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向沂是被龙蛋撞醒的。

    他倒在床上,  坚硬的龙蛋像块大型鹅卵石,骨碌碌的,滚过来滚过去,  一会儿撞撞他的胳膊,  一会儿撞撞他的腿。

    力道很轻,  但让人忽略不了。

    撞到脑袋的时候,应向沂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白白胖胖圆圆的蛋,默默捂住了眼睛:“我是不是又做梦了,不然白白软软的小龙怎么会变成蛋?”

    迟迢:“……我为什么会变成蛋,你心里不清楚吗?”

    应向沂捏的小龙相当于一个容器,  但和迟迢需要的身体比起来太小了,  他没办法一下子融合进去。

    为防把身体撑坏,  浪费应向沂的肋骨和神力,  迟迢只好先配合身体的大小融合一部分力量,将其他力量凝化成蛋,  来慢慢吸收。

    和他之前变回幼年期疗伤差不多,等力量全部吸收完,  就能破壳,变回正常的大小了。

    应向沂猛地瞪大了眼睛:“迢迢,  你能说话了?!”

    话出了口,  他才意识到,  声音是在识海里响起的。但没什么差别,总之都能听到。

    能够流畅的沟通令应向沂精神振奋,抱着龙蛋亲了一口:“宝贝,  我好想你。”

    虽然触感和想象中略有差距,但只要是他的迢迢,什么样子他都喜欢。

    蛋壳发出闷闷的响声,  像是里面的小家伙在敲。

    应向沂眼睛一亮,将耳朵贴上去,果不其然听到了更清楚的声音。

    迟迢语气愤愤:“你别乱亲我的壳!”

    蛋壳是他的妖力所化,和他的感觉完全连通,应向沂亲在蛋壳上不同的地方,就相当于亲在他身上的不同位置。

    亲亲脖子以上还好说,万一亲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就会很尴尬。

    应向沂刚才那一口就很尴尬,龙蛋内,小奶龙状态的迟迢抱着尾巴,捂着屁股的爪子从白变粉。

    两人现在骨血相融,应向沂能够察觉到迟迢的心情,挑挑眉:“不乱亲,你教教我该亲哪里,好不好?”

    迟迢:“……”

    应向沂摸了摸刚才亲的位置,蛋壳上的神力流转,变成了透明的颜色,龙蛋里抱着尾巴的小奶龙暴露在应向沂眼中。

    应向沂眸色骤深。

    龙蛋里的小龙比当初的小白还要小,胖乎乎的,小龙爪子抱着尾巴,一脸呆萌。

    迟迢还不知道自己被看到了,一边揉着尾巴根,一边色厉内荏道:“不好,外面的情况那么严峻,你别整天不务正业,想些风花雪月的事。”

    教育的挺好,语重心长,一本正经。

    但背地里,某人却偷偷抱着自己的尾巴,羞得整条龙都红了。

    应向沂被萌翻了,不动声色地偷窥,故意逗他:“迟正业,你说说我哪里有不务正业?”

    迟迢:“!”

    小奶龙龙角都透着粉,语气却恶狠狠的:“再乱说话,我就不理你了。”

    应向沂被威胁到了,怕他说不理就不理,待在蛋里再憋出个好歹来,只好笑着认了怂:“别不理我,我听话,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我现在能保护好你,是时候考虑离开的事情了。”

    “尽快吧,我有点担心妖界。”迟迢叹了口气。

    应向沂摸了摸龙蛋,没把他能看到里面的事情告诉迟迢:“嗯,你什么时候能变回人形?”

    小奶龙敲了敲蛋壳,感觉了一下蛋壳的厚度:“还需要几天才能吸收完所有的力量。”

    应向沂眸光轻闪,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

    书精在茅草屋外等了很久,直到日暮西垂,才看到应向沂走出来。

    他脸色不太好看,似乎很疲惫,双手捧着一颗大大的蛋,小心翼翼的。

    蛋里散发出熟悉的神力,书精瞪大了眼睛,两只手捂住嘴巴,没有叫出声来。

    主人不愧是主人,还没成为神明,就造出了蕴含神力的灵物。并且从蛋上的气息来看,这只灵物孵化后,力量一定很强。

    “主人,这是……”

    你给我“生”的兄弟姐妹吗?

    书精话没说完,已经开始难过了,它再也不是主人创造的最后一只灵物了。

    可能也不是最厉害的了。

    应向沂扯出一丝笑,半是骄傲半是不自在地举起龙蛋:“是我的爱人。”

    书精:“???”

    关于迟迢的一切,书精都是从神树嘴里听来的,它没怎么在意,因为神树说迟迢已经死了。

    因为爱,应向沂想复活迟迢。

    但神明是没有七情六欲的,书精一直不相信自己的主人会囿于一人,它觉得等应向沂变回曾经的神明,心里的爱也会慢慢消失,自然不会想着迟迢了。

    可是,应向沂竟然真的复活了迟迢。

    那颗蛋里蕴含着浓郁的神力,应向沂没有变成神明,却用神明的力量救回了爱人。

    书精突然有一种感觉,它记忆里高高在上的主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神明成为了应向沂,不再是一个象征,有名字有情感,有血有肉。

    一时之间,书精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应向沂了。

    聒噪的戏精话痨今天没去打扰应向沂,坐在神树树杈上思考人生:“主人拥有了七情六欲,还能称得上是神明吗?还是我们的主人吗?”

    神树的伤春悲秋份额已经用完,抖了抖树干,试图把它丢下去,

    书精扑腾着两只胳膊:“生出情感的人会做出错误的判断,虽然主人回来了,但他真的可以让天上天重回巅峰时期吗?”

    书页哗哗作响,一阵阵光亮从书精身上迸溅开。

    神树光团一下子撞了过去:“你不要命了,本来力量就所剩无几,还进行推演。”

    “我想看看天上天的未来,想看看……主人所掌管的天上天。”

    想知道,生出七情六欲的神明,是否能扭转天上天的没落境地,是否可以拯救六界苍生。

    想知道,曾经的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一幅幅画卷展现在书页上,神树光团轻微的颤抖着,却无法阻止。

    良久,光芒消失,书精从树杈上跌落,轻飘飘地掉了下去。

    光团连忙接住它:“你怎么样了?”

    推演未来要消耗大量神力,书精的力量都耗尽了,没办法维持精灵的形态,变回了破破旧旧的书。

    在书的扉页上,写着两行字:他永远都是神明,永远都是我们的主人。

    我们错了。

    挨着书的光团黯淡无光,绝望的气息逐渐浸透,毁灭了所有的生机。

    良久,长长的叹息伴随着寥落的光芒,从神树开始干枯的树枝上落下,再不复辉煌灿烂。

    应向沂带着龙蛋迟迢离开的时候,有注意到天上天的变化,神树从内而外散发着死气,书精也不见踪影。

    他心下了然,默契的没有道别。

    在天上天待了近半个月,应向沂十分担心外面的情况,等不及迟迢破壳了。

    入口处有神界之人守卫,人数不多,只有两个,大抵是在等他的消息。

    既然有神界之人守卫,就说明神界还是安然无恙的状态。

    大战未起,他们回来的不迟。

    应向沂摸了摸龙蛋,感觉到蛋壳内传来的轻微敲击感,笑了笑:“好,我们悄悄溜走,不让他们发现。”

    迟迢的新身体是以应向沂的肋骨为基础铸造的,蛋壳里的小奶龙迟迢不用说话,应向沂也可以知道他的意思。

    迟迢现在的状态还很脆弱,没有自保能力,不宜现身,加之应向沂的身份也很敏感,两人决定暗中行事。

    先去了妖界,应向沂的神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穿越空间。

    妖界比以往安静许多,第一峰的街上看不到人影,只有妖殿的方向存在力量波动。

    妖力驳杂,其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魔气,有强大的魔族在妖殿中坐镇。

    应向沂隐了身形,直接在脖子上挂了个小挎包,将龙蛋放在里面,以便时时刻刻摸一摸。

    “应该是魔尊,魔界里能有这种修为的人,只有他一个。”

    傀儡卷土重来,六界陷入了危急关头,非亦身为魔尊,却在妖界里守着,可见对迟迢的情谊有多深厚。

    应向沂咂摸了下:“魔尊对你这么好,要不是知道他心有所属,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对你有其他心思了。”

    一阵无语的感觉通过龙蛋传递过来,应向沂也不觉得羞怯,摸了摸身前的蛋:“你这么好,我总怕别人跟我抢。”

    蛋壳逐渐变得透明,应向沂低下头,就看到一只龙爪子隔着蛋壳,悄悄贴上自己的手掌:“不怕。”

    应向沂心头一暖,还没来得及感动,迟迢略带嚣张的声音就在识海中响起:“我身体里有你的骨头,浑身都散发着你的气息,哪个不识相的会来抢?就算真有人抢,也抢不过你,你现在这么厉害,可以把他们都弄死。”

    应向沂:“……”

    变成小奶龙后,暴力的个性也一点没变。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如果宝贝你不愿意,不用人抢,你就会自己跑了。”

    轻微的敲击声从龙蛋内部传出来,应向沂看到某条小奶龙愤怒地敲着蛋壳,忍不住扬起唇角。

    他挖了个小小的陷阱,就等捕获一只小奶龙了。

    小奶龙甩了甩尾巴:“别拐弯抹角,直说你想怎么样?”

    应向沂心满意足,说出早就想好的要求:“等你破了壳,我想重新打个标记。”

    新的身体没有了玫瑰刺青,连戒指和平安佛吊坠都毁了,他们之间的所有联系,都在迟迢的自爆中,被单方面斩断。

    应向沂每每看到手上的戒指,都会想起迟迢的选择,心疼不已。

    虽然一切得以挽回,但发生过的事情永远不可能完全抹去痕迹,曾以为的彻底失去和那段时间的绝望,像一颗钉子,终究在心里留下了疤痕。

    应向沂想创造一些新的美好回忆,覆盖在疤痕之上。

    暴躁的敲蛋壳行为变得温柔,迟迢用爪子挠了挠蛋壳:“这些事都听你的,不用问我。”

    应向沂抚摸着龙蛋,感觉着从内透露出的属于自己的力量:“那可不行,在学习什么是爱情的时候,我首先学会的就是尊重伴侣。你不用完全满足我,我希望我对你做的一切亲昵举动,你都可以体会到和我同等的快乐。”

    自从想起曾经的记忆后,应向沂就觉得迟迢对待他太过小心翼翼了。

    就像是小孩子终于得到了心爱的糖果,连舔一口都觉得舍不得,只会将糖果供起来。

    他希望迟迢永远骄傲恣意,张扬如风,不受任何委屈,不被任何人事物拘束。

    即使是应向沂也不能折了迟迢的骄傲。

    蛋壳里的小奶龙安静下来,似乎在思考这番话的意思。

    应向沂愿意给他时间,没说什么,悄悄进了妖殿。

    妖殿里一改往日的冷清,挤满了妖族,门口还有妖族侍卫在巡逻。

    以正殿为中心,靠近大门的妖族多是人形,力量强大,越往里走,身上带有妖族特征的人逐渐增多。

    妖殿成了暂时的避难所,第一峰的所有妖族中人都聚集在这里,以妖力的强弱进行划分,弱小的妖族被保护起来。

    而在中心的正殿内,则是实力强大的魔尊。

    这样的分配能够最大限度的保证人员的安全,减少伤亡。

    应向沂眉心微蹙,神情严肃起来。

    会采用这种方式,可见妖族的情况十分险峻,第一峰城内的安全都无法保证了。

    应向沂本想先去正殿,走到门口又改变了主意,往偏殿走去。

    偏殿内有很微弱的,属于龙族的气息。

    应向沂心里一紧,加快脚步。

    殿门口有法阵封印,拦不住应向沂,他悄悄潜入,刚踏进殿内,就被浓郁的血腥气冲得面色发紧。

    这种浓度就像是挖了个血池,绝不是简单的受伤。

    就连思索事情的迟迢都受到了影响,龙蛋发烫,焦躁不安。

    应向沂哄孩子似的,抱着龙蛋拍了拍,又用神力安抚,才让他平静下来。

    气味是从殿内靠后的位置传来的,迟迢喜欢泡池子,宫殿内几乎都附带了一个温泉池,那里正是温泉池的位置。

    池子外侧放着高大的屏风,遮住了视线,越走近气味越重,间或还有微弱的呼吸声随风飘散。

    应向沂霎时间冒出无数种猜测,但没有一种比得上屏风后的画面给他的冲击感很大。

    温泉池水被抽干了,里面蓄着满满一池的血,血水中泡着一个面色灰白的小姑娘。

    是应鱼。

    她身上的气息很微弱,整个人奄奄一息,半浸在血水中,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遍布着皲裂的鳞片。

    应向沂瞳孔紧缩,血水染红了眼底。

    迟迢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颤抖:“是龙血,满满的一池……龙血。”

    温泉池不小,要放满池子,基本要抽干一条成年龙全部的血。

    应向沂下意识以为池子里是应鱼的血,但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了,应鱼是半妖,血液的纯度不会这么高。

    几乎是同时,心底浮起的名字被迟迢说了出来:“青老。”

    青老也是龙族,且与白梨的师父渊源颇深,铸剑门被灭门的一夜里,他曾暴露过身份。

    龙蛋震颤起来,迟迢的情绪传递到应向沂心里,令他也难过起来。

    流尘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应仙君认识落枫海的小姑娘吗?”

    ——“她被我剖出妖珠的时候,一直在喊你的名字,不停地说哥哥救我,救救我——”

    不仅仅是剖出妖珠,应鱼还被放干了身上的血,抽走了所有妖力。

    应向沂将应鱼的身体拉过来,检查了一下:“她的五脏六腑都受到了损害,因为挖出妖珠,心脏被毁坏的最严重,魂七魄也散了大半,如果不是龙血为她提供了生命力,她撑不到现在。”

    应向沂试图为她输入神力,但应鱼的身体太脆弱了,根本无法承受。

    她现在只受得住血液的缓慢滋养。

    “她的身体里……有一颗妖珠。”

    迟迢突然开口,语气晦涩悲切。

    青老不是迟迢,没有神力相护,抽干了血,又挖出了妖珠,只有死路一条。

    龙蛋内发出呜呜的低吼声,应向沂默默垂眸,轻声道:“迢迢,节哀。”

    “当初我被仙界算计,非亦将我送回了妖界,我受的伤太重,本以为要撑不过去了,是青老突然出现,救下了我。我视他如再生父母,想将他留在第一峰,他却执意要回偏远的落枫海。之后我们传信联系,再也没见过面,我本以为,结契时会见到他的……”

    迟迢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狠厉:“流尘!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应向沂眉眼里浸着冷霜:“简单的杀了他太便宜了,他欠下的债,都得一笔笔还回来。”

    如果不是流尘,应鱼不会重伤,迟迢也不会死。

    这桩桩件件,便是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应向沂都觉得不解恨。

    应鱼无法完全融合青老的妖珠,只能通过血池调和,一旦离开龙血的滋养,她的身体就会快速颓败。

    应向沂暂时没想到救她的好办法,只能将她放回血池中。

    “有的东西不能乱碰,会害死自己的,阁下没听过这句话吗?”

    强大的魔气从屏风后席卷而来,裹挟着无法抵抗的压迫力。

    应向沂面上不显,心里有些惊讶。

    非亦的修为又有精进,即使是现在的他,也没察觉到对方是什么时候来的。

    见到熟人,迟迢的心情好了点,忍不住笑骂了声:“和以前一样没脑子。”

    应向沂轻笑,摸了摸龙蛋:“要和他见面吗?”

    “不要!他这人向来记仇,我前不久还因为他秃了嘲笑过他,他肯定会报复我的。”

    迟迢深知非亦的个性,如果非亦看到他变成了蛋,不仅会落井下石,还会趁着机会报仇。

    应向沂也不想让他们见面,龙蛋约等于刚出生的光屁股婴儿,这么私密的样子,只能他一个人看。

    “那我们不说话,悄悄离开。”

    “等等。”小奶龙用爪子挠了挠蛋壳,憋了一肚子坏水,“离开前吓吓他。”

    应向沂轻轻拍了拍蛋壳,语气里满是无奈和宠溺:“你啊。”

    迟迢心头一颤,突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他们还在天上天的时候。

    那时的应向沂还没有名字,是天上天唯一的神明,每次接到从神树上掉下来的他,都会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对他说话。

    那份引人沉溺的温柔,是他的动心伊始。

    那时的他从来不敢奢望,有朝一日能将神明占为己有。

    应向沂仍隐着身形,压低了声音:“魔尊出了家之后,果真慈悲为怀,出了这么大的事,还一直帮妖尊守在妖界。”

    经过这半个月,非亦的头发长出来了一些,看他现在的模样,根本不会联想到出家。

    非亦目光一凛,脸色有些沉:“你是谁?”

    对方前段时间一定见过他。

    但他和东祝回到魔界后,一直没有抛头露面,只在迟迢结契那天来过妖界。

    范围一下子缩小了很多,非亦思索了下,对方应该是结契大典上出现的人。

    神界之人,流尘和他带着的仙界修士,九宝阁阁主,一殿……还有妖界的人。

    有能力在他面前隐匿身形,修为比他只高不少。

    非亦的心紧了紧。

    上述的人中有可能的,只有实力尚不清楚的流尘。

    血池里的是应鱼。

    迟迢自爆后,趁流尘和九宝阁阁主不在,一殿和神尊将青老和应鱼救了回来。

    但应鱼的伤势太过严重,众人回天乏术,是青老牺牲自己换了她的一线生机。

    非亦第一反应是流尘,但转念一想,流尘已经拿走了应鱼的妖珠和妖力,不会再多此一举,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如实说出应鱼的位置。

    非亦忽然闪身到屏风后,看到血池中安然无恙的应鱼后,松了口气。

    “魔尊怎么跑了,可是怕我伤害里面那小姑娘?放心,她能活下来不容易,我——”

    “应向沂。”非亦打断他的话,抬眼间,杀气散了大半,“是你吗?”

    应向沂:“……”

    应向沂和身前的蛋面面相觑:“他好像不像你说的那样没脑子。”

    迟迢一噎:“……难道智商和头发有关?”

    头发长出来了,人也变得敏锐了。

    应向沂沉默了一会儿,煞有其事地点头:“兴许是有点关系。”

    小奶龙迟迢没头发,所以也变笨了。

    见对方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非亦基本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原来真的是你,你什么时候从天上天出来的?”

    方才只是怀疑,他存了诈一诈对方的心思,没想到真的试了出来。

    既然被认出来了,就没有藏着的必要了。

    应向沂将龙蛋收回储物戒中,现了身形:“魔尊果然敏锐,有你坐镇妖界,我们也可以放心了。”

    “你们?”非亦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焦急道,“迟迢他是不是没事了?”

    天上天是六界中最神秘的地方,神树也拥有强大的力量,应向沂的修为提升了那么多,或许迟迢也有的救。

    应向沂表情古怪,斟酌了一下用词:“也不算没事。”

    毕竟变成蛋,还算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非亦没注意到他的表情,朝四周打量了一圈:“他也来了吗?”

    空空荡荡,没有另一个人的气息。

    迟迢不愿意现身,应向沂含糊道:“他现在在休养。”

    没事就好,时隔半个月,非亦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师尊说你也许可以救他,原来不是在安慰我。”

    迟迢的死给了他很大的冲击,和流尘以及九宝阁阁主交手后,东祝不愿他一直难过,便将自己对应向沂的猜测说了出来。

    应向沂不是神君,他会陪着迟迢疯,会截杀流尘,他少了分慈悲,却多了分果决和固执,不会像神君那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应向沂不会放过一丝希望,那迟迢就有可能走上和巫行翮不同的路。

    东祝说应向沂有可能救回迟迢,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多大的把握,不过是为了安慰非亦。

    非亦心知肚明,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时隔半个多月,这一丝希望遇到了奇迹。

    非亦和迟迢是好朋友,应向沂没有隐瞒太多,除了迟迢现在的状态,复活的事都说了。

    顺便提了一嘴他和迟迢的渊源。

    这是他的私心。

    他和迟迢天生一对,早就选定了彼此,应向沂巴不得将此事昭告天下,在所有人面前炫耀一番。

    非亦挑了挑眉头,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怪不得他一直清心寡欲,见到你之后就跟着了魔似的。”

    应向沂挺胸抬头,心里骄傲不已,面上却不显:“有吗?我觉得还好吧。”

    谁也不会显爱意浓厚,他巴不得迟迢更喜欢他一点。

    “我之前还以为那家伙得跟我一样孤独终老了,没想到我们挺幸运,最后都不是一个人。”

    非亦想起东祝,颇为感慨,将近千年的等待,最终还是值得的。

    他看着应向沂脸上的笑意,突然道:“那家伙等了你这么久,你可得保护好他,别再发生之前的事了。”

    就算最终能救回来,也是会痛的。

    应向沂收敛神情,郑重道:“我现在已经有能力保护他了,绝对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第二次。”

    一次就差点要了他的命,再来一次的话,他绝对会疯的。

    非亦长出一口气,不再操心他们,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语气复杂:“你脖子上挂着的是什么东西?肚兜吗?”

    他刚才就想问了,这不大不小的,看上去好像是用来装东西的,但口又大又豁,想不出来能装什么。

    更何况,有什么东西要装在胸前?

    应向沂表情一僵,麻木道:“不是肚兜,这是个……兜。”

    是用来装他家宝贝龙蛋的小兜兜。

    解释太多的话,凭非亦那么敏锐的个性,肯定会猜到这东西是装什么的。

    应向沂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顶着他嫌弃的目光,干笑了两声:“迟迢正在休养,闲着没事的时候,会做点手工。”

    “所以这是他做的?”非亦啧了声,“果然,我就说谁能做出这么丑的东西,是他的话就不奇怪了。”

    真正的缝包人·应向沂:“……”

    谢谢,有被冒犯到。

    “也就你喜欢他,会爱屋及乌,背着这破玩意儿。”

    “……”

    应向沂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感觉被侮辱了,又有点莫名的开心。

    哪里丑了,哪里破了,他把龙蛋装进去的时候,迟迢分明还夸了他的。

    应向沂摸了摸手上的储物戒,想赶紧离开,抱着龙蛋吸吸迟迢。

    非亦在妖界坐镇,魔界的事务暂时交给了东祝。

    魔界中原本还有很多不负非亦的人,闹腾不休,现下魔祖重临世间,整个魔界都被轰动了,想找事的人也安分了下来。

    东祝的声望是任何一个魔界中人都无可比拟的,相比较而言,在现阶段,他比非亦更适合管理魔界。

    “既然你们都没事了,那我也该回魔界了。”

    非亦算了算时间,他已经很多天没和东祝见面了,之前心神紧绷,又要帮迟迢守好妖界,还没有,现在放松下来了,心底的思念油然而生。

    见他说走就走,应向沂连忙道:“魔尊留步,实不相瞒,还得劳烦你再在妖界待一段时间。”

    非亦心神微动,挑了挑眉:“你们有新的计划?”

    应向沂颔首:“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才是致胜的关键。”

    留下非亦之后,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应向沂基本掌握了现在的情况。

    仙界几乎全军覆没,如今已经沦为了流尘的势力范围,神界、冥界、魔界比较平和,并未受到太多影响,妖界和人间是重灾区,很多地方都有傀儡肆虐。

    “流尘将主要目标放在妖界和人间,第一峰屡遭袭击,诸如落枫海等偏远的地方都被攻陷了。”非亦语气严肃。

    “九宝阁阁主呢?”

    “关于他的消息不多,从天上天离开后,他就没怎么露过面了,参与过傀儡大军对人间的肆虐,但最近也销声匿迹了。”

    应向沂点点头,摩挲着储物戒,他知道迟迢能听到他们的谈话:“九宝阁阁主挑起四族之战,早有动机,但流尘是为了什么?我最近一直在思考流尘的身份,但一直没有头绪,你有发现其他的线索吗?”

    非亦回忆了一下:“不确定是不是线索,流尘似乎对白虎族遗址格外在意,你进入天上天之后,妖殿的事还没解决,他就命人攻去了止戈村。”

    “白虎族遗址?”应向沂皱了下眉头,“尸骸最开始就是出现在白虎族遗址。”

    当初他和百里舒跟踪斗篷人,一直到了白虎族遗址,还被拉入了提前设好的幻境。

    如今想来,大抵是百里舒故意在暗中引导,让他们看到那些内容。

    应向沂眯了眯眼睛,他对幻境内发生的事情记得不多,只知道后续结尾与事实不符,和他在梦里看到的有所出入,神君并未立即诛杀白虎族族长。

    关于前半部分,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白虎族对无辜百姓的折磨。

    那具用尸骨垒起来的巨大棺材,要了无数人的命。

    “神尊说流尘是堕神,但四族之战时不少神界中人也被种下过傀儡咒,被判逐出神界的人很多。他翻查了四族之战前的神界之人的记载,奇怪的是,也没有发现和流尘有关的线索。”

    应向沂若有所思道:“神界的记载详实,不可能发生遗漏,且流尘的修为不仅仅是吸收他人的力量堆积起来的,他自己也能修炼,我觉得神尊可能判断错了,他不是堕神。”

    “你有什么想法?”

    “没有记载,也不受到神界的约束,我能想到的只有一种人。”应向沂目光锐利,“刚飞升,但还未正式进入神界的人。”

    这种人突破了境界,算半个神界中人。

    “流尘有可能是在四族之战时从仙界飞升的,还未正式进入神界,如果他愿意的话,也可以继续留在仙界。”

    非亦愣住了。

    飞升和突破境界的事玄之又玄,没人能说的清楚,这种细节更是鲜少人知道。

    应向沂暗自庆幸,若非他是比六界更早诞生的神明,也不会知道得这么详细。

    有了基本的猜测方向,接下来就好查了,应向沂准备去一趟神界。

    要想一击击溃流尘,必须将所有事情都查清楚。

    在他离开的时候,非亦迟疑了下,问道:“应向沂,你究竟是什么人?”

    普通人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更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复活一个人,他之前太过激动,冷静下来才发现其中的蹊跷之处。

    除此之外,应向沂和迟迢之间还有一份跨越亘古的渊源,他们的身份一定不会太普通。

    应向沂笑了笑:“不算太普通的人吧,可能还有点厉害的那种。”

    介绍自己是神明也太尴尬了。

    非亦突然有些恍惚,觉得他和以前相比有很大差别。

    不是在修为方面,是气质中多了些说不出的感觉,让人忍不住信服。

    应向沂咂摸了下,小声嘀咕:“厉害到上天特地派我来保护某个小家伙。”

    非亦微愣,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已经没了人影。

    离开之后,应向沂立马把龙蛋拿了出来,放进兜里:“明明很可爱,哪里破了?”

    迟迢:“……我可不会做手工活。”

    他还惦记着应向沂刚才的编排。

    差点把这茬忘了,应向沂讨好地摸了摸龙蛋,果断换了个话题:“迢迢是不是很快就要破壳了?我觉得你的力量越来越强了,现在不仅声音能进我的识海,连魂魄似乎也可以了。”

    不是随口说说,他能感觉到迟迢的魂魄。

    他们之间的相性本来就高,血肉魂魄都不排斥对方,会不由自主的向彼此靠近。

    迟迢还记得应向沂一开始看到他变成蛋时,直接被“吓”晕了的事,直觉他可能不太喜欢现在的自己。

    见应向沂这么期盼着自己破壳,顿觉他是在嫌弃现在的自己,又气又委屈:“我不仅能进你的识海,还进过你的丹田呢,这你怎么不说?”

    你还挺骄傲的。

    应向沂失笑,意味深长道:“丹田和识海都随便你进,我吃点亏,你让我进一下就行了。”

    迟迢:“什么?”

    应向沂情真意切:“没什么,在夸你呢。”

    迟迢满脸狐疑,故意气他:“之前估计错误,我短时间内可能破不了壳了。”

    应向沂扬扬眉,笑了:“是吗?那敢情好啊,那我岂不是还可以看小奶龙很长时间?”

    “什么小奶龙?”迟迢浑身僵住,用爪子碰了碰力量凝成的虚假蛋壳,语气晦涩,“你是不是……能看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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