耳朵,换了更舒服的姿势,“话说回来,父亲,什么时候把芦羽那丫头嫁出去。”

    姬蔺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这时候想起自己是个哥哥了。”

    “什么哥哥,只是那丫头爱管着我,赶紧把她嫁出去。”

    姬蔺笑了笑,他对于姬河的表现很满意,“看来你一直记得为父的话。”

    他抬眼看了一眼姬河,说出的话无比的冰冷,“你和阿羽注定只能活一个,这百年时光已经是你施舍给她的额外的恩典了,阿河记住为父的话,欲要站上万人之巅,需的将自己的修炼成铜墙铁壁。”

    “那不是你的妹妹,那是你的敌人,她存活的唯一价值就是送你走上万人之巅。”

    神殿的门再一次打开又关上,冷冷的风声在耳边呼啸,姬河仰起头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总有几天,傀影山的天气是不甚明朗的。

    也不知道何时乌云才会散开,阳光才会照进来。

    姬河回去之后,函件的低调起来,除了出门去找了一趟涂白殿下道歉之外,就再也没有下过傀影山了。

    涂白来傀影山已经不是个秘密,他身边带着的那个诡异的带着长渊气息的少年也同样被关注,姬蔺来到他们的住处邀请过几回,想要请他们上傀影山但是都被委婉的拒绝了。

    “涂白哥哥,我们就这么一直等下去吗。”

    自从那个姬河来过一次之后,涂白就不急着往外面跑,每日老神在在的守着兰颂,教他习字颂礼,力求将小野人培养成贵公子。

    “错了,重写。”

    涂白用扇子敲了敲桌子,兰颂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将那张写废的纸收起,重新换了一张新的白纸,端端正正的习字。

    这些天,三途震惊兰颂的改变,她曾经一度以为兰颂这小子被夺舍了。

    后来她发现这态度也是分人的,除了涂白之外这小子看谁好像都是抬着鼻孔的。

    比如现在。

    “看什么,莫名其妙。”

    三途:“…………”

    是她不配了。

    涂白敲了敲他的桌子,“好好说话,昨日教过的,三途姐姐是长辈,对长辈的态度我是怎么教的,现在你是跟在我身边的人,出门了可不能给我丢脸。”

    兰颂想说,丢脸是不可能的,他会在那些人笑出来之前,一个不留的全部杀掉。

    但是他知道他如果说了这些话,涂白会不高兴的。

    兰颂虽然很不喜欢这个老是喜欢干涉他,自作主张的为他安排好一切,明明是个高高在上的神,偏偏要和他这个怪物搅合在一起的。

    但是有时候不可否认,被人关心的感觉很好。

    嗯……

    只有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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