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鱼心一紧,悄悄拉了拉族长的衣袖,眼底浮现出担忧。
血光出现的方向,正是她家所在的地方。
清垣面色一厉:“看来落枫海真有可查之事,还请诸位让开。”
仙界众修士纷纷祭出了法器。
族长神色自若,拍拍应鱼的手,上前一步:“怎么,你们要硬闯不成?”
族中的人也气势汹汹,互不相让。
自从进入妖界,三番五次碰壁,如今在其他州修士的面前被下面子,清垣心里也窝火。
想他位居仙宗十四州中一州之主,何曾受过这等气。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吾等今日就闯一闯落枫海!”
就在双方要打起来的时候,两个人从天而降:“且慢,打打杀杀的,不是伤了我们两界的和气吗?”
这二人奉迟迢之命,一直跟着清垣等人,见真要打起来了,方才现身。
“青老,确实是尊主答应他们来落枫海转一转的,我二人脚程慢,没来得及告知您,实在是抱歉。”
落枫海的族长姓青,对迟迢有救命之恩,妖界中人尊称其为“青老”。
青老与他们对视一眼,心里有了数。
这二人名为无影和无踪,是迟迢身边的得力干将,妖力深厚,以追踪著称,断然不会发生来不及的事。
如此言辞,是告诉他不必阻拦清垣进入落枫海,但也不必太客气,只让他们转一转就好。
“尊主有命,那老夫自然不会阻拦。”
族长率领族里的人让出一条路。
清垣冷着脸收起法器:“妖界竟还不会飞信传音,真叫吾等开了眼界。”
无影老神在在:“仙界诸位修士大驾,怎可飞信敷衍,尊主可是特地命我们前来,给足诸位面子。”
一拳打在棉花上,清垣表情难看,带着众修士愤愤离去。
应鱼心急如焚:“爷爷,哥哥他……”
族长摇摇头,安抚道:“别怕,不会有事的。”
整栋房子都被血光笼罩住,形成巨大的屏障,将一切隔绝在外。
青老落在人群后面,和无影无踪并排而行:“二位突然现身,可有什么事?”
“瞒不过青老。”无影瞄了眼血光,“我二人奉尊主之命,要将一人带回去。”
他们接到命令,要找出使用剪纸障眼法的人,跟踪清垣的途中,发现了应向沂和应鱼。
血光动静太大,清垣已经起疑,若不是要保应向沂,他们也不会贸然现身。
青老皱了皱眉:“尊主这是何意?”
无踪意有所指:“我们不敢揣测尊主的意思,但尊主吩咐过,要将人全须全尾地带回去。”
言下之意,并非仇敌,亦无杀心。
青老松了口气:“他救了阿鱼,是我们落枫海的恩人,还请二位帮老夫捎一句话给尊主:昔日所谋,不日则成,尊主欠老夫一诺,今可兑现。”
二人对视一眼,答应下来。
清垣等人率先到达院门前,血光未散,却感受不到一分一毫的力量波动。
有修士伸出手,想要推开门,却见血光突然膨胀扩张,如血盆大口,朝着院外吞过来。
站在最前面的修士躲避不及,触碰到血光的皮肉开始腐烂,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
众人骇然大惊,朝后退了十多步。
清垣惊怒:“这是怎么回事?屋子里是谁?”
族长和其他人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面上不显,内心中已掀起惊涛骇浪:“我们落枫海的人和事,还轮不到仙界插手,尊主只允许你们来转一转,看完了就离开吧。”
“妖族包藏祸心,前有祸乱人间,如今还养了这么个邪魔,你们究竟是何居心!”
“胡说八道!”
……
双方吵个不停。
隔着血色屏障,房间里一片寂静,被衬出几分安宁祥和的氛围。
应向沂手中拿着剪出来的纹样,颇为惊诧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在他眼里,房间已经变了一幅景象。
宽广的河流从头顶奔涌而过,身旁全都是盛开的赤红花蕊,乌木棺材成双成对,上头贴着大大的红色喜字,两棺并排,正好凑成一个“囍”。
他站在花丛之中,远望河流中有一尾小舟飘摇而来,舟上站着一个人,着滚金边的玄衣,面色苍白病态,未有活气。
小舟从河流飘下,悬在花海上方,为首的男子款步落到他面前:“吾应召而来,共九十九道棺,配九十九道亡魂,于今日花期之时,结为连理,共成欢喜。”
花海摇曳,仿若红烛万支,映得棺木也多了几分吉祥之色。
听到九十九道亡魂,应向沂瞬间想起昭南城无辜枉死的女子们。
他有些不知所措:“你是谁?”
男子往身后瞧了眼,河流倾落,花海被淹没,小舟化作一本书,落到他手中。
他随手折了一朵花,夹在指间,细细地在书页上描画。
待男子停笔,周遭的棺椁陡然掀开,无数绯红如火的嫁衣缓缓飘至半空。
这九十九道棺,竟都是衣冠冢。
“受命于天,今册改尔等命簿,虽不可入轮回,但允留于此地侍奉。”
话音刚落,那些嫁衣就慢慢变成光点,散落在花丛之中。
应向沂越看那些嫁衣越觉得眼熟,正出神的时候,那支被当成笔的花递到了他面前。
男子声色冷寒,是与生俱来的死板:“他日若想赏花,可来做客,冥府十殿恭候大驾。”
万籁俱寂。
应向沂看着手中赤红的花,一时间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冥府?
十殿该不会是传说中的阎王爷吧?
屋外的嘈杂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应向沂朝窗外看了一眼,一群人围簇在一起,除了村里的人,还有一些穿着白衣的人,似乎在争论打斗。
手里的剪纸消失了,他收起剪子和书,从房间里出来。
在他醒过来的时候,笼罩住屋子的血光也消散殆尽了。
应向沂一眼就认出了清垣,眉头一紧,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追着他们来了落枫海。
应鱼一看见他,就急忙跑过来:“哥哥!”
应向沂身上有灵力的气息,清垣惊愕出声:“你是修士?”
族长沉声道:“这位是我落枫海的贵客,你们方才诬陷我落枫海藏匿妖邪,不该道个歉吗?”
趁着他们说话的工夫,应鱼把发生的事讲了一下,忧心忡忡地问道:“哥哥,你没事吧?”
应向沂摇摇头:“放心吧,我没事,就是研究了一个小玩意儿。”
清垣目光审视,打量着应向沂:“你姓甚名谁,是哪一州的修士?”
“你误会了,我并非仙宗修士。”应向沂从容不迫,“我只是一介凡人,机缘巧合之下,自行修炼入道。”
“怎么可能?!”
一众修士的反应与杜临昼别无二致。
应向沂挑了挑眉:“为什么不可能,修炼在乎心,与环境方式无关。”
一句话说得众人陷入了沉默,就连妖族都有些惊讶。
族长最先反应过来,招呼道:“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走吧。”
应向沂摸了摸肚子,是有些饿了,遂跟着妖族的人离开了。
清垣等人站在原地,有修士问道:“州主,就这么放他离开吗?”
“师出无名,不放又如何?”清垣眯了眯眼睛,“他们都走了,我们正好将落枫海仔细搜一遍。”
无影和无踪分开,一人跟着应向沂,一人跟着清垣等人。
宴席早已摆好,应向沂被近百道菜的阵仗吓了一跳:“这也太破费了吧。”
族长笑意和善:“对待贵客,自然要用最高的礼数。”
菜肴多是海鲜,浓油赤酱和清蒸小炒,样样俱全。
应鱼许久没好好吃饭了,兴高采烈地拉着应向沂,给他介绍:“这道鲈鱼,是卢大叔的拿手好菜,这道蒸螃蟹,是谢大婶的得意之作……哥哥你快尝尝,这世间没有比他们更明白如何做这些菜才好吃的人了。”
应向沂吃了两口,突然想到一件事:“阿鱼,你说的卢大叔和谢大婶都是妖吗?”
“对啊,卢大叔是鲈鱼妖,谢大婶是螃蟹精。”应鱼吃相不淑女,十分豪放,“哥哥怎么不吃了?”
应向沂:“……我先缓缓。”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拿手好菜是做同族可还行?
吃到一半,族长走过来:“阿鱼,去把爷爷珍藏的酒取来。”
应鱼擦擦手:“好咧。”
应向沂咽下虾仁:“族长有话要和我说?”
“嗯。”族长沉吟片刻,问道,“你可见过我们妖界的尊主?”
“迟迢?”
“对,你们认识?”
应向沂摇摇头:“不算认识,只在昭南城远远见过一次,没打照面。”
族长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他想见你。”
应向沂怔了一会儿:“啊?”
他与迟迢素昧平生,硬要扯上什么联系,就是巨鹰坐骑,难不成对方想感谢他?
“尊主为人并不似传闻一般心狠手辣,他……”族长似乎是想夸一夸迟迢,但没找到合适的词。
应向沂想起砍人如剁馅的妖尊,不由失笑。
确实和传闻中不像,迟迢本人比传闻更加凶残。
族长叹了口气,为难道:“你救了阿鱼,将她送回落枫海,我们本应好好报答,但尊主派了人过来……”
应向沂瞥了眼桌尾的无影,心下了然:“我明白,多谢族长告知。”
吃过饭之后,应向沂主动找到无影:“不知妖尊大人想让你将我带去哪里?”
无影看到他身后的青老,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第一峰。”
应向沂眼睛一亮:“什么时候出发?”
要搞钱,势必要去最繁华的地方,巧了,第一峰就是他的下一站。
无影被他的兴奋弄懵了,讷讷道:“现在就可以出发。”
“行,我去和阿鱼道个别。”应向沂乐呵呵地离开了。
无影沉默一瞬,对走过来的族长鞠了一躬:“多谢青老帮忙劝说。”
族长:“?”
应向沂把剪好的平安符给应鱼,小丫头舍不得他:“哥哥,要不我跟你一起走吧?”
“你年纪还小,跟着我,族里人难免会担心。”应向沂摸摸她的头,“等你长大了,有自保能力了,再来找我就是。”
应鱼扁扁嘴:“那哥哥要注意安全,我一定会好好修炼,以后保护哥哥。”
应向沂笑了笑:“好,我等你。”
离开的时候,清垣等人也搜完了村子。
他们并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大有跟着应向沂的架势。
无影客气道:“我奉尊主之命,要带客人回第一峰,清垣仙君还要跟着吗?”
清垣:“……”
他们刚从第一峰离开,若是回去,更不用查线索了。
众人止住脚步,清垣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应向沂拱了拱手,一本正经:“在下龙傲天。”
应鱼瞪大了双眼,落枫海的人也面色古怪,他们都知晓应向沂的真实名姓。
清垣客气寒暄:“好名字,后会有期。”
应向沂笑笑:“后会有期。”
仙宗十四州同气连枝,他剪的巨鹰到底掺和了妖尊和仙君的争斗,报真名被报复怎么办,还是躲着点好。
应向沂转过身,清垣垂在身侧的手微动,一道灵力悄悄打过去。
没人发现他的动作,但那道灵力还没触碰到应向沂,就被反弹回来,其中还夹杂着狂暴凶悍的力量,令清垣胸口闷痛。
族长目送应向沂离开,满脸不敢置信。
方才的一瞬间,他分明看到了应向沂一身红衣如火,后颈暗纹浮动,隐隐透出熟悉的血脉力量。
那是,尊主留下的烙印。
族长哭笑不得,他原本还担心应向沂的安危,现下看来,是他多虑了。
和无影一起赶路,不需要坐骑,应向沂也没再剪纸。
夜里入梦,果不其然见到的是人,相貌平庸,唯一双眼睛出众。
对方每次都比他更早入梦,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衣服已经被扒得差不多了。
应向沂额角青筋直跳:“你能不能矜持一点!”
迟迢咬了口他的锁骨,撩起眼皮:“矜持是娘子的特权,作为相公,我越坏,你才越爱。”
应向沂:“……”
四下无人,他们在一片田野中,幕天席地,晴空万里无云。
应向沂努力反抗,发现同为人,自己和对方实力悬殊,根本推拒不开。
艹,还不如剪只小猫小兔子了,软萌且没有杀伤力,能够任他揉搓戳蛋蛋。
应向沂心中万分后悔。
“现在的我是人,你可没有理由再拒绝了。”
迟迢迫不及待,想体验一下刚学会的男欢男爱。
应向沂警铃大作,扣住他的后颈:“无名无分,做这种事不好吧?”
迟迢一挥手,他身上的衣服顿时变成了嫁衣:“你早就穿了我的嫁衣,忘了吗?”
应向沂欲哭无泪:“你这是强娶民男!”
迟迢哼笑:“本尊不仅强娶民男,还要霸王硬上弓!”
“强扭的瓜不甜,有情人才能做风月事。”应向沂急中生智,抱住他亲了一口,“不若我们先来谈个恋爱。”
先把这个梦拖过去,他就让对方变不成人!
迟迢浑身僵住:“你刚刚亲我了?”
这是小娘子第一次主动,说不上来的感觉,总觉得比自己主动更舒服。
他指指自己的嘴:“亲这里。”
应向沂:“……”
无比纯情的啾了一口。
迟迢呼吸一窒,感觉心跳都快了。
“再亲一口,时间长点。”
“……”
好难伺候。
亲都亲了,应向沂破罐子破摔,一口咬住他的下唇。
呼吸间尽是青草的芬芳香气,应向沂有一搭没一搭地吮着他的舌尖,诱哄道:“舒服吗?谈恋爱后再做那种事,会更舒服。”
迟迢呼吸错乱,整个人都软了:“谈,今日谈恋爱,明日再行风月之事。”
应向沂轻笑,捏捏他后颈:“乖。”
明天就让你手无缚鸡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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