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迢去冥界都是用妖力穿梭,  他没用过彼岸花,不知道通过信物去往冥界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彼岸花渡两人来到黄泉之下的花丛,入目处尽是灿烂辉煌的花海,彼岸花没有绿色的根茎,  赤红的花朵掩映在一起,  好似一片绚丽的火焰。

    冥界流传着一个美丽的传说:黄泉之下,  彼岸花海,这里是用灵魂创造的奇迹,  若是两人能携手走过,就能生生世世不分离。

    迟迢绕在应向沂的手腕上,不合时宜的想到,如果传说是真的,他和小娘子一定是天造地设、不可分离的一对。

    他收紧尾巴,紧紧缠着应向沂的手腕。

    回到幼年期之后,  思维和性格也有一定的退化,更多幼崽的习性在他身上展现出来,比如变得脆弱敏感,容易对人产生依赖性。

    所幸撒娇卖萌对于幼崽来说并不突兀,  应向沂不觉得厌烦,  迟迢也没打算改,  顺从了幼年期的天性。

    突然来到冥界,应向沂有些头疼,他不喜欢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解决问题。

    他晃了晃手腕,  将四处张望的小蛇晃晕:“应白白,  你做了什么,嗯?”

    他拿着那朵花并没有反应,小蛇碰过之后,  他们才被带到了这里。

    应向沂笃信,这条卧在红莲水潭中的小蛇不简单。

    小娘子该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迟迢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学着幼崽的动作,笨拙地讨好他,尾巴尖蹭着手腕,一副“全天下我最乖”的模样。

    应向沂被逗笑了,捏着他的尾巴尖亲了亲:“你啊,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迟迢松了口气,仰着脑袋贴了贴他的脸颊。

    他突然有种扳回一城的感觉。

    某人在梦里惹他生气,现实生活中不还是要哄他,他们谁也不亏。

    一人一蛇丝毫没有初至陌生之地的担忧,黏黏糊糊的嬉闹着。

    微风吹过,花丛中悄无声息地让出一条路,一直延伸到远处,与头顶的河流融合在一起。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指引,告诉应向沂踏上这条路。

    途径花丛,越来越多的淡雾色人形漂浮在半空之中,有的是单个的,有的成双结对。

    应向沂拢住了手腕上的小蛇,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刻意避免和那些人影产生接触。

    民间有传闻,人死之后魂升于天,魄降于地。

    应向沂没办法不去联想,这些白色人影的真实身份。

    走了一会儿,天上的河流落到了面前,河流上无故出现了许多无人撑载的小舟,,停留在岸边,等白色人影上去了,就缓缓远去。

    从拥挤变得萧条,等到四周空无一人,应向沂才抱着小蛇抬步向前。

    一叶小舟从远处飘来,停靠在岸边,比方才的都要豪华,船身大了一倍不说,还多了一位持桨的老者。

    “冥君等候已久,客人请随我来。”

    老者佝偻着背,头上戴着斗笠,遮住了面容。

    应向沂安抚了一下骤然缠紧的小蛇,上了船:“老人家,怎么称呼您?”

    老者手一抖,船桨磕在船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他深深地躬下身,嗫嚅道:“您折煞我了。”

    应向沂皱皱眉头:“您太客气了。”

    老者摇摇头,没有答话,走到船头,娴熟地撑船远去。

    他和之前出现的男人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活气,但又与方才登上船只的游魂不同。

    相比之下,他不像魂,更像是人。

    应向沂不敢松懈,在船舱门口坐下,似有若无地打量着周遭。

    小蛇和他的动作同步,也在打量着旁边,翘着脑袋,成了精一般。

    志怪传说中有很多关于精怪的故事,应向沂似笑非笑:“条条,爸爸把你养大,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迟迢:“?”

    报答?

    “书上都说了,妖知恩图报,会化成人形来报恩。”

    应向沂试图想象小蛇化成人的样子,没有一点思路。

    他的小蛇自然该有一副最好的样貌,想象中的容颜都不够惊艳,配不上小蛇。

    他接触过的白蛇,只有梦中的变态。

    平心而论,那次突破境界,替他挡下雷劫的蛇十分漂亮,比他见过的任何生物都要好看。

    如果条条长成那样子……

    应向沂呼吸一窒,脱口而出:“你愿意以身相许吗?”

    话一出口,应向沂就后悔了。

    他刚刚产生了一种很可怕的想法:如果梦里的人能像条条这么粘他,这么乖,不风流浪荡,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的。

    小蛇歪着脑袋,不解地看着他。

    同样的银白鳞片,恍惚之间,他竟然觉得条条像那条淫蛇的缩小版。

    应向沂连忙摇头,暗暗在心里骂自己荒唐。

    迟迢不以为意,提起这茬就有些气。

    按着人间的规矩,他们是刚拜堂成亲的新夫妇,应当是感情最深浓的时候,可他的小娘子却没有认出他来。

    非但没有认出来,还调戏其他蛇。

    唯一能安慰迟迢的,就是被调戏的其他蛇也是他。

    小蛇张开嘴,软软地咬了咬应向沂的手腕。

    他的牙齿刚长出来一点,不锋利,咬人微微有些刺痒,不似前两天了,咬半天都见不着红印。

    应向沂任由它动作,有意挑开话题:“小白眼狼,白养你了,不愿意就算了,还要发脾气咬人,再长大些,不得一口把我吞了?”

    迟迢瞪大了眼睛,通透的眼珠子纯净无暇,藏着一丝愤怒,仿佛在说“你怎么可以这样想”。

    他捧在手里怕掉了,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小娘子,哪里舍得伤害。

    就是刚刚下嘴的时候,他也收着力气,怕将脆弱的人类小娘子咬痛。

    发现自己没被认出来的时候,迟迢觉得气恼,发现小娘子和无影有牵扯后,他只觉得心里不爽。

    听到白眼狼的时候,迟迢只感觉到难言的酸苦和愤怒。

    小蛇松开尾巴,行动敏捷地滑下了应向沂的手腕,爬远了些。

    “条条,我和你开玩笑的,生气了?”

    迟迢蔫头耷脑地团成一团,不愿意看他惊诧慌张的眼神。

    他现在还不想原谅,怕看了会心软。

    “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的,乖乖,我错了,要不你还是咬我吧,别气坏了自己。”

    应向沂悔不当初,不明白自己今日是抽了哪门子的疯,先说了荒唐的以身相许,后来又说出那等伤人的话。

    他家小蛇崽通人性,乖软听话,对着他乖乖摊开了肚皮。

    是他强行要养人家,现下又嫌弃,如果他是小蛇,也会生气的。

    应向沂伸出手,想抱小蛇,小家伙快速爬走,执拗的和他保持着距离。

    “乖乖,你怎么罚我都行,别不理我。”

    撑桨的老者回头看了一眼,神色无奈,暗暗地叹了口气。

    世间情/事,坎坷或欢愉,不过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迟迢不是条忸怩的龙,方才是一时情绪上头,冲动了,现下缓了一会儿就好得差不多了。

    小蛇悄悄抬起头,朝身后看了一眼,对上一双温柔多情的眸子。

    应向沂没有贸然上前,放柔了声音哄道:“我错了,不该胡言乱语,惹我们条条生气。”

    小蛇看着他,有些无措。

    应向沂揉揉眉心,长出一口气:“我……嗯,我没有和人或者动物相处的经验,你看我平时游刃有余,其实我并不清楚怎么表达亲近。”

    “我很喜欢你,看见你的第一眼,就想把你揣回家。”应向沂笑了笑,“我觉得我们有缘分。”

    迟迢默默低下头。

    我们当然有缘分,这一点早在梦里相见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也只有你个傻子会认不出我。

    应向沂侧过身,看向远方:“抱歉,我说了荒唐的话。”

    那句以身相许是鬼迷心窍,他潜意识里将小蛇当成了梦里的人,继而产生了异样的想法。

    他不敢深究原因,怕得到自己无法承受的结论。

    毕竟一个万花丛中过的浪荡淫蛇,不值得他去考虑情与爱。

    就算有丁点暧昧,也是不该存在的。

    温凉细腻的触感贴上手腕,滑了两下。

    应向沂垂下眼帘,看到拱进自己掌心的小蛇:“乖乖,你答应原谅我了吗?”

    迟迢心道我本来就没有生你的气。

    他气的是自己,没有给心上人足够的安全感。

    龙族的天性就是掠夺,他是第一次坠入爱河,还没能好好收起一身骄横的脾气。

    迟迢三下五除二就爬到了应向沂身上,笨拙地贴贴他的脸,安抚情绪不高的小娘子。

    一人一蛇转眼就和好如初。

    老者摩挲着手里的桨,无奈地摇摇头。

    船停靠在岸边,岸上整齐地站着数十个人,一眼望去,衣着装饰都和之前应向沂见过的男人一样。

    应向沂带着小蛇起身,上岸时经过老者,对他点了点头:“多谢。”

    老者又要躬身,应向沂扶了一把:“老人家,众生平等。”

    他是现代人,能接受这个世界强者为尊,但到了自己身上,还是不习惯被长辈诚惶诚恐地叩拜。

    众生平等是他能想到最不突兀的说辞。

    “吾等十殿阎罗,恭候已久。”

    “……”

    应向沂沉默了一会儿,拱拱手:“客,客气了。”

    广袖撩起,他手腕上盘着的白蛇露出来。

    十殿阎罗愣了愣,就见那白蛇抬起头,冲他们晃了晃脑袋。

    迟迢没打算隐瞒,强大的血脉威势瞬间迸发,对着十殿阎罗亮明了身份。

    对方是敌是友还分不清楚,他必须先发制人,保证小娘子的安全。

    都是老熟人了,十殿阎罗的表情精彩万分。

    说起与迟迢的渊源,他们也不是完全舒心的,当初这人去仙界嚯嚯了一通,转头就单枪匹马打上门来。

    冥府掌管天下魂魄,每天都有无数新魂进入地府,无数魂魄投入轮回,经不起毁坏。

    不得已之下,他们才同时出手。

    迟迢单挑他们十人,坚持了很久,最后不幸落败。

    他们对这位妖尊十分敬佩,想过交个朋友,但自那以后,迟迢就单方面和他们结下了梁子,不再涉足冥界。

    应向沂不明所以:“可是我说错了话?”

    说错话不会被勾魂吧?

    来时匆忙,没有准备剪纸,应向沂默默计算着,现在拿出剪子剪纸,能不能对付这十位阎王爷。

    迟迢也精神紧绷,做好了被拆穿身份的准备,不料十殿阎罗却收敛了神色,只当没认出他。

    为首的一殿阎罗侧了侧身,沉声道:“宴席已经备下,请。”

    应向沂莫名在意,转身指了指撑船远去的老者:“不知那位老人家如何称呼?”

    一殿陪同在他身边,闻言平静道:“一介罪人,无需挂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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