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为很弱,妖力很多,大概是身上有什么法宝吧。”丹朱仰头一咕噜下去喝了半碗米粥。眨眼间,便不见那水下蜘蛛精的身影。

    灵观把竹筒放在面前,正无聊地数着木筷,所幸另外两人点得不多吃得也很快。倒不是丹朱为省些银子,她饭量本就不大,待会还要留些余地给街食。

    临湘此地依水依山,一道窄河从思君湖蜿蜒而出,横贯城中汇入主江。两侧平屋高低错落相隔不远,青石阶灰石桥映在溪中,连同四周灯笼的火光遥遥呼应。摊贩的叫卖一声高过一声飘入檐端。

    “我要个小人的,就按我的脸来捏,不过是个男子。”灵观蹲下扯起道袍,指着糖人笑道。

    丹朱撑住她的肩膀弯下身子去看,频频点头:“我也要,要只鱼的。”

    “那位公子呢?也来个人?”小贩看向少衡,挂上笑脸吆喝问着。

    少衡站在一旁轻笑不言,他拎起两手方才采买的东西晃了晃,摆头时眸光如水很是清亮。

    大概知道了灵昭信中所写“还望仙君勿将银两尽付吾妹”之意,看着满满当当的手里,少衡如今颇为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很像诶!”灵观把小人放在脸侧,欣喜地招呼丹朱过来看。她拉起裙摆往人群中跑去,边回头边扬声道:“不过兄长可比这好看一百倍。”

    丹朱嘎吱咬着鱼身,硬糖微微化开甜得她舌尖发麻。见前头那人走的愈发得快,她只能低身穿过人群,叫道:“你慢点,慢点。”

    灵观拿起摊上的一把团扇,对着镜子看与衣裳样式是否相配,她又比了下丹朱的长衣问道:“这个,这个怎么样?”

    “这把好像更好看点。”丹朱挑挑拣拣,选了另一把。

    不远处忽的传来了敲锣鸣鼓的声响,木桩搭成的高台顶出悬挂着一个彩球,铜铃随着小风荡起清脆的叮当音,众人团团围看拍手称快,时而惊呼时而尖叫甚是热闹。三人望那边看去,原是一争夺彩球的玩乐,现下不少修道弟子使了些功夫,比常日里有趣的多。

    “我也来!”灵观轻笑一声,随手朝丹朱扔去那把团扇。她脚尖点着底下那根木头,借手腕的巧力飞身而起,一上一起的确比别人快上不少。

    旁侧那人看准她落力之处提步过去,正想捏起灵观的肩膀往下拍去。上身悬空,只余脚背紧紧勾住木桩,底下的看客连连惊呼,只见灵观眉尾上挑,双手狠狠揪起那人的耳朵。

    “好玩吗?”她眼梢点上一抹笑意,手中可未曾有半分留情。

    自木桩间上下蹿过,灵观稳稳立在半中衣裙飘飞。抬头往上,见留有几个缠斗难分,两人先起攻招,一人为守处于下风。她转身行至旁侧,三步并去两步往上伸手打过那人手腕。

    一时不察,那人瞥向灵观,接着低头唾骂了几声。“嘴真碎。”灵观扮了个鬼脸,吐舌道。

    大抵是以为自家门派两人定能压过落单那人夺得彩球,没想到突然来人横插一脚。灵观借劲飞身上了几层,正往着这人手腕踹去。

    耳边传来一声惊叫:“姑娘,小心!”灵观单手勾住木桩,双足轻点身下分立凌空,而后脚边风声忽过,原是底下那人吃痛袭来。

    旁侧那人见状猛地抡臂,冲着她颈部便是一挥。灵观翻身上去轻巧躲过,足尖点至他的腰间,边笑着边摆了摆手。

    那人看着灵观叹息不言,继而往下纵身一跃,倒是颇为识相。

    “灵观!啊,彩球!”丹朱抬头向上,边递了下糖人边高声叫道。

    见少衡摊了摊满满的双手,她迟疑地问道:“我来掰块新的?”

    “吃不了。”说完,少衡瞥向丹朱的脸色,见她略有些疑惑,继而笑着提醒道:“没有手。”

    丹朱皱起眉头,试探地把糖人递过去:“所以……你咬一点点?诶,那是我吃过的,你咬了好大一块!”

    见这人伸脚要过来踩他,少衡侧身轻笑一声。落空后,她愈发恼火,抬手猛锤了几下。

    再看木桩上方,余下那人愣了愣神,笑道:“一个打两,姑娘身手在下自愧不如。”

    灵观细看方觉他长相有些眼熟,突然想到不正是那在客栈河边的师兄吗,当时见这人语气急躁,只匆匆瞥过侧脸,若不是听他声音,倒真是一下认不出。

    “来吧。”灵观免去些客套话,直接上手。

    那人功底不差,大概是先前被压到一侧上下不得有些劣势。太初门的衣料很薄,他伸掌劈去灵观腰间,猎猎风声响起。

    论道术,她天资不如兄长,往日却能同其打个平手,自是灵观飞升前所学舞技的缘故,身体柔若无骨而底下足够稳当。两人缠斗不久,木桩的小刺插入手心,她双手借力翻跃而上,脚尖踢起彩球至高空。

    铃铛轻响,灵观眉眼弯弯,晃了晃手里的彩球对着那人笑道:“承让啦,不过我可不希望别人让我。”

    “姑娘身手敏捷,在下全力也难抢过,怎么敢让呢。”抬头说罢,那人纵身向下,旁侧的同门立刻围上嬉笑一团,看着倒是颇为亲近。

    灵观脚尖勾在上头,单指别起彩球向下面叫道:“丹朱,接我!”

    “好,来!”丹朱张开双手,搂住灵观的腰身接她入怀。

    旁边一人见她拎着彩球飞跃下来,急忙推来了方才在上面冲着灵观开口的那家伙,笑着说:“在下青山派左襄原,我师弟性子急躁,无意朝姑娘您说了些不好听的话,还望姑娘不计前嫌。”

    “青山派荣灿,在这向姑娘赔罪了!”那人双手抱拳,低声道。

    灵观目光瞥向他身后,只是轻轻摆头道:“小事,小事。”

    两门派弟子聚在一起闲谈嬉闹,模样倒是相熟,有的望向丹朱这边,见两人执剑一人拿鞭,大抵是在猜师出何门。“在下太初门杜云嵩,不知几位是从何处来这?”

    回头一看,是同她夺取彩球那人,灵观行礼道:“灵观。”

    见他又转头望向这边,另两人颔首:“不荒山仙人观,少衡。”

    “不荒山仙人观,丹朱。”

    而后杜云嵩同其门指了几人名姓,算是江湖相识一场。见他这模样,自然不是闲来无事,旁侧灵观与这人交谈甚欢,颇有番相见恨晚之意。

    “若是同为字碑而来,日后定会相见,到时候灵观姑娘可要手下留情啊。”杜云嵩笑道。

    灵观走回丹朱身后,摆手回道:“那时便要杜公子手下留情了。”

    还未迈出几步,身后便听到有人喊着,杜云嵩回头,原是灵观方才从地上捡起的物件,想着大概是他掉下的一块白玉红珠佩。

    “手还挺快的。”丹朱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挽起她的手臂。

    听罢,灵观轻笑一声,竟从袖中拿出另一块样式相当的玉佩。她吊起玉佩上的红绳看向明月,回头道:“啊,今晚便来看看他们发现了什么,总不会在这白白待了十多天什么也没干吧。”

    “确实。”少衡点点头。

    溪边盏盏莲花灯顺水而下,流经平处、拱桥和拐角的急弯。烛光只有细细一点,随着涟漪晃悠打转。岸上人们往来不绝,闲时便会同友人对着河边驻足观赏。

    青阶沿入水中,灵观半蹲在上面点着烛心,不料身侧那人抬手一把夺过。“我也要抢你的!”她大叫一声,把附近的路人吓得够呛。

    丹朱正想往后退几步,倒是被她压得越来越往下靠。手里的小灯差点掉在地上,灵观看准时候朝她底下一绊。

    扑通!——桥上的行人惊叫不止,突然见两人相扯着往河里掉去溅起偌大水花。

    “我会水,不用来!”丹朱扯着底下的灵观冒出了头,连忙挥手说道。

    嘴里呛出的水不止,灵观揉了揉鼻尖,又接着低头咳嗽了好几声。身上衣服连同头发被水挂着不太舒服,见丹朱游下河底去捡那块玉佩,她正准备起身去看。

    巧在低头没走几步,脑袋却撞上一人心口。见这人肤色透白双目微眯,发间的木簪样式简单,衣着同她身上那件足有九分相像。灵观眨巴着眼睛,直接朝着这人扑跳上去。

    风吹过深袍男子衣摆,少衡同他隔着桥下青树枝桠远远相望,而后颔首示意。

    “去同陵光仙君打个招呼。”灵昭摸摸她的脑袋,低声道。

    灵观拧了会袖口,嘟囔着说:“兄长怎么来了?”却见他笑而不语。

    小河不深,往下游着到底也很快,只是泥和青萍混在一起沾到了丹朱身上。她衣裙如尾四散飘逸,惊扰了一片碎砖缝里的小鱼。所幸那玉佩卡的位置在外头,没有沿着戏风往下掉。

    “找到了,好脏的水。”她露出一双明目,微微喘着气,睫毛尾梢流下水珠。

    少衡蹲下看着她,笑道:“灵昭方才来了。”

    “来看灵观的么?我是说凭他性子,怎会放心让他妹妹一个人来凡间。”丹朱仰起身子,和他上下隔得不远。

    先前在赵氏庄似乎也是有这般,襟口湿透满脸都是水,她双目在少衡的眉眼间停留了会。而后便听丹朱歪头道:“诶,你耳朵红了。”

    “嗯,有点热。”少衡用手背蹭了蹭耳下,扬起声音笑道。

    恰巧往回走要过客栈,丹朱玩得一时兴起还不怎么想回去。待少衡放过东西后,两人又沿着大街边聊边逛。从前大荒山还只有荒山二字,背靠豫城也挺热闹,特别是一些好日子,不过不比这边繁华。

    壶中已经有了四根白羽箭,丹朱双眼一闭一睁,抬手投去。

    旁侧人群里传来几声鼓掌喝彩,小贩从后头拿出香囊惊呼道:“姑娘手真准啊。”

    “她一向很厉害。”少衡颇为赞同。

    万家灯火通明,丹朱顺着人群晃到街中,尾指勾起香囊的绳口甩了好几圈。边上的杂耍丢起了火棍,孩童坐在他爹肩上叫得正乐,阿娘从后头扶着背部生怕翻下去。从各式小贩小摊中穿过,听着耳畔嘈杂的声响,月光把二人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待他们回到客栈,灵观已经梳洗完毕披散着头发,她坐在房中把玩起手里的铜镜。见两人合上房门,她倒了口茶水,说道:“你们好快啊。”

    “街上也差不多收摊回去了。”丹朱打着哈欠,低下头有气无力。

    接过她手里的物件,灵观施法将其悬空在铜镜上,长穗垂落至镜面,玉佩在几人面前发出了幽幽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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