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胡闹,阮姝的云鬓歪了,嘴唇发红,不好意思喊如珠如玉进来伺候,洛子意放开她以后,就自己坐在铜镜前束发。

    偏偏平日里都是如珠如玉帮她绾发,她手生怎么弄都弄不好,从铜镜中狠狠瞪洛子意。

    洛子意失笑走在她的身后,拿过她手中的梳篦,“夫君帮你!”

    阮姝未及反应,怔愣着从镜子中看着他娴熟地替她梳好发髻,颇为好奇:“夫君是从哪里学的?”

    洛子意手下一滞,想起前世她也这般问过,轻笑出声,俯身贴着她的发髻看向镜中,说:“话本里学的!”

    “话本?”

    洛子意挺直腰道:“承德殿的宫人经常出宫办差,回来会去书斋买话本给我,你若是想看,我让人给你送来!”

    阮姝摇了摇头,忙说:“看书眼睛疼!”

    一句话惹得洛子意失笑连连,从妆奁中取出一支双蝶芙蓉金步摇,插入发髻,“不想看书就不看,我怕你一个人在宫中无聊!”

    “不无聊!”

    “不无聊?与我说说,平日都做什么?”

    阮姝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着说:“去院中看鱼,荡秋千,跟如珠下六子,如玉教我针线……”

    洛子意惊喜道:“做针线?你会做针线?”

    阮姝咬了咬唇,小声道:“我太笨了,学了这么久只会缝补,跟如玉学绣花,手指头都快扎成筛子了!”

    洛子意闻声,满脸严肃地抓起阮姝的手,纤细的手指上面确实看到几个针眼,心疼道:“咱们不学了,你是皇后不用做这些,让宫人们替你做就行!”

    阮姝摇头,不着痕迹地抽出手,起身道:“是我同如玉讲了要学,不能言而无信,因为受了点小伤做半途而废的事!”

    洛子意无奈地随她去,“等姝儿学会了,送我一个荷包可好?”

    阮姝回头看向洛子意,他以往从不戴荷包,腰间挂的都是各类名贵玉佩或是文玩把件,前世宫中妃嫔也不是没有送过荷包,但未曾见他戴过,怎么突然跟她要荷包了?

    阮姝没有拒绝,只道:“才学个皮毛,能不能做得出来还另说,夫君要的有些早了!”

    洛子意一笑,“不急不急,我有的是时间等你做好!”

    当夜,洛子意没有留宿,陪阮姝用过膳就走,临走不忘再问阮姝一遍:“如果想我怎么办?”

    阮姝:“让如珠如玉去承德殿说一声!”

    洛子意得到满意的结果,带人回承德殿。

    一夜,阮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重生再走一遍的人生,竟然跟前世相差这么大!尤其是洛子意,变得让她捉摸不透。

    她记不清第一次见洛子意是什么时候,但几乎每次遇见他,他都在被其他皇子公主欺负,吓得抱头缩成一团,等欺负他的人都走了,他还蹲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是养在宫中的外臣之女,哪里比得上皇家贵胄,帮不上洛子意太多,曾经跟姑母提过一次,姑母让她不要参与皇子公主们之间的事,本本分分规规矩矩待在宫中就行。

    她本就不是会安分守己的人,当时的裕太妃还是淑仪,带着她抓了一窝小耗子,连夜放进来几个皇子公主的房里,吓得他们尖叫不已。她将此事告诉洛子意,洛子意听说以后并不开心,让她别再这么做,他说怕旁人知道是她做的被那些人欺负,也怕那些人怀疑到他身上,对他变本加厉。

    一开始,阮姝还会骂他胆小怕事,后来长大了,她渐渐懂了,没有生母在身边保护出身又低的皇子在宫中立足有多艰难。

    前世的他一如既往的胆小,即便是当了皇帝也如此。

    这一世的洛子意不同于前世,除了胆子大了点,还学会了算计,在朝中帮阮家说话,却总在微末之处看似无意地挑拨阮家与群臣的关系,前世的洛子意根本不敢这么做!

    阮姝一夜没睡,到了午时,一道晴天霹雳落在瑶华宫:洛子意竟然下旨让她去青灵台祭天!

    “祭天?”阮姝眸色沉了沉,问如珠:“皇帝跟群臣能答应让本宫去行祭天之礼?”

    如珠道:“李监正说要想荧惑归位,唯有祭天,陛下乃至阳之体,与荧惑相斥,若是陛下去求雨,只会适得其反,加重灾情!娘娘是凤星临世,太阴之躯,与荧惑相克!宗令请了旨:如果娘娘求不来雨,就要废后!丞相允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阮姝一笑,“原来父亲是打着这个主意!先激起民怨,再让本宫去祭天求雨,用求来的雨平息民怨,百姓会认准本宫是凤星临世,让本宫深得民心,本宫哪怕是一辈子痴傻也会稳坐后位!父亲这一招,真的是高明!”

    如珠问:“娘娘,真的会下雨吗?”

    阮姝点了点头,“司天台的官员观天象测风云,测算出什么时候开始下雨并不是难事,李监正是司天台的首席,定然是早早就算出来,才会跟父亲布这么大的一个局!”阮姝不由皱眉,又问:“祭天的日子选定了吗?”

    如珠:“以往祭祀都是在上辛日,这次也不例外,定在五月初二。”

    日子选的恰到好处,不像是精心策划出来的,让人无法怀疑,阮姝舒了一口气,心道:五月初三就会下雨,李尘安算的真准!

    五月初一,阮姝穿着皇后礼服,头戴九斤重的凤冠,弯着腰,艰难地坐上马车,前往百里之外的甘泉宫。

    百官立在宫门外送行,因司天台说皇帝不利此次祭天之行,不便送行。

    洛子意此时留在承德殿中盘着一根实心竹,嘴角轻扬,对跪在地上的人说:“准备的东西记下了吗?”

    小黄门颤声道:“回陛下,一应物件并不难办,只是陛下这么做,会毁了娘娘的祭天大礼!”

    洛子意冷笑,目光落在手中的实心竹上,“你到底是孙家的人还是阮家的人?刚刚的话如果让孙大人听到了,你说你的小命还能保吗?”

    小黄门慌忙伏地,心疑皇帝怎么会知道他是孙家的人,求饶道:“陛下饶命!”

    “你说说朕为什么让你准备这些,而不是让安禄子他们准备?”小黄门吓得半天不说话,洛子意停下手中的动作,继续说,“你只管说,朕不会罚你!”

    小黄门断断续续道:“陛下是……要毁掉祭天大礼!”

    洛子意一笑,冷声道:“知道还不快准备!”

    小黄门心中忐忑,不敢不照办,叩首起身,出门时迎头撞进安禄子怀里,吓得一激灵,“安公公!”

    安禄子冷嗤一声,“毛毛躁躁,怎么在御前伺候!”

    小黄门二话不说,立刻狠狠抽了自己五六个嘴巴子,嘴角都破了皮。

    安禄子见他有眼色,让他停手,“罢了罢了,你我都是在陛下身边伺候的,破了相陛下还会怀疑我欺负了你,今天就算了!”

    “多谢安公公,小的告退了!”

    安禄子挥手将人放走,看着他清瘦的背影,只觉得这人如其名,李无常,人生无常。

    安禄子上次门面伤了,不能跟着皇帝近身伺候,才让李无常得了机会,从洒扫太监一跃而上,成了御前伺候的太监,皇帝很中意李无常,近来安排他办不少差事。

    一开始,安禄子对李无常多了几分敌意,但李无常很知趣,得了赏赐大半都会供奉给安禄子,安禄子收了东西,也收了要把他赶出承德殿的心思。

    京城正西的昆仑道上,马车轱辘隆隆作响,阮姝拆下快要压断脖颈的凤冠扔在榻上。

    如玉跪在阮姝身后给她按摩酸疼的脖颈,阮姝时不时被传来的酸疼感惊叫出声,如玉劝道:“娘娘忍一忍。”

    “这个凤冠比大婚那天戴的还重,啊……轻点……疼疼疼!谁这么无聊做这么重的凤冠,不怕压断本宫脖子吗?”阮姝咬着唇,忍痛说着。

    如玉不忍道:“娘娘这就受不了了,明天祭天,凤冠要戴一整天可怎么办!”

    阮姝一脸愁容,咬牙切齿地恨道:“别让本宫知道这个东西是谁做的,本宫要是知道了,非要放在他头顶,让他也顶上一天一夜!”

    如珠笑道:“娘娘有所不知,这顶凤冠是开国皇后封后大典所戴那顶,已逾百年,制冠之人早就作古了!”

    “开国皇后出身将门,曾与太|祖皇帝一起驰骋沙场,传闻她单手拿得起六十斤的大刀,我记得她的凤冠是九龙九凤,足足有十七斤才对!”阮姝说道。

    如珠指着凤冠上的龙凤,继续道:“娘娘记得不错,这顶凤冠确实九龙九凤,足斤足两十七斤重,是陛下怕娘娘承受不住,命工匠取下了八龙八凤,才只剩下九斤。”

    阮姝庆幸道:“本宫要是顶着十七斤重的凤冠,估计瑶华宫都出不来!”转念又想起凤冠是洛子意亲自选定的,气道:“本宫真是要好好谢谢我们的皇帝陛下,选了一顶好凤冠给本宫!”

    话是这么说,阮姝心里清楚,她去祭天,虽然不如历代皇帝祭天的隆重,但还是逾矩之举,这顶凤冠亦是在提醒百官,开国皇后也曾陪太|祖皇帝行祭天大礼。

    阮姝探手微微挑起马车窗帘,从一道缝隙窥探马车外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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